我坐在坤哥的車裡,趁着夜色進了漢仁醫院,就看見醫院門口三三兩兩站了很多人,從他們手上帶着的器材來看,應該是媒體的人,他們的嗅覺果然靈敏。
我們爲了避開他們,特意從偏門進去醫院,坤哥說:“果然是媒體,你把人送到這裡,他們那麼快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沒答話,和他上樓去病房看了看盧蓓蓓,盧爸盧媽一臉憔悴地守在一邊,看到我來,一疊聲的感謝,讓我心裡不是滋味,稍稍寒暄幾句,就去找陸子銘。
陸子銘坐在辦公桌前,真專心的看一張CT片,我敲敲門。
他轉頭,看到,露出一絲笑,說:“來了?”轉眼,看到我身邊的坤哥,微笑稍稍收斂了去,只對着他點點頭。
我走到他桌邊問:“昨天事情太多,沒有來得及問盧蓓蓓的情況,你和我說說吧!”
他凝視我數秒,轉頭,從桌上翻出一個文件夾,裡面是盧蓓蓓的各種檢驗結果,說:“基本上和急救她的醫院的結論差不多,腦外傷應該是人跌倒後在石頭或者堅硬的地上撞擊造成的,左腿開放性骨折,車撞擊的結果。不過,這裡……”他轉身,對着他剛纔看的那張CT片,說:“她左下肋骨骨裂,這個位置,應該是人爲造成。”他看着我:“她身上多處表皮淤青,雙手都有韌帶拉傷,綜合所有的外傷分析,除卻腦外傷和左腿骨折,其他的傷,是被毆打……”
我點點頭。
他看着我說:“她腦部下蛛網膜大面積出血,沒辦法手術,人能不能醒,很難說。”
我嘆了一口,說:“我知道了。”
坤哥輕輕挽住我,說:“謝謝你,陸醫生。”
陸子銘注視我,說:“你爲什麼那麼關心這個女人的情況?她陷害過你!”
我淡淡地說:“那又怎樣?”
“你是原諒她了嗎?”他問。
我笑了。
坤哥也笑了,說:“陸醫生,關心病人病情,不代表就原諒吧?我們不過是本着道義救她罷了!”
陸子銘深思地看着我,再看看坤哥。
就在這時候,他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聽了一會,說:“我知道了,我一會給你電話。”掛了電話,看向我,說:“夏夢瑩來了!”
我挑眉,她來幹嘛?
“她在樓下,被媒體包圍了,樓下問要不要讓她進來。”陸子銘說。
我挽着坤哥的手,說:“我們走吧!”
“葉紫嵐!”陸子銘在我們身後叫:“夏夢瑩,要不要讓她進來?”
我沒說話,倒是坤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淡淡地說:“這些話,不需要問嵐嵐吧?陸醫生?”
陸子銘盯着我,失望地低頭,對着電話沉默了一會,說:“好,我知道了。”
我們走出陸子銘的辦公室,我不覺握緊了坤哥的手臂。
坤哥笑說:“緊張?”
我點頭,說:“是的,不知怎麼回事,聽到夏夢瑩三個字就全身緊張。”
“我看你倒不像是緊張,倒像是炸毛的貓。”坤哥帶着我往盧蓓蓓的病房走。
我沉吟,說:“你說,她這個時候來這裡是什麼目的?”
他淡淡地說:“網上有人贊你不計前嫌幫助盧蓓蓓,又懷疑她對盧蓓蓓痛下殺手,這個時候,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路是默不作聲銷聲匿跡,另外一條路就是來關心盧蓓蓓,高調出現表示她問心無愧。”
我點頭,說:“還是你腦子清楚,我現在心裡有點亂,按理說她確實是只能這麼做,不過——”我想了想,“她來表示問心無愧的話……”
“即使這樣,也不代表她沒有對盧蓓蓓下手。”坤哥低沉着聲音說道,看着我說:“怎麼今天就那麼沉不住氣?嗯?”
我在他沉穩的態度安撫下,舒緩了一下剛纔乍然聽到夏夢瑩來醫院的驚詫情緒,嘆了口氣說:“是有點心浮氣躁,夏夢瑩來醫院看盧蓓蓓,我倒是有點出乎意料。按我的想法,打心底裡不想看到她,也不想她這麼故作姿態的來看盧蓓蓓,最好她沒有任何行動,讓媒體的報道和接下去車禍的真相把她直接打下十八層地獄纔好。”我頓了頓,對着他笑了笑,“我很天真吧!”
他只是靜靜地看了我一眼,說:“你進去陪着盧爸盧媽,我看,陸子銘會讓夏夢瑩進來的。”
我詫異,問:“你呢?”
他笑了笑,說:“我有點事,你先進去!”
我打心裡是不願意他現在這個時候離開我身邊,但我也不能老粘着他,最近比之前更多的依賴他了,彷彿只要他在身邊,什麼事情我都能堅強面對,曼妮嘲笑說我是依賴症,我自然是知道這樣不大好,畢竟他也有他的事情。我悵然地想着,看他健步走向電梯間,轉身慢慢進了病房。
不多時,夏夢瑩出現在病房門外。她穿着一件菸灰色薄呢大衣,裡面是一件咖啡色圓領連身羊毛裙,腳上蹬着一雙灰色高跟鞋,手上拎着一隻香奈兒的白色包,臉色蒼白地看向病房裡。
盧媽正拿着棉籤蘸水給盧蓓蓓潤嘴脣,盧爸和我說着話,見到她旁若無人地走進來,盧媽疑惑地看向我,問:“小葉,這位是……”
我冷冷一笑,說:“夏夢瑩,夏小姐。”
盧蓓蓓父母頓時變了臉,盧媽放下手裡的水杯和棉籤站起身,說:“你來幹什麼?”
她走到盧蓓蓓病牀邊,我注意到她眼裡流過一絲厭惡的神情,不語。她轉頭,看向盧爸盧媽,,嘆了一口氣,說:“盧媽媽,盧爸爸,我來看看蓓蓓。”
盧媽厭惡地看着她說:“謝謝你,我家蓓蓓不需要你的關心!”
夏夢瑩走到盧媽面前,驀地跪了下來,眼淚就掉了出來,擡頭看着她說:“我知道你們因爲蓓蓓的懺悔書和那些錄音在怪我!那些東西是假的,蓓蓓出事真的和我沒關係,我怎麼可能威脅她?更別說害她變成這個樣子了,蓓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盧媽皺眉,說:“夏小姐,你不用解釋,就算不是你,你也跑不了關係!你起來,我不想看到你!”
盧爸走到她身邊,伸手要去扶,夏夢瑩扔掉了手裡的包,大聲哭泣道:“真的不是我,你們都冤枉我了,真的不是我!!盧爸爸盧媽媽,你們要相信我!!”
我拉過病房的一張凳子坐了下來,看着夏夢瑩任憑盧爸怎麼攙扶,就是賴在地上不起來,一邊哭還拉着盧媽的褲腳哭着說:“我是來道歉的,我不應該威脅她,我只是威脅而已,我沒有害盧蓓蓓,真的沒有,我怎麼可能對她怎麼樣呢?盧媽媽,盧爸爸,你們要相信我!!那些錄音真的是假的,懺悔書也是假的,一定是有人居心不良害了盧蓓蓓還嫁禍到我身上的。盧爸爸,盧媽媽,你們要相信我!!”
盧爸怎麼都拉不起她,有點火大地說:“你說假的就是假的嗎?你是意思是我們蓓蓓自己不好嗎?你這個姑娘怎麼這個樣子?你起來,快點!你這樣子吵到我們蓓蓓休息了!!”
夏夢瑩擡着她那哭花了的小臉,可憐地看着盧爸盧媽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誤會我了,我只是想道歉的。”
“你既然說和你沒關係,說懺悔書和錄音是假的,那你來幹什麼?”我在一邊涼涼地問道。
她吃驚地看着我,似乎現在纔看到我也在一般,抹抹臉頰的眼淚,說:“和你沒關係!”
我笑了笑,說:“和我沒關係嗎?盧蓓蓓曾經也是我的朋友。”
她注視我片刻,哭道:“葉紫嵐,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訝然地挑眉。
“是你對嗎?”她指着我,說:“我知道你看盧蓓蓓和我關係好,你心裡妒忌,所以你才做出這樣的事情對不對?還嫁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只不過愛上了魏天昊,我只不過和他訂婚了而已,你怎麼就那麼惡毒?你還想做什麼?”
“你有證據說是我做的嗎?夏,小姐。”我慢條斯理地問。
“你要不是做賊心虛,你爲什麼無緣無故地找到盧蓓蓓,爲什麼無緣無故地幫她?”她理直氣壯地說道:“懺悔書和錄音都是你弄出來的,你知道盧蓓蓓反正也醒不過來了,你怎麼說都可以了!!一定是你做的,我可以肯定!”
“夏小姐,你說的一切,葉紫嵐可以直接告你誹謗。”一個聲音自門口傳來。
我擡眼,是坤哥,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夏夢瑩,說:“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如果忘記的話,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
夏夢瑩呆呆地看着坤哥,忘記了哭,說:“我做了什麼?”
坤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從西服內袋裡拿出了一個信封,扔到了她面前,然後他大步向我走來,雙手輕輕放在我肩上。我問:“那是什麼?”
他淡淡一笑,說:“你們進來吧!”
從外面進來三四個拿着攝像機和照相機的人,他們衝到夏夢瑩面前,說:“夏小姐,這個信封裡是什麼?”
“夏小姐,請打開信封讓我們看看那是什麼?”
夏夢瑩原本撿起信封之後還猶豫着要不要打開,見到現在這個情況,旋即掉了眼淚,說:“我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但一定是誣陷我的東西。”
“你既然說是誣陷,那就打開給大家看,讓所有的人爲你作證。”坤哥冷笑。
夏夢瑩看向坤哥,眼裡露出一絲恐懼之色。
他看着她,冷冷的眼神,笑容滿面。
我看了一眼坤哥,轉眼看着她手裡的信封,說:“你不是一直說是我陷害你,那就把它打開吧!”
她咬牙,盯着我說:“葉紫嵐,你那麼恨我嗎?”
我還沒回答,就聽到那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
“夏小姐,就打開信封看看吧,如果是他們誣陷你,我們今晚一定幫你在電視臺澄清!!”
“是啊,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再說啊!”
媒體對她手裡的東西十分好奇,紛紛勸說。
她的手在信封上掐出了摺痕,但她始終不肯打開信封。
我哧地一笑,說:“夏小姐,你不肯打開這個,又是爲什麼呢?”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上一直緊緊抓着信封不放鬆,面對媒體,說:“你們這些拿了葉紫嵐臭錢的媒體,我不會給你們機會繼續污衊我!我不但不會給你們看這是什麼”她揚起手裡的信封,“我還要告你們!!我要告你們!!你們等着!!你們這些無良的媒體,要錢是吧?我可以給你們更多,你們把這個女人曝光啊!這個女人!!”她指着我,“她……”
“夏夢瑩!”坤哥忽然叫道,“你需要我給你提醒更多麼?”
她渾身打了個戰,狠狠地看了房內一圈,擡高了下巴,轉身就走。
那幾個拿着攝像機的人趁機拍了盧蓓蓓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樣子,還有盧媽和盧爸氣得嘴脣發青的樣子,然後就追着夏夢瑩出了病房。
我感嘆,看着盧蓓蓓,喃喃:“她是瘋了吧?連媒體都敢得罪……”
坤哥默默地握着我的手,不語。
盧媽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哭了,說:“這都是什麼人啊!那個夏夢瑩一看就不是好人啊!蓓蓓,你怎麼會把那種人當朋友啊!”
盧爸嘆氣,摸着盧媽的背,幫她順氣,轉頭,看向坤哥說:“剛纔你給夏夢瑩的是……”
坤哥笑了笑,不答。
我握緊他的手,擡頭看他。
他俯身說:“回去的時候我再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