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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小玉也看到了,在帶給他希望也讓他的希望轉瞬消失的方向,一個女人正遠遠的揹着燈光迎着我們珊珊而來。因爲是揹着路燈光,我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她在北風裡飄灑的長髮和行姿優美的嬌好身材。

但是,我和小玉都認出了她,她正是柔娜。

怪不得先前那個坐在車裡的司機,要按喇叭,要揮手示意那夥墨鏡男子立刻上車離開,原來,他是看到了柔娜。

我確信,那個年青司機就是和劉若萍有糾葛的陽光男子。那次在公司門外,他和胡總交頭接耳時,遠遠的看到了柔娜,也是這樣匆匆的開車離開的。

只是我愈加覺得奇怪,他爲什麼要那麼慌張的避開柔娜,爲什麼那些墨鏡男子甚至連一字胡這樣舉足輕重的人物,也要在他揮手之後上車跟他一起匆匆而去。

劉一Lang慌忙的道:“放開我,放開我。”

這次小玉放開了她,也許小玉早已猜出他對柔娜的一往情深,知道他是不要讓柔娜看到他躺在她懷裡。

小玉一鬆開他,他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急急的踉蹌着衝向正向我們珊珊而來的柔娜。然而沒衝出幾步,他就站住了,他用手捂着腦袋,身子晃動得厲害,像立時就要跌倒。

他腦袋上滲出的鮮血已染紅了他的手,也許他是忽然眩暈得厲害,覺得天旋地轉。

小玉再顧不得劉一Lang的顧忌,急急的上前扶住了他。

然而,劉一Lang卻拼命推開了她,任憑眼前如何眩暈,身子如何艱於站立,也不要小玉扶着他。他甚至看都沒看小玉一眼,慌亂的眼神只看向漸行漸近的柔娜。

連小玉扶着他,他也怕柔娜看見。

小玉退在一旁,怯怯的眼神關切的看着他,只要他真的跌倒,她立時就會不顧一切衝上去扶住他。

我再也怨恨不起小玉對劉一Lang的好來,只覺得她是那麼楚楚可憐。

我走過去,近近的憐惜的站在小玉身邊。

劉一Lang不要柔娜看到小玉扶着他,我卻偏要近近的憐惜的站在小玉身邊。我就是要柔娜看見,在她狠心的把送給我的手機摔得粉碎的那一刻,我的心就也粉碎了。

柔娜越來越近,她還沒走到劉一Lang身邊,劉一Lang就撲了過去,攥住她的手,痛苦的道:“柔娜,告訴我,雪兒是不是並沒死?是不是隻是被什麼人從醫院抱走了?”

柔娜沒看他,竟管他的聲音那麼痛苦,虛弱的身子搖晃得那麼厲害,柔娜還是沒看他,更沒回答他,甚至連劉一Lang那句雪兒是不是並沒有死,也沒讓她如我初聞時那樣有半絲詫異。她只是輕輕一推,就把被他攥着的手抽了出來,然後,面無表情的從他身邊經過,走向我。

我故意向小玉更緊的靠了靠。

小玉完全沒感覺到我靠她靠得有多近有多緊,幾乎能感覺到她衣服下溫暖芳香的肌膚。她只那麼憐惜的望着痛苦孤獨的劉一Lang,那麼忿忿不平的望着柔娜。

她說:“柔娜,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帶着責怪,她忘了柔娜如何對待劉一Lang,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她更忘了,本該是柔娜責怪她的,如果不是她多事去給那個什麼女人指引去廁所的路,雪兒就不會被別人抱走,雪兒此時應該正甜甜的睡在柔娜身邊,柔娜更不會在這個萬家歡喜的夜裡獨自漂流在寂寥寒冷的街頭。

然而柔娜沒責怪她,她只是走到我身邊,對我輕輕的伸出手,拉着我,說:“尋歡,我們回家。”

很柔很柔的聲音,她極力使自己平靜,眼角卻滾出了淚水。

我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很深的夜裡,也是在這個街頭,那個陌生卻一見如故的姐姐送醉酒的我出酒店,然後把我交到她手裡,讓她帶着我回家的情景。

我心裡酸酸的,有什麼在涌。

我那些對柔娜的怨恨,瞬間就化作烏有。

我知道,今夜柔娜又是來尋我回家的,她看上去那麼憔悴疲憊,她爲了尋我一定走了很多很多的路。我不敢去想象,她是怎樣一個人孤獨焦急的走過那些霓虹閃爍,喜氣四溢的街道的。我不敢去想象,她因雪兒的失蹤而痛苦不堪的內心,又是怎麼承受我的離家出走帶給她的折磨的。

我反手把她的手捏在手裡,我們彼此的手都是那麼冰涼冰涼的。但兩隻再冰涼的手,只要緊緊握在了一起,就會很快溫暖如春起來。

什麼都不要說,最好什麼都不要再說。我們就這樣相依着,無聲的離開寒冷寂寥的空街。

只有向前,不再回頭。似乎這個夜晚,這個世界,只有我和她。

劉一Lang從身後衝了上來,再次緊緊攥住柔娜的手:“柔娜,告訴我,雪兒是不是沒死,是不是隻是被什麼人抱走了?”

不只是痛苦,還有絕望和乞求。

柔娜還是沒回頭,從他緊攥自己的手裡抽出手時更猛然有力。

劉一Lang跌倒。

她向前的腳步卻更加匆忙。

我疑心,她的內心並不如她的外表看上去那麼堅定,不然,她何以要加快腳步,匆忙得像是在逃?

她一定是怕再被劉一Lang糾纏,就會忍不住對他回頭。

我心裡有一絲醋意,但我還是緊跟着柔娜離開。只是在不遠處,我回了回頭,我看到劉一Lang孤獨絕望的站在風裡,虛弱的身子猛烈的顫抖,終於堅持不住猝然倒下。

小玉驚叫一聲,向他衝過去。

柔娜拉着我,前進的腳步更加匆忙,更加慌亂,更加明顯的像是在逃,但至始至終都不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