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意從腳跟傳上來。萬江紅哆嗦，睜開了眼，發現柴火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燃盡了。山洞裡瀰漫着一股陰冷的氣息。
他擡頭，望向洞外，天已經微微亮了。也許，他們該早些離開這裡了。他可不敢保證，這麼久不回去，他的小姑媽不會暴走。
起身利索地將衣裳穿好。瞧着還蜷縮成一團的七七，他嫌棄地拍了拍她的臉，“美人兒，起來，我們該走了！”
七七嚶嚀一聲，轉過身去，不理。
“咦？”萬江紅伸出指頭戳着她的臉頰，“懶豬！起來！”
“嗯……”七七仍舊是閉着眼睛，不滿地揮着手。
真是瞧不出來啊，她居然還賴牀？！
正想直接將她給拖起來，突然發現她的臉頰似乎帶着不正常的潮紅。口裡還痛苦地嚶嚀着。
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他低頭，將額頭與她的額頭相觸。果然燙得厲害。
該死，他昨夜就不該顧什麼禮節，直接把她的衣服給扒了多省事。穿着溼衣裳一整夜，果然是發燒了。
從懷裡掏了掏，除了一瓶傷藥和一瓶糖丸，其他的藥都在河裡丟失了。瞧着她痛苦的表情，萬江紅不由地皺緊了眉頭。看來要儘快出去才行。
小心地將她背在背上，起身便往山洞裡走……
……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期間好似發生了很多事，迷迷糊糊地聽見很多人說話。時而右手好似被什麼扎得很疼。可她總覺得眼皮上似乎一直掛着水袋，睜不開也不想睜開。
“霓裳，霓裳，你醒醒。”
那溫柔的聲音是誰？她迷迷糊糊的，好似看到了什麼，可又不小心合上了眼。那人是誰呢？怎麼突然忘了。
一直等到日頭偏西，七七才猛地睜開眼，瞧着眼前奢侈而寬闊的牀榻，突然有些傻眼。她不是在山洞裡麼？
偏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人緊緊地握着。而那個握着她手的人，正趴在榻上睡着了。
“咦？哥哥？”七七輕輕地喚了聲。她不解，爲什麼突然到了皇宮，而且，萬江紅那騷包又去了哪裡？
顧瑾晞眼睫輕顫，就那麼恍若無意地睜開了眼睛。帶着一絲迷濛和不解。
七七輕聲又喚了一聲哥哥。
他的眼眸突然變得很是冰寒，就像是看一個極度憎惡的人。沒錯，是憎惡，好似她搶了他什麼寶物一樣。
顧瑾晞緊緊地捏着她的手，幾近捏碎一般。
“哥哥，疼。”七七委屈地看着他，試圖抽回手，卻無果。
他冷冷一笑，一手甩開了，“你這把戲，騙他還行，騙我？還差了許多！”
七七揉着被捏疼的手，有些心虛地瞧着他，這該死的第二人格，讓她怎麼問情況？
她不懂，爲什麼他一直對她有很深的敵意，就像是仇人一般。如果可以，她想，此人定是極想掐死她的。
“我做錯了什麼嗎？爲什麼你一直討厭我？”
顧瑾晞冷笑，“哼！你什麼都不懂，就那麼無恥地佔用着他人的寵愛。你知道嗎，你不配！”
七七一愣，卻總不得其所。書裡只說過顧瑾晞對顧霓裳很是寵愛，至於這第二人格對顧霓裳的態度卻是沒有多講。到底是什麼原因，他竟是如此地恨她！
“他對你有多愛，朕便對你有多恨。”顧瑾晞狠狠地掐住她的臉頰，“這段時間，你就在呆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若是被朕發現了你不乖，那休怪朕砍了你的腿腳。”
顧瑾晞冷冷一哼，拂袖轉身便走。
看着大門緊緊地合上。七七這纔回過神來。他剛纔說的那個‘他’到底是誰？
……
陰暗潮溼的低矮小茅屋裡。第五昭手上抱着一把利劍，冷漠地看着榻上躺着的，纏滿了繃帶的人。若是仔細看，正是之前的萬江紅。
“咳咳咳……咳咳……”萬江紅猛烈地咳嗽起來，瞧着一旁站着的第五昭，嘲諷一笑，“真是想不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你這個小毛孩兒？！”
‘噌’！利劍出鞘，比在了他的頸下。
“再敢說我是毛孩子，休怪我一劍結果了你！”第五昭緊了緊手裡的利劍。
萬江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突然問道，“爲什麼要救我？”
“你以爲我是想救你麼？”第五昭輕嗤，無論怎麼瞧，都覺得這個臉若桃花的妖嬈男子極爲討厭。
前日裡不過是四處尋找顧霓裳的時候，突然發現河裡竟飄着一個人，撈上來一看，竟然是擄走顧霓裳的人，當時，他恨不得一腳再將他踢進河裡去。
“呵呵……”萬江紅捂脣輕笑，“說得也是，你該是想知道美人兒的下落吧。”
“沒錯！若是想活得更長命些，最好老實地說出來。”第五昭有些不耐，“不然，我將你的下落傳出去，你的後果，你該是知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萬江紅望着低矮的房樑，不知在想些什麼，“此時外邊兒那些告示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第五昭點頭，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可他爲什麼要騙我？”
“誰？”
“你不必知道。”第五昭搖頭，“你在此處的消息需要我替你通知誰嗎？”
“告訴誰呢？”萬江紅閉眼，沉思，突然苦笑，“想來也只有她了。”轉過頭，認真地看着第五昭，“城西風荷小築，敲門三聲，若有人問你是誰，便回‘燕翔赤雲天’，之後自有人領你進去。到時，你告知一個叫做顏洛的人，我在此處便好。”
第五昭應了聲，便向門外走去。剛推開門，就被他叫住。
“還有什麼事？”
萬江紅並不看他，“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要對你說一聲：謝謝你。”
第五昭冷哼，“不必在意，我一點都沒想救你。相反，我很恨你。此時，我就恨不得將你再丟進河裡去。”
“呵呵……”萬江紅笑，“有時，真有一種感覺。”他頓了頓，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你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八歲的孩童。”
“瘋子。”第五昭咒罵一聲，推開門便走了出去。
“喂！你離開至少把門給關上啊！”萬江紅大吼，可是那人早已經沒了影。
“嘁！破孩子！”
……
夜深人靜。
顧瑾晞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獨自坐在案几前，突然開口，“來了，就出來吧。”
幽幽的燭火跳動着，突然從地上傳出了摩擦的聲音。眼看着一旁的石牆突然裂開一個大洞。黑影一閃，石牆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哼哼，深更半夜來找朕，所爲何事？”顧瑾晞看也不看他一眼。
黑衣人蒙着面，瞧着身量並不高。他並不跪下，就拿着直視着案几前的顧瑾晞。
“她，是不是在你這兒？”
顧瑾晞放下了手上的毛筆，突然擡頭，冷冷一笑，“如果朕說沒有呢？”
“我不信。”
“你信與不信，與朕何干。哼，還有，莫要忘了你對朕發過的毒誓！朕可是你的主子！休要以這種口氣與朕說話。”
黑衣人不說話，就那麼站在那裡。
“跪下！這是朕此時給你的指令。趕緊給朕跪下！”顧瑾晞站起身，從案几後走來。
黑衣人依舊筆直地站着，“我要帶她離開皇宮。”
“大膽！這是你可以說的話嗎？！”顧瑾晞一把將案几上的書硯掀到地上，“要知道，朕隨時都可以處死你們！”
黑衣人跪在了地上，“求陛下讓我帶她離開。”
顧瑾晞嘆氣，“莫要忘了你與她之間的關係，你們是不可能的。”
黑衣人不語。
“當初你向朕投誠也是因爲她，如今你違抗朕的旨意也是因爲她。你說，朕還能留她麼？”
“如果陛下真要如此做，希望陛下能好好地活着，看着大陌王朝大亂吧。”
“你威脅朕？”顧瑾晞眯了眯眼，上前幾步，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你的命還在朕的手裡，你有什麼資格來威脅朕？！”
黑衣人也不畏懼，水亮的眸子就那麼堅定地盯着他，“陛下，你說，如果我把皇宮的地下暗圖傳出去，會發生什麼事？”
顧瑾晞的臉色頓時有些陰沉，瞧着腳下跪着的黑衣人，許久沒有說話。
“明日你來帶她離開吧。”
黑衣人扯了扯嘴角，兩眼有些興奮，“多謝陛下。”
“別高興得太早。”顧瑾晞冷笑，轉身，往室內走去。不一會兒，便見他拿着一隻盒子走了出來。
輕蔑地扔在他跟前，黑衣人有些不解。
“吃了它。”
黑衣人咬牙，打開了盒子，是一隻蠕動的小蟲。不由地瑟縮了一下脖子。
“若想明日帶她離開，就吃了它。”
黑衣人閉眼，右手拿起小蟲便一口吞了下去。剛吞下，便感覺到肚子疼得厲害，‘噗’地一聲吐了一口鮮血。
“這是南疆的死人蠱，每月的今日來朕這裡取解藥。若是兩月無解藥，七竅流血，腸穿肚爛，死相的悽慘不是你能承受的。”顧瑾晞嘲諷地瞧着他，“如今是不是已經後悔？哼！不過一個賤女人，值得你用命來換？”
黑衣人起身，“值不值，我自有判斷。望陛下遵守承諾。明日自有人來接她回去。”說罷，他行了行禮，轉身便開啓了地道。
顧瑾晞瞧着他離開的背影，冷冷一笑，“都是傻子。”
……
這一夜，當七七睡得正朦朧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闖了進來。外邊兒燈火通明，四處都喊着‘捉拿刺客’。
七七剛起身，便看見一個白影飄了過來，還未開口喊出他的名字。
‘啪’的一聲，那人一巴掌扇了過來。
低沉的聲音裡滿是濃濃的恨意，“若是小紅出了什麼意外，我絕不會原諒你！”
不等七七回過神，那人便又是一閃，出了殿門。
外邊兒的侍衛依舊奔波着，喊着捉拿刺客。七七趴在榻上卻是一愣。
剛纔洛顏姬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