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削書？”七七仔細地看着他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不由得暗暗稱奇。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倆人, 還有，他那一句‘阿姐’是何意？
小說裡可沒說過顧霓裳還有什麼弟弟。
“阿姐，莫要瞧了。我倆乃孿生姐弟, 相似也是不怪的。”夜削書放下替她打理亂髮的手, 很隨意地拉起她的手便往船內走去, “外邊兒風大, 我們還是到裡面去吧。”
七七並未拒絕, 只是轉身之時，驀地瞥見那個叫歡叔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盯着她，不由地打了一個寒噤。
進了船內, 夜削書扶着她坐在牀榻上，而他自己卻直直地站在一旁。
“你剛纔說的那什麼孿生姐弟,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七七眨了眨眼, 不解地問他, “實不相瞞，我乃是大陌的雲裳公主顧霓裳。你所說的, 讓我很是困惑。”
“呵呵……”夜削書聽聞她如此說，突然冷笑了起來，“公主？”
他突然轉身走向了一角的櫃子。自櫃子裡，雙手小心地捧出一隻包裹來，輕輕地攤開藍色的包裹布, 顯露出裡面的深褐色的柏木來。
七七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瞧着他恭敬地把那塊木牌放在了櫃子上, 雙手合十, 對着木牌作揖。
“阿姐, 過來吧。”夜削書偏過頭來，淡淡地瞟她一眼。
七七站起身, 一步步地走了過去，只見那木牌之上，刻着幾個鍍金大字：先父夜南城之靈位。
夜南城，是誰？
“阿姐，這是爹的靈位。這些年，我時刻都帶着身邊。你先給爹拜拜吧。”夜削書退到一旁，示意七七上前去。
對上他執着的目光，她自是知道她若不拜拜，他是絕不會罷休的。只得草草地拜了拜。
見她恭敬地拜了三拜，夜削書接着說道，“不知阿姐可知二十年前夜族的滅族之事？”
“夜族？”七七疑惑，夜族兩字，對於她來說，並不陌生。之前，在第五淵消失後的幾天裡，京城之中相繼有名門望族被人滅了，一個活口不留。京中人都傳，是夜族的冤魂來索命。不過，她確確實實地記得，小說裡並未出現一句關於夜族的描寫的。
“夜族……”七七看一眼夜削書，再看一看那塊靈位牌，夜南城，一個念頭在心底發芽，“莫非……”
“不錯，我們正是夜族的倖存者。如今存活在世的夜族人不足五人。”夜削書面容難掩沉重，掩藏在長袖下的右手緊握成拳，“而這一切，都是那些忘恩負義的小人造成的！我要讓他們爲曾經的錯事付出代價！”
“那京城裡，那些滅門的大家族，都是你做的？”七七皺眉，很難想象就這麼幾個人，居然能做到這樣高難度的事。
“沒錯！他們都該死！當初夜族被滅，他們都是幫兇！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夜削書詭異一笑，燭光照在他的臉上。
那張熟悉的臉，莫名的笑容，讓七七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原來她的容顏也可以有這樣可怖的表情。
“不對啊！你說二十年前夜族被滅，夜南……嗯……爹爹不幸喪命，可我此時還未十七，這相差的三年，難道莫名地消失了嗎？不然爲何在那場災難後，我還能出世？”
夜削書暗暗低下了頭，“二十年前的滅族慘案中，其實爹孃恰巧遊歷在外，逃過此劫，當回來之後，才發現夜族被滅。他們本想退隱山林，誰知，那狗皇帝竟派人來追殺，十七年前，爹爹終是未能逃過！”說到此處，夜削書伸手一拳砸在牆上，‘砰’的一聲，牆上便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船外的光透過小洞漏了進來。
七七一震，許是聲音太大，本在船外的夜歡也走了進來，自然地站在了夜削書的身後。
“狗皇帝貪慕孃的美色，將娘帶入了宮中。卻不知孃親已經懷了爹的骨肉。”夜削書擡頭，看她一眼，七七挑眉，竟是有這麼一出狗血的戲。
“那你呢？爲何會在宮外？”
夜削書轉身，看了一眼夜歡，“歡叔。”
夜歡嘆了嘆氣，開口說道，“我乃夜家的管家夜歡，當初夜族滅族之時，我有幸逃過一劫，經過多處打聽，才得知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下落，可我卻是去遲了一步，沒能救下二少爺，也沒法救出二少奶奶。經過近一年的潛伏，終於在二少奶奶誕下少爺和小姐的時候，帶走了少爺，不過當時情況危急，沒能把小姐和二少奶奶一起救出虎坑！”夜歡低下頭，悔恨地砸了自己一拳，卻被夜削書擒住了他的手。
“歡叔，你已經盡力了，勿要再自責。”夜削書安撫道，“再者，如今我們姐弟已經團聚，定能合力推翻大陌王朝，重振夜族！”
這又是演的哪出？造反這種高難度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拉她一起啊。
七七悄悄往後挪了挪，誰知夜削書幾步走了過來，右手重重地拍在她的肩膀上，賦予重望地看着她，“阿姐！如今你身爲大陌的公主，正好可以爲我們所行之事做準備。”
“什麼準備，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做你們的事，我給你們喊‘加油’可以不？”七七越往後說，越是沒底氣。
夜歡直接很鄙夷地看着她，而夜削書卻是皺緊了眉頭，“阿姐，莫要忘了我們的血海深仇！作爲夜家的一份子，怎麼可以置身事外。”
“嘿嘿嘿，我不過說笑罷了，你不必當真。”瞧着夜削書又是一拳把牆砸了一個洞，七七捂着頭蹲下，極爲沒骨氣地妥協道，“要我做什麼，只管說吧，即使上什麼山下什麼海，我都立馬去做，絕不含糊。”
“唉~”夜歡不住地搖頭，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如此畏首畏尾，沒擔當的人，成不了大事。”
“我又沒想成什麼大事。”七七嘀咕，不敢讓他們聽見。
夜削書臉上一僵，卻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淺笑着，拉她起來，“阿姐，你要做的事很簡單，如今第五淵雖是反了，但似乎仍有些踟躕不前。我要你去宮裡，設法讓顧瑾晞殺了歐陽語，加深他們之間的矛盾。”
“這……太損了吧。”七七猶豫，她可是純正的豬腳粉，能做出危害主角的事情嗎？
夜削書不說話，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眸中的冰寒就像一雙冰冷的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迫得七七趕緊答應，“我答應！這點損算什麼，他們滅我夜族滿門的時候更損。”
“我就知道阿姐是明理之人。”夜削書臉上漾着欣慰的笑容，“待會兒我就讓歡叔送阿姐去宮裡。”
七七連連點頭，無論如何，先遠離這傢伙爲好，雖說他也許和她有血緣關係，但她就是怎麼也沒法和他親近。去宮裡也正是她想達到的目的，小昭的事，她可還得趕緊去找顧瑾晞求情。
*
“陛下，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小太監低着頭走了過來，“請陛下移步。”
顧瑾晞坐在鞦韆上，輕幽幽地晃着，“仁福，朕不餓。昨夜，朕似乎見到霓裳了，不過，當我眨眼後，她卻是消失在那牆頭。”
小太監站在一旁，擔憂地看着他，“許是陛下憂思公主，以至於產生了幻覺。昨日公主並沒有回來。”
顧瑾晞頓住了鞦韆，低下頭來看他，“唉，朕知曉，昨夜的霓裳是朕的幻覺。可是，她的面容那般真實。”
“求陛下莫要糟蹋龍體，如今大陌面臨大敵，還望陛下保重。”小太監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顧瑾晞扶起他來，詢問道，“仁福，霓裳消失多久了？”
“回陛下，雲裳公主消失五十三天整。”
“五十三天……朕怎麼覺得有一生那麼久。”
“陛下保重！雲裳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久定會與陛下團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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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如此……”顧瑾晞深深地嘆了嘆氣，伸腿，繼續搖晃着鞦韆，‘嘎吱嘎吱’綿長的聲音伴着風一點點地飄蕩着。
靜默……
“哎喲！”突然一聲慘叫從身後傳來，驚住了兩人。
那聲音那般熟悉，顧瑾晞卻有些不敢確定了。遲遲地不敢回過頭去，害怕一回頭，只發現那不過是一個與她聲音相似的人罷了。
小太監相比於顧瑾晞，少了那些顧慮，轉過身去，便見七七揉着被摔疼的臀部，面部扭曲，低聲咒罵着什麼。
他激動地忘了規矩，“陛……陛下，是公主！是公主回來了！”
“嗨~”七七伸手揮了揮，朝着小太監打着招呼，心底默默地咒罵夜歡。居然直接把她從牆上給踢了下來，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疼死了。
“哥哥，我回來了，你不歡迎我嗎？”七七走了過來，親暱地摟住顧瑾晞的脖子，晃着他的腦袋，“哥哥，哥哥，你不疼霓裳了麼，怎麼都不回頭看我？”
相比於夜削書那個弟弟，她還是覺得這個哥哥好多了。
“霓裳，是你，對嗎？”顧瑾晞聲音之中，不覺得有些顫抖。兩手哆嗦着握緊了她的手。
“是我，哥哥，我是霓裳。”七七對上他轉過頭來的眼睛，那雙掛着淚水的眼，讓她不由地有些動容。
在他的眼裡，她是如此的重要嗎？
“霓裳，霓裳，霓裳……”顧瑾晞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不知疲倦般，“霓裳，霓裳，霓裳……”
“我在，哥哥。”七七伸手，輕輕地抹去他臉頰上的淚跡，“莫哭，哥哥，霓裳也是會傷心的。”
“霓裳，霓裳……”顧瑾晞還是執着地喊着。
七七不得不打斷他的話，可憐巴巴地望着他，“哥哥，霓裳餓了。”
顧瑾晞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伸手拉着她的手就往殿內走，“是哥哥疏忽了，霓裳，走，哥哥領你去吃點東西。”
“嗯，好。”七七看着被他緊緊握在手心的右手，那緊張的程度，不言而喻。
*
用膳期間，七七突然放下了筷子，“哥哥，第五昭是不是被關押了？”
顧瑾晞溫柔地笑着，不住地給她佈菜，“嗯，確實如此。”
“哥哥，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過分，不過……”七七踟躇，“不過可以求你……”
“放了他是嗎？”顧瑾晞放下了筷子，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去，“你回來，便是爲了他，是吧。”
“我……”七七轉眸，不敢看他。
“唉。”顧瑾晞深深地嘆了嘆氣，“我知曉他與你關係匪淺，當日他刺殺於我，我便未直接將他處死。你知道爲何我要公佈天下，我要在於幾日後處死第五昭嗎？”
七七擡頭，看着他苦澀的表情，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
“世人都說是我爲了引出第五淵，活捉了他。其實，我不過是想讓你出現而已。”顧瑾晞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想見我，那我只有想法讓你出現，讓我見見你也好。”
“呵呵，哥哥說笑吧。”七七尷尬地笑了笑，“霓裳怎麼會不想見哥哥呢？”
“你不必再隱瞞，我已經知曉，我的身體裡似乎還藏着另一種性子的人。他因爲我會傷害你。那是我最不願見到的事。你害怕我，不肯見我也是自然。”
“哥哥……”七七驚愕，他居然已經知曉。
“霓裳，此次見到你好好的，我心已安，明日，你便帶着第五昭離開吧。”顧瑾晞苦澀地笑了笑，伸手捋了捋她額前的劉海，“不過，就今晚，可以陪陪哥哥嗎？”
七七看着他溫柔的笑容，心底堵得難受，除了點頭，沒了其他語言。
顧瑾晞燦爛一笑，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霓裳莫要皺眉，笑一笑吧，笑着的霓裳最美了。”
“嗯。”七七勉強一笑，卻是比哭還難看。
哥哥一詞，溫暖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