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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場盛大華景雖然已將終結,可是羣修仍久久不願離去,直至妙無花最後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的盡頭,葭葭長嘆了一口氣。
聽得一旁顧朗一聲“走吧!”轉身離開。
再如何的盛大華景也不是她的盛大華景,回味無用,不如奮起抵足,或許不久的將來也會有自己這般的一天。
低頭想着方纔的奇景,忽聽顧朗驚“咦”一聲,葭葭擡頭,向他望去:“怎麼了?”
顧朗搖了搖頭,伸手指向她的額心,輕輕一觸,卻似燙到了一般,忙不迭地縮了回來。
耳尖微紅的轉過臉去,葭葭只覺好笑,不就是額頭麼?師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而後便聽他悶悶的聲音傳來:“眉心硃砂越發紅了。”
葭葭一愣,伸手觸向自己的眉心,自從穿了這套貼身的法衣,眉心便多了這一點硃砂印記。
思及此,葭葭皺眉:容真死的乾脆,留下這一件法衣也沒說出個什麼來歷。還有這一點硃砂印記,從未聽過什麼法寶報認主之後還要給主人敲個章的。葭葭摸了摸額頭,有些無奈:好在硃砂印記不過細長的一條紅線而已,若是什麼奇怪的圖紋。那當真是要難看死了。
顧朗亦知葭葭這件法衣的來歷來自前輩修士容真。說來這個容真的,亦是個當年天縱奇材的人物,崑崙執法堂密室中關於此人的記錄也不再少數,其中最爲引人注目的一條便是他以身修劍,當時的劍修第一人,縱橫正魔兩道。但關於其法衣的記載卻並無一點半點。
是以葭葭這件法衣委實來歷奇妙的很。不過,所幸。葭葭除了眉心多一條硃砂印記之外,並沒有旁的異常。
這一方盛世不出半月便傳遍了整座神州,崑崙實力雄起,隱隱有力壓蜀山一頭的趨勢,不僅如此。實力更是橫掃魔道,一時魔修蠢蠢欲動,心不自危,然而如同一盤散沙,終究難成大器。
不過區區三日,蜀山便有修士結伴前來恭賀崑崙妙無花真人進階之喜。
聽到這個消息。葭葭一點都不意外,崑崙、蜀山聯盟自正魔劃分開始便存在了,雖然搖搖欲墜。卻歷經艱難萬險,仍藕斷絲連。除了正道修士自持身份之外,當然還是魔道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原因。自古有正必有魔,有魔必有正。道不同不相爲謀,這是自修士出現之初便註定會存在的一個永恆的生生之結,不會磨滅。
也正因這個永生結的存在,崑崙、蜀山雖然關係微妙,卻永遠不會截斷,哪怕崑崙力壓蜀山一頭。更何況蜀山多劍修,劍修多自傲。如今雖說妙無花以出塵修爲位居當世第一人之位,風頭一時無兩,但蜀山高層多以爲這第一人的位子不過是時間問題,總有一日會被蜀山修士所取代。
而蜀山修士結伴前來恭賀妙無花進階之喜,一爲向外人昭示崑崙、蜀山永結萬年之好,另一方面亦何嘗不是一種試探?試探出塵期的妙無花到底是何等實力?
然而可惜的是,進階的妙無花出自明昭峰一脈,師祖曾爲佛修,後轉佛修道,一行蜀山修士但見妙無花面帶笑容無悲無喜,空渺於衆人之外,不過一眼,便叫人心生敬意,思及畢竟衆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蜀山修士便未再出言試探。
一行前來拜訪的蜀山修士有喜有憂,憂者,崑崙實力日益強盛,風頭太盛,招收到的優秀弟子恐怕成銳減之勢;喜者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來崑崙爲的卻是他物。
譬如其中一位白衣飄飄,腰懸銀色長劍的修士便嘴角含笑,一雙桃花眼中多情更似無情,在一衆喜憂參半的修士之中,也只他一人笑容和煦如三月春風。
聽得長輩與崑崙掌門等人淡笑寒暄,他信步上前,行了一禮:“師尊,弟子先行一步,便去藏劍峰上尋舊友了,可好?”
蜀山明玉真人微微頷首,雖說一來便要離開,多有無禮之處,可在他做來非但不見任何侷促,反而坦然自若,舉手間風光霽月笑眯眯的向衆人看來,原先心中稍有不悅的衆人便因此消了聲,看他彎腰一禮,轉身離去。
即便是崑崙最難啃的一塊骨頭伏青牛也不過嘖嘖了兩句:“年輕人不拘小節!”說罷轉頭看向一旁的秦雅,“他去尋顧朗了?”
秦雅微微頷首,幾月前的爭鋒相對似乎早已不見了蹤影:“**不離十。”
一行自認“老傢伙”的修士紛紛搖頭失笑,撇去無關緊要的小小插曲,繼續寒暄了起來。
卻說那在一衆修士面前長袖善舞的白衣修士不是旁人,正是鍾步歸。他衣袂翩翩,踏劍而來,收到了不少女修望來的目光,嘴角的笑容越發真切了起來,目中更爲情意綿綿。
眸光一掃,正見藏劍峰執法堂之後的空地之上,有一男一女兩位修士低頭輕語,神態怡然。
鍾步歸腳下一轉,直向那二位行去,帶去兩旁靈力微動,卻見那低頭的女修猛地擡頭,向他看來,爲她動作所震,一旁男修也跟着擡起頭來。目力所及可見,女修抽搐了幾下嘴角,口中嘟囔了一聲,觀那嘴型大抵就是“鍾步歸來了。”
男修神色淡淡的向他看來,鍾步歸臉上的笑容立刻大了幾分,卻見男修面無表情的看了他片刻,轉身向女修看去:“莫理他!”三字乾巴巴的,卻道盡了對來人的不歡迎。
不過即使讓鍾步歸看穿了男修口中所言,他聳了聳肩,面上笑意不過一瞬間的僵硬便復又柔和了起來,腳下加快,不過片刻便按下飛劍,行至二人面前,笑眯眯的打了個招呼:“顧朗,連葭葭!”對兩人的不歡迎恍若未見。
到底臉皮厚到他那副樣子的算是少見,但見葭葭與顧朗同時回頭,向他看來,一位冷淡的道了一聲“鍾步歸”,另一位則神色懨懨的緊隨其後。
鍾步歸整了整衣襟,方要說話,便聽顧朗斬釘截鐵的一口回絕了他:“遠來是客,我等自願爲客帶路一覽崑崙風光,若是要鬥法便免了。”
鍾步歸笑容微僵,正要開口說算了之時,看到一旁葭葭不屑的撇了撇嘴,那句“算了”到口中又變成了:“也好,崑崙風光宜人,正是鍾某此行的目的。”
當年誅仙台上一戰之時,鍾步歸就已相信了師尊的識人之能,如今更是如此,自己好不容易進入了出竅修爲,當年遠遠不如他與顧朗的女修卻已境界穩固,雖說乘着獵天環的東風,如今的修真界中修士修行速度皆與當年不可比擬,可她的速度卻委實太快了點了,鍾步歸斂下眼皮,心中暗暗思忖了起來:只是如今,若是鬥法,不知是誰更上一籌?
分明不在意崑崙山水,還偏偏要拉着她與師兄替他引路,一行三人皆有些心不在焉,渾渾噩噩的在崑崙諸峰之上游蕩,一時之間,倒是有些辜負了這一番無邊山水了。
“這裡是我崑崙清心峰,風光平凡,乃是崑崙雜役弟子所居之地。”從內五峰遊走到外九峰,最後行至清心峰,顧朗眉頭微皺,面上顯過一絲無奈之色,分明已是有些不耐了。
偏偏鍾步歸還興致盎然的指向那清心峰的修士,笑眯眯的轉頭看向一旁的葭葭:“你當年也是從此地出來的?”說罷深吸一口氣,“此地靈氣稀缺,你不過三靈根,何以進階如此之快?”
葭葭白了他一眼:“靈根又不是全部。”說到這裡,便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在說這話之時,面上的驕傲之色,她繼續道,“想當年上古時期,便以靈根數最多者爲上佳,依這等標準看來,如鍾道友這等天靈根在上古卻是最最低下的單靈根,甚至還要遜於我。”
鍾步歸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口中並未言他,只是含笑點頭:“說的不錯,”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三靈根這數不管是上古還是如今,都不過中庸之輩而已。”
再如何面上春風和煦,都是自小天之驕子一般一路走來的,這等融於骨髓的驕傲豈是輕易能夠斂去的?葭葭倏然張目,向他望去,圓睜的雙目很快便恢復成了一彎新月,微微頷首:“是也。是以葭葭這等中庸之輩如今不過堪堪出竅而已,想來是遠不如鍾道友的。”
綿裡藏針。鍾步歸略帶錯愕,隨後低頭垂目,斂去了心中的訝異:這女修,當真是綿裡藏針,看似無害,卻指不定在什麼地方靜靜蟄伏着等待自己,以求給自己驚人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