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沁心苑,聽到後院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凝兒心裡“咯噔”一下,一絲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扶着心蘭快步走到後院,卻在門口看到這樣一幕……
只見空闊的後院,正中央擺放着一個灰木擔架,上面躺着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散亂的長髮乾枯生鏽,慘白如紙的絕美容顏,緊閉的鳳眸如同沉睡千年的睡美人般安詳恬靜,黑色的男式長袍被各種劍傷刀傷割的破碎不堪,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尤其是胸口的那處血洞,更是猙獰恐怖,看着滲人。
女子臉上蓋着塊白布,現正在玉建英手裡,而玉建英此刻就像傻了般,手裡攥着那塊染了血跡的白布,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地上的女子,那熟悉的容貌如挖心的利劍,胸口處除了窒息的絞痛,再無其它。
除了玉建英,女子的周圍站滿了流淚的旁觀者,其中有傷心流淚的初一等衆殺手,也有紅星夏月的各堂精英,這其中,冰心和冰吟姐妹哭的最兇。
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悲傷無助過,在找人的過程中她們一直堅信冰清不會死,可是當屍體清晰的擺在眼前時,那個夢就這樣殘忍的被擊的粉碎,那個從小疼她們愛她們,把她們的任何事都放在首位的大姐就這樣永遠離去,只留給她們一具殘破的屍體,多麼殘忍的事實!
“啊啊啊啊!不,不,冰清,我的女兒啊……”彷彿停頓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從大腦空白到逐漸映出眼前悽慘的一幕,心蘭終究抵制不住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痛,大哭失聲,聲音淒涼哀絕,彷彿要把這一月來因擔憂而積存的悶氣全都哭出來似的,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奔上前趴在女子身上,肝腸寸斷的號啕大哭,她的女兒,她最可憐的大女兒,那個從小爲了她的婚姻女扮男裝的女兒,現在就這樣淒涼的躺在冰冷的擔架上,她絕望,悲傷,心中說不出的痛,撕扯着她的五臟六腑。
“冰清,我可憐的孩子,爹孃好不容易幫你恢復了身份,盼着你回來恢復女裝,做世間最幸福漂亮的姑娘,可是,你就這樣去了,你讓爹孃情何以堪?”遇到任何事都鎮定自若的玉建英,此時面對女兒的慘“死。”卻彷彿被生生抽去了靈魂,只剩下了一具殘破的軀殼。
“大姐,嗚嗚……”冰心和冰吟哭的跪倒在地,閉上眼不忍看那慘不忍睹的屍體,胸腔內抑制不住的憤怒即將破體而出,可惡的東瀛人,兇殘致極,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反觀大家的悲痛欲絕,心蘭身後站着的凝兒卻至始至終都沒有流過一滴淚,清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的女屍,那雕刻般精緻的五官的確酷似冰清,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神態氣質也很像,可她就是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
這時,後院的門再次被人大力推開,“砰”的一聲,大門應聲倒地,瀟聖踏着門板大汗淋漓的闖進來,直奔地上的女屍,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時,彷彿晴天一記響雷,劈的他失去知覺。
前天夜裡,他接到一名神秘人的來信,信上只寫了四個字“冰清亡故!”就這四個字,讓他丟了魂,失了心,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沒命的在路上狂奔,上等的汗血寶馬讓他跑死三匹,終於在今天早上來到御劍山莊,正打算問個明白,卻看到衆家丁和丫環都在那哭泣,細問之下才知道實情,當下顧不得多說,瘋也似的奔到後院,卻看到了這樣一幕。
瀟聖一步步的向女屍走去,灰暗失神的眸子,整個人如同一具僵硬的遊魂,脫離了不受支配,他不敢相信,不久前還擁在懷中的女子,如今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離他而去,走的毫無徵兆,突然的打擊挖空了他所有的支撐。
淚,止不住的落下,心,肝腸寸斷的痛,地上那蒼白如紙的空顏不正是每日出現在他夢中的面孔?那樣的熟悉,卻又那樣的令人痛徹心扉,冰清,你當真狠心,你說過不捨我離開,可是你就這樣絕情離去,不留一絲痕跡,讓我如何尋找,不,不管你到哪,天涯海角我瀟聖定要隨你而去。
絕望,悲涼衝散了瀟聖的理智,鬼使神差的從腰帶裡抽出三根銀針,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要刺進去……
“瀟大哥,不行,你冷靜點”正自疑惑的凝兒猛然間看到瀟聖的舉動,心猛的一縮,右手即揮,一記風刃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打散了瀟聖的銀針,銀針落地之時,所有人都從悲痛中清醒,凝兒大步上前,趁瀟聖再取銀針之即,擡手迅速點了他的穴道,嘆了口氣看了他一眼,將目光轉向女屍身上,走進一步,撥開女子額前的亂髮,仔細端詳着她的面容,她從小在冰清背上長大,長大一點後更是經常粘着冰清,比起旁人,她更熟悉冰清身上的每一絲氣息。
“娘,大哥身上可有什麼特徵嗎?比如胎記?”凝兒扭頭看向心蘭,凝重的神情,聲音如清徹的泉水澆灌在衆人心間,使大家豁然開郎,目光紛紛轉向地上的女屍,原本灰暗的心忽然閃現一絲亮光,一瞬間每個人的目光全都轉向心蘭,一雙雙含淚的眼中寫滿了期待。
“胎記?”心蘭停止哭泣,凝神思索片刻,突然眼眸一亮,突口而出“有,她背上有一顆梅心的朱沙記”
“真的嗎?娘?你確定”一聽這話,凝兒鎮定自若的表情此時變的萬分激動,轉眸再次望向地上的女子,白纖的手微微顫抖着伸向女子的衣襟。
此時,大家全都停止哭泣,目光死死的盯着凝兒的手,希望那雙手能給他們帶來奇蹟,一時間,場內鴉雀無聲,只能聽到衆人粗重的吸氣聲,空闊的後院瀰漫着一種緊張的氣氛,壓抑,沉悶,充滿了期待。
凝兒閉上眼,長長吸了口氣,定了定神,解開女子的袍帶,又將手伸向內衫的衣帶,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緊張的額頭直冒冷汗,瀟聖站在那,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女子,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剛纔他只顧悲痛,忘了仔細捉摸,現在想來卻是疑點重重,這女子神態氣質的確很像冰清,容貌更是酷似,但有一點令他疑惑,就算是在禮佛大會上受了重傷,以冷風對她的愛,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冰清死而無動於衷。
在他想的功夫,凝兒已經解開女子的內衫,將她的身體輕巧的翻了過來,女子光滑的背上除了兩道劍傷,什麼都沒有,心蘭伸出顫抖的手着女子的背,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是冰清,不是,我的女兒還活着,她還活着,嗚嗚”
如果說之前的哭是失去親人的悲痛欲絕,那現在的哭便是出現奇蹟的欣喜若狂,冰清沒死,這個事實一經確定,場內在短暫的驚愕過後,大家全都喜極而泣,被點穴道的瀟聖更是激動的淚流滿面,冰清果然沒死,她還活着。
瀟聖擡頭望天,生平第一次真心的感謝老天,是他冥冥之中的護佑,讓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活了下來,看到玉家開心的抱在一起痛苦失聲,他的心除了感嘆,同時還有一絲疑惑,那就是冰清既然沒死,那東瀛人爲什麼要弄一個假的冰清來騙他們?
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冷風對冰清的愛他是瞭解的,縱然他幫助向陽陷害中原武林,但她對冰清的愛卻是深刻的,真實的,這點他已深有體會,但也正因爲這樣刻骨銘心的愛,他才受不了失去冰清的痛苦,所以爲了得到她,他才爲了愛以假換真,這樣玉家就會死心,就不再想辦法尋找冰清的下落,一個逝去的人縱然她生前再輝煌,死後大家悲痛一段時間也會逐漸淡忘,這大概就是冷風的目的吧,以一個容貌酷似冰清的女屍打消親人的念頭,以此來達到他獨霸冰清的目的。
但冰清性格剛烈,再加上禮佛大會的事,想必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想辦法逃出牢籠,不行,她一個人在那太危險了,冷風心思深沉,又對冰清極爲了解,以她一人之力根本逃不出來,瀟聖握緊拳頭,他必須儘快找到冰清的下落,救她出來。
正思索間,忽覺身上一陣輕鬆,穴道在不經意間已被解開。瀟聖轉眸回望,卻看到凝兒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他面前,微笑中帶着幾許歉意“對不起,瀟大哥,剛纔我是不得已”
“你是……?凝兒?你是凝兒?”瀟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子氣質出縱,紫紅色的緊身衣,清爽簡約的髮髻,完全一副俠女裝扮,瀟灑凌厲的氣質,跟他認識的凝兒完全判若兩人,沒想到這短短几個月不見,凝兒居然有如此大的變化。
“嗯,沒錯,我是凝兒,瀟大哥,好久不見,聽說你前段時間回了塞外?”凝兒隨意的問了一句,她一直以爲以瀟聖對冰清的心思,他會一直陪伴冰清左右,卻沒想他最後卻選擇離開,當初她剛發現冰清是女子後,心裡贊同的是她和冷風,現在冷風東瀛人的身份揭曉,凝兒心裡已經完全將之否定,那樣的男子心機深沉的讓人捉摸不透,隱藏身份這麼久,大家居然全都被蒙在股裡。
反觀瀟聖,他對冰清的愛偉大,寬容,心裡想的只有冰清能夠幸福,從不計較自己能得到多少,爲了成全冰清與冷風,自己寧願選擇離開,這樣的男子才真正的適合冰清,凝兒現在完全相信,這世間只有瀟聖才能讓冰清幸福,快樂!
“是,因爲我放不下對她的愛,我怕自己失控,所以我選擇離開,現在想來我也許做錯了,如果我早一點告訴冰清冷風的身份,她就不會被抓,中原武林也不會遭此橫禍”瀟聖低垂的眸子盡是抑制不住的悔意,他的話也令在場衆人猛然一驚。
“瀟公子,你知道冷風的身份?”玉建英驚愕的問道,滿眸的不解。
“是,我知道,在西域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當時冰清身中銀珠粉,我看到他對冰清的付出和愛,心開始動搖,真的希望冰清可以幸福,所以我隱瞞了他的身份”
無盡的悔意壓的瀟聖喘不過氣來,一想到冰清因他的隱瞞此時正處於何等的境地,他就恨不得殺了自己,冰清的性格他最清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如果……,他不敢想下去,心裡有個信念,一定要早日找到冰清的藏身處,救她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