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手術林洋以前真的沒有做過。最多見姑姑做過兩次,但不是截肢,是接骨和縫合。
即使這樣他只是幫姑姑,遞個止血鉗,手術刀,縫合針,等工具。現在讓他自己獨自完成截肢這麼大的手術,他的心裡也有些發慌。
可是,他天生膽大心細。又有一顆捨己爲人的心,他強迫自己一定要做好,現在這些人當中,也只有他能硬着頭皮,做這樣的手術了吧。
手術刀很小,他一刀一刀的割開皮膚,割開血管,還有那些最難割斷的腿筋,和軟骨。
他費了很大的勁,裡面的空間又小。他以各種姿勢,讓他的手臂能彎到想要的角度,達到自己想要的目。
本來他以爲自己需要一把鋸子,可是腿骨,已經被石頭壓的粉碎,他只要把這些皮肉,腿筋弄斷。就可以把這個人從裡面拖出去了。
他的後背,他的手臂,不斷在石壁的粗糙表面上摩擦。皮膚已經發紅,破損,甚至滲出鮮血。
但是,他顧不上這些。因爲他要爭取時間,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把這臺特殊的截肢手術做完,時間長了,也許這個人的生命,就會斷送在他那幾根銀針上面。
皮膚破損他顧不得,滿頭大汗,他顧不得,手術要求的精細,他也顧不得。
眼看着一條腿,只連着一丁點的皮肉了,他在幾刀下去,就能喊外面的人把壓在裡面的人拉出來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這塊一直默默無聞的石頭,卻動了起來。
正如他判斷的,他運動的方向。正是要從這個人的身上壓過去,包括他自己。
林楊被嚇到了,他想把手術刀伸過去,割開那還連着的一丁點皮肉,或是把傷者,從裡面直接拉出來扯斷那些皮肉。
可是,他連續的試了幾次。手術的位置,和石頭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小,他的手無法再伸進去,手術刀也無法再碰到,那個位置上的皮肉,巨石不斷的前移,雖然他的速度不快,但是正慢慢的接近他的膝蓋。
他聽見外面的人大喊,特別是佳佳,她聲嘶力竭的喊:“快出來,你快出來呀,石頭要翻下去了。”
王姨在喊,大夥兒都在喊,但是林洋聽不進去這些,他馬上就要把這個人救出去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卻又眼看着他腿又被巨石吞掉。
他甚至用雙手使勁的推這塊石頭,但是,石頭的重力,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撼動的,用腳踢,用肩膀扛,用胳膊肘撞。
無論他怎麼做,也沒有改變這塊巨石運動的方向。甚至也改變不了石頭動了的這個結果。
這個時候,還是王姨更有想法,頭腦還算清醒,她大喊一聲“快呀!能動的都過來,都來推這塊石頭,不要讓它再動了。快呀,過來幫忙啊!”
驚得目瞪口呆的衆人,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在王姨的帶領下,紛紛的撲上來,圍住這塊巨石。
用肩膀扛,用手推,用後背靠,在大家齊心協力的努力下,終於把它扛住,它不再動了。
最可氣的是那個狗屁經理,他一直在人羣后面,大聲的吆喝,“快扛,快推。”
但他卻一步步的後退,不敢靠近巨石一分一毫。
結果並不樂觀,巨石雖然向前移動的不多,只有一尺的距離,但是就是這短短的一尺距離,卻足以讓林洋崩潰。它又壓住了這個人的腿膝蓋以下的部分。
林洋看着這種情況,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甚至想放棄,自己好像已經做不到了。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就是差那麼一點點。自己的手怎麼那麼慢呢!看了看手裡的手術刀,手術刀片已經斷了,刀柄已經被壓彎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麼艱難的手術,還要怎麼繼續下去。他慢慢的,從大石頭底下爬出來,回過身,摸了摸傷者脖子上的脈搏,還好,他還在跳,還在不緊不慢的跳。
難道就真的這樣放棄嗎?認輸嗎?那個摸着還算有力的脈搏,就像是傷者的一聲聲召喚,呼喚着她,哀求着他,鼓勵着他。
”
不!只要他有一口氣,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就不能放棄,“作爲一名醫生,只要病人有一口氣,就不能輕言放棄,”這是姑姑說的,他把它當成自己的座右銘,希望自己以後能做一名對得起這句座右銘的醫生。
沒有理由漠視一個人的生命,更沒有權利,放棄一個人的生命。他從人羣的縫隙裡鑽出來。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們誰有刀?你們誰有刀。”
佳佳見狀放開推着的石頭,趕緊撲過來拉着他的胳膊。“林洋!林洋!”
林洋像瘋了一樣,完全不顧及她的存在,“刀,刀,給我刀,快給我刀!”
無論佳佳怎麼搖晃他,他都不理,眼神默然,一直在喊!佳佳滿臉淚痕帶着哭腔,“你瘋了嗎?你快看看是我呀!咱不救了,咱努力了,這都是天命,你無法改變這一切。”林洋還是不理。
“快給我刀啊!”
“我——有刀!”
一直在碎石堆旁,躺着的侯傑,慢慢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傷腿根本沒有知覺,可是他還是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用一隻腳顛着步,向前挪了一點兒距離。踩到碎石的時候,噗通一聲趴在地上。
儘管他一趴在地上就不能動了,他的一隻手仍然向前伸着,手裡拿着一把迷彩色的瑞士軍刀。
此時狗屁經理離着他最近,卻傻傻的愣着看着不管,林洋像看到了希望似的,三步兩步撲上來,一把從他的手裡奪過瑞士軍刀,在所有人還沒有轉過身看到這個情況的時候,他已經鑽進了巨石下面。
瑞士軍刀在對付這樣的手術上,顯然比一把小小的手術刀強着許多。林洋進去後,沒有再像之前的那麼謹慎小心的考慮,因爲時間緊迫,如果這塊巨石在向前移動的話,那麼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下一次截肢的只能是整條腿了。
他直接在傷者的膝蓋處,把他膝蓋下面的骨頭,和筋肉全部剃掉,這樣也省的去找鋸子再鋸開堅硬的腿骨了。如果開始的時候他就這樣做的話,也就不會遇上現在的麻煩了。
“往外拉!”
聽見林洋的喊聲,王姨知道林洋的手術已經做完了,喊了兩個同村的,一起努力,終於把傷者從這塊討厭的石頭下面拉出來。
當外面的人看到傷者殘軀的時候,沒有感到傷心,反而都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
林洋出來以後,大夥喊着口號,一起從巨石旁邊跑開。這塊讓人討厭的石頭,慢慢的滾到下面的山谷,發出一聲巨響,四分五裂。
佳佳撲上來再不用掩飾他心中對林洋的疼愛之情,高興的抱住林洋,在他的臉上深深的吻了一口。大夥也沒有一直用死氣白咧的目光荼毒他們。
畢竟這是個值得振奮人心的事情,林洋無疑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儘管剛救出的傷者,還沒有清醒,王姨給他的斷腿消了毒,正在專心的進行傷口縫合。
林洋渾身都已經溼透了,頭上水汪汪的,佳佳遞給他他的衣服,他用她擦了擦頭上的汗,在佳佳的幫助下把衣服穿回去,看着佳佳,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佳佳在他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一下,林洋馬上痛得咧嘴,“啊呀!”
佳佳心疼的看着他,“你不是不疼嗎?”
“現在疼了,而且非常的疼!”
佳佳舉手還想打,可儘管手擡起來老高,卻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肩膀,深情的說:“你剛纔的樣子嚇到我了!”
林洋看了一眼王姨,“對不起!我只想救活他!”
王姨縫合完傷口,林洋從傷者的身上取下神奇的銀針,傷者的臉色也漸漸的恢復了些血色。他除了這條腿,其他的地方多是擦傷,沒有危及生命的危險。
此時的狗屁經理到來了興致,大聲的嚷嚷道:“所有的傷員都上我的吉普車,我先把你們送到王醫生的衛生室,我已經給總經理打電話了,明天會有醫院的車來接你們去住院。
儘管他宣佈的是個值得振奮的消息,可所有的人對他都有點兒帶搭不理的樣子,他們把短腿的,和侯傑,一起臺上另一個吉普車,然後發動車子帶着王醫生走了。狗屁經理瞬間變成了這裡的陌生人。
狗屁經理有點兒尷尬,上前來攔幫忙的老鄉,老鄉們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人坐他的車,都自己步行走了。
人都走完了,就剩林洋佳佳狗屁經理了,他看了看他們,“你們也不會坐我的車的是吧!”
佳佳拉着林洋的胳膊,扭身便走,經過他跟前的時候,佳佳沒好氣的說:“狗奴才,真該讓你的董事長炒了你!”
“你個死……!”顯然他是想反駁佳佳。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完。林洋瞪了他一眼之後,他直接把後半句嚥了回去。
佳佳高興的說道,“你怎麼不揍他一頓,我看你在山上,裝腔作勢弄的那個,打架肯定很厲害!”
林洋看了看正坐上吉普車的狗屁經理,“打這種人,怕污衊了我師父的名聲!”
“你還有師傅啊!我對你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你都已經是我心中的傳奇!”
林洋聽着很受用,“那麼,你現在是不是想對你的傳奇做點兒什麼?”
佳佳調皮的看着他,“我們只是朋友而已,這樣和你走在一起,已經是對你莫大的擡舉了,你還想奢望什麼?”
說着佳佳在他的胳膊上輕輕的掐了一把,林洋誇張的皺了皺眉,佳佳馬上想起了,醫務室裡他報仇的那一幕,調皮的看着林洋說道:“寶寶不疼,寶寶不哭!”然後衝着林洋做了個萌萌噠的鬼臉後,歡快的向前跑去。
林洋真的被他萌到了,吧唧吧唧的直咽口水,呆了很久才追上去。
沒有多遠的路,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回到了醫務室,傷病號們已經被王姨都安頓好了。
現在的時間,大概已經過了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