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錢包,這一單下來花了一千多,儘管丁香先前提出要免單,但他還是堅持要自己埋單。
現在倒好,身上分文不剩,最後的五十塊錢也給了出租車司機,自己只好披星戴月的步行回去了。
此時已近午夜,銀色的月光灑在無人的街道上,更顯得有些清冷,晚風吹拂着他的髮絲,以及手裡的香菸,忽明忽暗。
葉承歡揉揉發麻的眉頭,加快了腳步。
不知走了多久,遠天傳來一陣悶雷,西天一道極光撕裂了整片天空,豆粒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灑下。
葉承歡連連叫苦,來到一處已經歇業的便利店的屋檐下避雨,忽然,左邊一條陰暗的衚衕裡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藉着微弱的光亮,葉承歡看到衚衕深處踉踉蹌蹌跑來一個女人,披頭散髮,面色蒼白,一襲高貴典雅的紅色晚禮裙劃破了好幾處,雨越下越大,卻怎麼也沖刷不掉傷口的血跡。質料柔軟的裙子被雨水淋溼,緊緊裹住女人曼妙的身體,一條豐盈雪白的腿露在斜開叉的裙角外面,彷彿一隻雨夜裡受傷的羔羊,顯得無比妖冶悽美!
後面追來十幾個手拿砍刀的男人,爲首的那個穿着一件黑皮坎肩,露出胸口黑森森的胸毛,脖子上掛着條金燦燦的骷髏項鍊,面色猙獰,滿眼暴戾!
更猙獰的,是他手裡的槍!
龍都對槍支管制非常嚴格,能搞到這種東西的當然不會是一般角色。
葉承歡微微凝眉,因爲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意亂情迷的老闆,丁香。
那個氣質妖媚而優雅的酒吧老闆,閉着眼睛可以品出一百種雞尾酒的頂級品酒師,對於任何一個男人都有着超強捕獲能力的美女,在無人的夜晚,被一羣凶神惡煞的男人追殺,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任誰也無法體會這種場面帶來的震撼。
黑色晚裝被雨水淋溼,緊裹着身體,***的曲線展露無遺。
一個匆忙的回眸裡滿是複雜和不安!
“紫蝴蝶,你還想跑麼!”刷刷的大雨中,傳來一聲金屬般的聲線。
丁香站住,面色蒼白,緊緊咬着被雨水淋溼的髮絲,一動不動的站在雨裡。
刀手們踩踏着水花,一步步逼到女人背後,卻遲遲不見她回頭。
玫瑰花般的嘴角微微揚起,緊繃的俏臉漾出幾絲幽瀾,精緻的五官很快拼出一個詭秘的笑容,笑聲越來越大,在這個悽迷的雨夜聽來是那麼驚心動魄。
爲首那人一擺手,所有人原地站住,除了丁香的笑聲之外,沒人說一個字。
一道閃電將如鐵的西天生生扯裂,詭異的藍光打在一把把冷森的刀鋒,雨水順着刀尖滾滾淌落。
然後,又是黑暗。
半晌,爲首那人前踏一步,面無表情的道:“你笑什麼!”
丁香猛地甩起額前的溼法,望着虛空:“說好的是兩方談判,沒想到竟然是你們設的局,偌大的青紅幫也會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卑鄙?”那人不屑的哼道:“這是個勝者爲王的時代,誰拳頭硬,誰腦子快,誰就是王,如果是你,你會對我們手下留情麼。”
“至少我會講江湖道義,就算是仇人也要按規矩辦,絕不像你們搞偷雞摸狗的勾當。”
那人哈哈大笑:“都什麼年代了,你他媽還抱着那些老東西定的規矩不放,怪不得你會敗。”
他舔舔嘴邊的雨水,收起笑容,冷冷的道:“別廢話了,給你兩條路,乖乖的跟我們走,要麼把頭交出來。不過,我還是勸你選第一條,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我還真有點不忍下手。但前提是,你別逼我!”
丁香冷笑一聲:“你以爲你殺得了我嗎?”
那人掃了眼雨中巋然不動的刀手,“你就算再強,還能強過我們十幾個人,你以爲你是神麼!”
丁香沒有說話,她當然不是神,一個赤手空拳的女人就算再強也不可能強過十幾個刀手,但她更不能可能容忍自己成爲敵人的俘虜,她給自己的選擇只有一個:
死!
兩相對峙,一場生死搏殺眼看就要爆發!
雨,越下越大,卻衝不掉天地間沉沉的肅殺!
“美女,在趕時間麼?”這時,忽然從旁邊的角落傳出一個男聲,帶着幾分慵懶,幾分疲憊,幾分逗弄。
她驀然轉身,便看到一個男人在靠在便利店的屋檐下避雨,神色憊懶的叼着菸捲,煙霧背後藏着兩點星火。
是你!
丁香訝異的張開小嘴,剛要說什麼,手臂一緊,整個人忽然倒在男人懷裡。
葉承歡嘴角一勾,盯着她的眼睛:“需要幫忙嗎?”
丁香一下子變得軟弱無力,青紫的嘴脣微微發顫,一切好像是一場夢,就好像這場大雨一樣悄無聲息的來到,但男人火樣的體溫卻來的那麼真切,讓她有種將要融化在他胸膛的錯覺。
但男人的話在她聽來卻無比幼稚,要不是發神經,誰會大半夜的跑出來英雄救美呢。
對她來說,再可笑不過的事,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要保護自己。
因爲連她都應付不了的事,沒人能應付。
不爲別的,因爲她是丁香,也因爲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
現在,這樣的男人做這樣的事,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但,對方的眼神和體溫卻讓她有種靠近神的幻覺。
“等下我會找你領取我的獎賞。”葉承歡放開她的身體,淡然的掃了眼面前的暴徒們,“十幾個大男人欺負個女孩子,你們要不要臉!”
十幾個人悄無聲息的圍了上去,將葉承歡和丁香的退路封掉,光線昏暗看不清他們的臉,卻能感受到一對對噬血的眼瞳。
在渾濁的雨簾中,每人手中提着一把利刃,泛着鱗鱗的寒光,除了暴雨聲,空間裡的一切都在靜默,雨雖大,卻衝不掉滿世界的殺氣。
爲首的漢子舔了下嘴邊微鹹的雨水,舉起槍對準了葉承歡。
“等等!”丁香從男人背後走出,冷冷的道:“老虎,這事和他沒關係,你們要的人是我,我跟你們走!”
雖然沒有幾次交集,但她至少不願讓這個大半夜跑出來發神經的男人爲自己不明不白的死掉。
更何況自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這個男人很有趣,有趣到她做夢也會笑出聲。
因爲這個世界上,有趣的男人已經太少了。
那個叫老虎的人咧嘴一笑:“我不管他是誰,你們都走不了了!”
葉承歡輕輕捧起丁香精緻的下巴,微笑道:“寶貝,下面的場景可能會比較血腥,所以勞駕閉上眼睛。”
丁香錯愕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屋檐,頂着大雨迎着槍口,走向那幫暴徒,每一步都會濺起一片破碎的水花。
“站住!”老虎咆哮一聲,對着地上開了一槍,子彈在葉承歡身邊擦起無數刺眼的星芒。
葉承歡根本沒停,一邊走一邊吐掉嘴裡的菸頭,他的速度並不快,臉上甚至還掛着笑意,好似走向自己失散已久的兄弟。
這小子不怕死麼?
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着全身滲入到骨髓中,老虎眼中閃過一道可怖的戾氣,對着迎面走來的葉承歡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你他媽唬我!”
子彈出膛的瞬間,在夜色中劃出一道詭異的橘色火焰。
只可惜他的手在發顫,子彈貼着葉承歡的耳畔飛射而去,掀起幾根髮絲而已。
葉承歡一點也沒停,踩着雨水,繼續走過去。
老虎一片慌亂,舉槍一通亂射,卻全都打飛了。
其他的人也都冰凍似的站在那裡,忘了叫喊,忘了動彈。
葉承歡一個箭步到他面前,忽的一把握住老虎的喉嚨,老虎一陣窒息,一陣壓抑,不知不覺的,一百多斤的身體竟已懸空!
儘管雨聲響如爆豆,但老虎還是能聽到自己喉嚨的碎裂聲。
葉承歡幽幽的道:“你的子彈速度太慢,對我根本無效。還有……”
歪着腦袋看着他:“別有事沒事拿槍指我,我會煩躁的!”
葉承歡忽的一把握住他的喉嚨,把他整個一百多斤的身體憑空提起。
“我不唬人,只殺人!”葉承歡眼裡精芒一閃,隨手把老虎的身子拋開,在空中劃出道拋物線,啪的一下跌到積滿雨水的路邊,脖子上明顯少了一大塊,鮮血如注,吭哧吭哧幾下,再也不動彈了。
丁香看得清楚,只見葉承歡手裡握着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器官,她知道是老虎的喉嚨,卻怎麼也沒法和那具屍體對應上。
她殺過人,殺過很多人,卻從沒見人是這麼殺人的,眼看一個人被活生生的肢解是什麼感覺?
她說不出來,因而捂了捂嘴,有點想嘔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那種血腥畫面卻一遍遍在眼前重播,一遍遍挑戰着她的承受力。
一秒鐘,老虎,死!
“老大死了!”“死了!”“那人是誰!”一瞬間一羣人亂作一團,但很快隨着其中一個人的手勢安靜下來。
葉承歡立在雨中,目光從他們臉上逐一掃過:“你們要是想和他一樣下場,我並不介意多費點力氣。”
人羣裡一陣騷亂,繼而響起一個聲音:“殺了他!爲老大報仇!”
刀光在雨水裡依舊閃耀着白花花的光芒,隨着人們的舞動亮成白晃晃的一大片。
葉承歡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張面具或白紙似的表情,生冷的讓人害怕!
這樣的面貌給雨裡的人們注入一劑冷凝劑,讓每個人身心都是一陣凝固般的森寒!
每一下雨滴,打在身上,都好像帶着遠古的森寒,一下冷透骨髓似的,打穿人的身體。
葉承歡嘴角的笑意,好似某種黑色幽默似的諷刺,哪怕不經意的一瞥,也讓最前面的幾個人冷透了心。
他們的腿不聽使喚的發軟,隨時搖搖欲墜,連站也站不穩似的。
那個男人的影子,在他們眼裡,似乎一下拉的好長好大,遮天蔽日的壓下,壓得人胸口堵個疙瘩,連呼吸都成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