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癩子把槍口對準了最近的丁香,她完全被奇峰突起的變化驚呆了,饒是她反應機敏,但這時躲避或是反擊已經晚了。(
正要扣動扳機,斜刺裡飛來一隻白乎乎的東西打在他的手腕上。
啪嚓!
茶水混着癩子的血水四散飛濺。
癩子飛身竄上窗戶,正要跳下,背後一緊,一股強大的牽引力把他拉回地板。
一張臉距離他如此之近,微青的鬍子茬,慵懶的眼神,緊鎖的眉宇,還有,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道。
“我們說話的時候你的表情變化很豐富啊,我正在奇怪聾子怎麼能聽到聲音,只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葉承歡嘆息一下,看了眼血泊裡的陳七,“你已經死定了,不過只要能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我可以讓你死的愉快點。誰主使你的?”
在這個男人面前,癩子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渺小,他的身體彷彿被一股陰冷的黑潮席捲,壓得他喘不過氣,被擠壓的靈魂似乎隨時要尋找出竅的位置,殘存的一切情緒全部化爲烏有,只剩下一種,恐懼!
“青紅幫!”
三個字一出口,丁香頓時瞭然,她暗暗後悔自己的出行太草率了,目前煙雨堂和青紅幫兩雄對立,自己這邊有點風吹草動,青紅幫必定聞風而動,也許就是因爲這點草率才害死了七叔。
她內心的悲痛和憤怒在澎湃翻滾,甚至,燒乾了眼淚。
沒想到數年後的重逢竟成永訣,刀疤整個人都快要爆裂了,雖然他不會哭,但不表示他沒有愛和恨。
他一把抓起癩子的衣領,一直把他的背推到牆上,吃人的表情死死的盯住他:“你爲什麼要殺他!爲什麼!”
眼看自己死路一條,癩子反而鎮定下來,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甚至帶了點嘲諷和愚弄,“早就想殺死這個老東西,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直到青紅幫找到我,給了我這支槍,還答應給我一大筆錢,我才答應他們殺光你們這些人,至於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和我沒半點關係,我相信和這個老東西有瓜葛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們覺得我是男人麼,錯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男人。那個老東西像對女人一樣折磨我,雖然我是被他從大街上撿回來的,但我也是人,我早就受夠了……”
葉承歡一巴掌拍到他後腦,他的人好像一截枯樹幹,撲通栽倒,腦漿和着血水模糊一片。
不管陳七生前做過什麼,他現在已經死了,葉承歡不希望他死後還被釘在恥辱柱上,而且是當着親生兒子的面。
窗外一片靜悄悄的夜色,偶爾夾着幾聲蟲唱,還有零星的異響。
葉承歡目色閃動,似乎在等着什麼……
忽然,他一把推倒刀疤,然後抱着丁香翻到牆角。
與此同時,窗外悽迷的夜色中亮起幾點詭異的橘紅,呼嘯的子彈突破音障,嗖嗖在他們頭頂飛馳,數不清的流彈在屋裡肆虐,一切傢俱和陳設統統被撕成碎片!
槍彈的咆哮聲中,木屑橫飛,煙塵四起!把這裡變得一團糟。
木質的閣樓很快被子彈洞穿無數個槍眼,銀色的月光透進來,映在丁香青白不定的臉上。
青紅幫!
看來人家早有埋伏,只不過敵在暗,我在明,自己只有一把手槍,想要絕地反擊根本不可能。
子彈可不長眼睛,屋子裡沒有可以藏身的東西,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刻,丁香縮在葉承歡懷裡,沒有半點恐懼,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銘心的溫暖,兩人的眼神彼此交匯,呼吸彼此交換,同時露出一抹複雜的笑容。
“你後悔和我來嗎?”丁香問道。
葉承歡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害怕嗎?”
“不!”
“爲什麼?”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只有幸福。”
葉承歡在她火熱的脣瓣上輕輕一吻,眸子閃過一道精芒,一字字道:“今天我不許你死!”
話音未落,他忽然揚起拳頭,對着面前的地板重重砸下。
轟!
硬木搭建的地板被他一拳轟出一個大洞,葉承歡只淡淡的說了一個字:“跳!”
下面恰好是沙,兩人陸續跳下,大門出口已被槍彈封死,要想從那裡出去完全不可能。
子彈越密集,讓人擡不起頭。
葉承歡在屋裡搜視一下,徑直站起身,槍林彈雨中大步走向屋子的另一邊。
丁香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如鐵的背影,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瘋了麼!
來到對面的牆邊,葉承歡走到揚起拳頭,砸夯一般雨點般落在牆上,木牆彷彿紙般扯碎,煙塵彌散中就露出個一人高的豁口,葉承歡回眸勾勾手指,丁香貓着腰以的速度衝去。
拉住丁香的手矮身鑽出,就到了一條混黑的巷子裡。
此時,蒼穹如鐵,星月浩瀚,槍聲已響如爆豆,夾雜着混亂不堪的叫罵聲和腳步聲,分不清數目,一條條黑影陸續鑽進閣樓,手裡的火舌對着裡面的一切肆意狂.舔。
不知誰喊了聲停,霎時間,所有雜亂的槍聲、喊聲、腳步聲都歸於寂然,暗影裡無數隻眼睛泛着幽藍的光亮,四處尋覓,彷彿野獸在尋找獵物。
“刀疤還在裡面,我不能就這麼看他死!”丁香拔槍就要回去,被葉承歡一把拉住,指了指另一個方向,“你聽。”
樓梯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刀疤一步步走下,閃爍不定的光影映在他鑄鐵般生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知他從哪兒搞到的一挺點50大口徑機槍,這種槍常見用於步兵架設的火力陣地及軍用車輛如坦克、裝甲運兵車輛,喜歡的話,也可以架設在直升機上,對地面目標進行地毯式掃射。使用的是點50BMG彈,射速每分鐘可達到450至550,除了火炮之外,打擊地面有生目標就屬它最狠。不過還沒見過誰抽風到把它當突擊步槍用的,畢竟光空槍就38公斤的變態重量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老大,你們先走,這幫雜種交給我了。”他把黃橙橙的彈鏈纏在臂上,同時手指扣響扳機,槍口噴出一道熾烈的橘色火焰,流水似的槍聲根本分不清個數,長長的火煉猶如死神的鞭子抽向敵人。
在霸道的槍彈面前,肉體顯得如此不堪,不是被掀掉腦袋,就是被抹掉胳膊。
霎時間,血光四射,碎肉橫飛!
小小的閣樓變成一片血腥的屠宰場。
葉承歡不由分說,扛起丁香,一轉身,消失在巷子盡頭……
江岸邊的風,永遠是清涼的,夜涼如水,有月,有星,還有繁星般的點點漁火。
葉承歡放下丁香,望了望鬼街的方向,吐出口濁氣。
此時,槍聲已經停了。
丁香忙拿出手機,撥通了刀疤的電話:“刀疤,你怎麼樣了?”
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刀疤陰沉的聲音“狗雜種們都成了我爸爸的陪葬品”,才鬆了口氣。
“我已經通知了社團的人,他們馬上就到,還有鬼街的人也會幫我們善後。青紅幫的人說不定還在找你,你們最好馬上回煙雨堂。”
收起電話,丁香望着滄浪的東江水,久久無語。江風吹散了她的秀,月光在她本就蒼白的臉上留下一抹銀鱗。
“一切都結束了,我送你回去吧。”葉承歡知道她在想什麼,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讓七叔白死。他擔心她會做傻事,所以才及時勸道。
“不!沒有結束!”丁香定定的道。
葉承歡皺起眉頭,他的擔憂果然應驗了,“難道你真想找青紅幫的人報仇,省省吧。”
丁香半晌無語,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我當然知道,他們一定做好了準備,現在去等於送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有天我要用聶小青的血給七叔祭靈!”
葉承歡終於寬慰很多,跟着丁香沿着江岸慢慢的向前走。
葉承歡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丁香望着他:“什麼事?”
“你爸爸的確有很多好朋友。”
丁香承認:“尤其是七叔,無論誰能交到他這種朋友,都是運氣。”
她甩開額前的絲,彷彿一併甩掉雜亂的思緒,停下來,眺望着江上的漁火,月下的波影,幽幽的道:“我喜歡這地方,將來說不定會在這裡住下來的。”
“這地方不但環境好,天氣好,而且還有很多好東西吃。”他有意把話題轉到輕鬆的方面:“尤其是你帶我去吃的那碗湯,嘖嘖,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丁香嫣然一笑:“你要是知道那是用什麼做的,一定更忘不了。”
葉承歡眨眨眼:“那是什麼做的?”
“新鮮的刺蝟肉。”丁香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葉承歡已經吐了五次,連苦水都吐光了,他本不想污染美好的江水,但一想到那碗又粘又稠的肉羹,就再也顧不得別的。連苦水都吐了出來。
丁香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兩點笑靨。
葉承歡總算吐完了,回過頭,恨恨的看着她:“我現你好像很喜歡看別人受罪。”
丁香美目流轉:“我並不喜歡看別人受罪,只不過喜歡看你受點罪。”
葉承歡跳了起來,道:“小狐媚子,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要這樣害我?”
“你這人真沒良心,我帶你去吃那麼好吃的東西,居然還說我害你。”
“這麼樣說來,我還應該感激你纔對!”
“沒錯!”
葉承歡瞪着她道:“我實在很感激你,我簡直感激得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他忽然竄過去,一口咬住了丁香鮮嫩的臉頰。
他咬得並不重,甚至還很舒服,兩個人很快由嬉笑變成了擁抱,葉承歡的嘴脣一偏,便吻到了一張溫熱柔軟的嘴脣。
風這麼輕,夜這麼靜,江水這麼多情,兩人的倒影被江水搖碎,又拼合,拼合又搖碎……
丁香靠在一棵楊樹上,雙臂後伸扶着樹幹,臉頰高高的仰起,圍巾解開搭在肩膀上,露出雪白的喉嚨,閉着雙眼,小嘴兒不停的張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