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色下,顏色豔麗的花草倍顯妖異,似是察覺到外人的到來,猶如有生命般搖曳開來,花朵綻開後吐露出迷幻的香味。
在下符一往,特來討教一番。
符一往在心裡學着話本上的內容,反覆練習一會見面的第一句開場白。
他眉目銳利,睫毛陰影下的眼神倍加深邃……看也不看地上詭異的花花草草,徑直向前邁步走去。
阿銀自他後脖領鑽出發出“嘶嘶”聲,它衝着地上毒花毒草張大嘴巴露出尖牙,銀色鱗片在幽藍的夜色中散發着如同煙霧般的紫色。
那些噴出迷幻毒霧的花草遇到紫色的煙霧,就像是遇到天敵一般,紛紛枯萎,散出了一條小路。
窩在門口小房子裡的小家鼻子聳動發現生人味道,瞬間站起張口就要咆哮,卻見符一往隨意的手一擺,小家就無聲無息的倒下了。
然而,符一往走到門口時,頓時頭皮發麻。
只聽門內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其中還夾雜着女子打噴嚏的聲音,那略帶沙啞的清冷女聲自言自語說着什麼,“竟有人傳……壞……得給點教訓。”沒有刻意變聲,本身的聲音如冰塊墜地。
倒影在紙窗上的影子微微側頭,似是無知無覺地撥了下頭髮,伸手取旁邊的東西。
裡面是個女人,還是個在洗澡的女人!符一往頓時汗毛炸起頭皮發麻,控制不住渾身微顫。
他目露驚恐後退一步,轉身準備運起輕功離開此地。
就在這時,符一往感知背後傳來破風聲,腿部肌肉瞬間繃緊鼓起彈跳而起,避過身後襲來的一擊,臨空轉身爲面對襲擊方向,砰地落地,銳利的視線兇狠地望向房中——
倒影在紙窗上的黑影、撥動水的聲音已經消失,符一往甚至都聽不到有呼吸聲傳來,裡面似乎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破空聲再次從身後襲來!
符一往連忙側身,上身向後彎折躲避襲擊。帶着涼意的破風從他脖子處拂過。
藉着窗內傳來的光亮,他看清一把表面覆冰的白色絹扇從他下巴處旋轉而過,冰凍得扇子邊緣比刀刃鋒利,寒氣逼人。
這時,砰地一聲房門從內猛地打開,房中蒸騰的沐浴蒸汽夾雜着苦澀的藥香涌出。
飛向門口的扇子收到一股力道,寒氣更重登時轉向,迴旋再次攻向符一往,沿途空氣凝華帶出一道白痕。
人在房中!符一往一雙濃眉皺起,單腿後挪蹬地,如繃緊的弓箭,迅猛地躍向房中。
一陣帶着藥味的蒸汽撲鼻。符一往瞳孔一縮,一股極爲奇特的冷香鑽入鼻翼。心慌害怕加上藥物影響,他瞳孔微散,沒注意到後腦勺後夾雜着寒氣的扇子飛旋而回。
同時間,原本被毒倒了的小家打了個噴嚏,從地上爬起撲向符一往。符一往肩頭阿銀猛然躥出,像是繩子一樣捲住小家。蛇身有毒,小家身上挨着它的柔軟白毛,一下沒了一圈又一圈。
符一往瞳孔越發渙散,隨即後腦一痛,失去內力他無法控制飛躍方向,呈拋物線摔落……面朝地面落入浴桶中。
浴桶哪裡能承受這麼一大坨渾身是肌肉的小山重擊,瞬間就崩裂得四散而開,水流了一地。
符一往趴在碎木板的水中,徹底陷入黑暗前,用盡餘力努力緊閉雙眼,生怕看到非禮勿視的東西。
一道飽含威壓的沙啞男聲在房中響起……
那一瞬間,符一往心道:竟然還有阿銀解不了的毒?房中竟還有個男人?可爲何只聽到了一個人的呼吸聲……
冷文宇從浴桶後的簾子轉出,竟然是穿戴完好,只有垂到腰間的頭髮還在滴水。
她一眼看到趴着的符一往和掙扎的小家,伸手捏住阿銀七寸。
阿銀軟軟垂下腦袋,被冷文宇從小家身上卸下,隨手扔開。
冷文宇心疼的抱着小家,“小家乖沒事了。”
小家黑眼珠透出傻意,開心的舔着主人臉,撒嬌,“汪嗚。”
冷文宇在看到小家身上禿毛的一圈圈,皺起眉頭,“私闖民宅還敢傷了小家。”
她一張臉有些扭曲,捏着白娟扇子來到“闖入者”身邊,狠狠踹了符一往一腳。
這一腳力道使得符一往翻了個個,仰面朝上露出一張五官鋒銳深邃的異族面孔,英俊的眉宇間透桀驁之色。
房中暈黃的燭光晃動。冷文宇連眨三下眼睛,隨即上下睫毛壓至一處,倒影出珠光暖色的烏黑清澈的眼眸透出寒意:長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明明沒見過此人。
此人潛入義莊,到底有什麼目的?是否已經得知我的身份?
冷文宇殺心爆起,手中摺扇被冰覆蓋,一轉壓向“闖入者”脖頸。
一道銀影飛射而來,直取冷文宇側頸動脈,冷文宇扔開“闖入者”,向後一閃的同時,拇指食指一捏,恰好抓住“死而復生”的阿銀七寸。
“門外有幾個虯族小子丫頭嘰嘰喳喳,聽他們話語像是迷了路,想借著又不好意思……”披着衣服走來的冷老爹在看到房中狼藉的景象時,聲音戛然而止。
冷老爹渾濁的眼中流露出驚愕,“臭小子這……是?臭小子下手也太快,白日老頭才說虯族男兒好,你今晚就弄來了個。”,切切稱奇地圍着昏迷的符一往走了一圈,“小兄弟長得精神體魄健康。不過強扭的瓜不甜,還是快快將其送回家去。”
冷文宇仰天露出大白眼,斜了冷老爹一眼,“對不起老爹讓你失望了。這人可不是我劫來的,而是意圖不軌潛入義莊的宵小之徒。”
她說着眼珠疑惑地微轉,眼瞳內顯露的殺意褪去些許,遲疑道:“方纔老爹說門外還有幾個?還嘰嘰喳喳……”
冷老爹面上戲謔消失,目露兇意,“他可是識破了你的身份?臭小子,能保持秘密的只有死人。”說着就要動手了結了符一往和大門外的三人。
“老爹且慢。此人門外有幾個不知掩蓋行跡的同夥,怎麼看都……我親自去看看。殺人簡單,但殺錯了人只怕就不簡單了。”冷文宇垂眼瞧着溼淋淋仰躺在地一大坨的符一往,視線虛光瞧手中捏着的阿銀身。
她將其提到眼前仔細打量,而後微微睜大雙眼,“是書中記載的虯族命蠱。”
冷文宇嘴角挑起森然的冷笑,一雙眯起的狐狸眼中流出算計:命蠱保護主人心脈,能夠斷筋續脈快速修復身體損傷,主人相當於多了一條命。但命蠱也與主人心脈相聯,一損俱損。有了這個在手中,相當於捏住了此人大半條命。不過此人命蠱有了自我意識,可像尋常動物一般行動,也的確是不可思議。
第二日清晨,羣山深處,樹葉上掛滿了露水。
符一往是在符響、符鈴和符成的一聲聲交替的“老大”“老大”“老大”……中清醒過來的。
清晨柔和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感受到了異常清涼的風,睫毛顫動眼皮掀開,藍天白雲交錯的樹枝映入眼底。
他從來沒有這麼零距離的與大自然親近過。
隨即,符一往的臉頓時綠了,是誰把他.赤.條.條.的掛在樹杈上!
三個“小弟”的聲音越來越近,符一往慌忙從高大的樹杈上爬起,怒目四處看了看,舒了口氣:好在有這麼多的樹葉……雖然春初時節都是些嫩芽,但多薅一些應該可以的。
符家三兄妹已經非常非常的累了,機械的擡着腿在草叢樹林的山間走着……
符鈴嘴角緊抿:“都是你們給老大看什麼話本,瞧瞧這做的事兒是正常人幹得出來的嗎?話本誤人。”
符成委委屈屈:“我都說風餐露宿……是二哥說什麼潛入人家……哎呦別打我的頭。”
符響收回手,作出恐嚇狀,“你們可不準向阿姐告狀!那什麼……江湖切磋成敗在所難免嘛,你們可不能光賴我。”
符鈴猛地站住回頭,“你們有沒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
符成抖了抖,抓住她裙角,“阿鈴姐你可別嚇我……不過確實感覺後背毛毛的。”
符響不屑,“什麼被人盯着?我怎麼沒感覺?而且我和阿成體內的命蠱也沒有反應。你倆可別裝了,我一點不害怕。”牙齒打顫聲音顫抖。
從昨晚那個冷冰冰長着狐狸臉的“公子”打開義莊的門,一雙狹長吊梢眼就那麼一掃。掃得他們通體發涼,腳底板冒竄涼風。
只聽狐狸眼公子沙啞的聲音說:“想要找人就去後山去,別佔着我家門前的臺階。”
當時他們就覺得完了,老大這是討教討輸了!也不知老大該多麼挫敗難過。
於是,就這樣互相埋怨、廝打,將祖宗八輩都吐槽了個乾淨。滿山遍野找符一往找了整整一宿。
而且總覺得有一雙雙陰森的眼睛躲在暗處盯着他們,如影隨形,讓人雙腿發軟,別提多詭異了多嚇人了。
事實上,此時此刻。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樹上,冷文宇如影隨形的蹲坐在哪裡,一身青色衣衫被露水打溼,一雙狹長閃着幽光冷色的眼眸緊鎖三人,內力覆在耳朵默默聽着三人對話……
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她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符鈴身上:這個嘴角帶着小梨渦的少女也給她一種熟悉感……到底在哪裡見過。,可自己明明從來不認識什麼虯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