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外散去的百姓人流中……
墨寶沉浸在顛覆性的審案結果中,努力的扶着自己的下巴,不敢置信道:“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哪裡有這樣的事兒呀!?”
公孫錦背對衙門口慢慢走着,煙雲般的眉眼染上了惋惜,道:“妄自扭曲大欣律,他在此類事件上仍是一貫的偏頗。”
“我要去拜訪故人。公孫若是決定好了,便也去見見這位冷師爺吧。”花問鼎一錘定音,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街道,似是陷入了沼澤般泥濘的回憶。
公孫錦心裡嘀咕:“您都決定了,我又能怎麼說,自然要去見這位冷師爺。”。他面上恭順地笑了下,“學生要好好思量……想來要費些時候。”
衙門,待客廳堂。
墨寶來不及吐槽自家老爺,前腳才說要想挺久的後腳就登門拜訪的行爲,就看到那位沒有人氣兒的冷師爺進門來了。
冷文宇掃過眼前拜訪二人,心下狐疑,目光微凝——
一人富家公子打扮,衣服布料極好。面容儒雅自帶一股子書卷氣,眉宇間亦是隱含威嚴,行爲走動間帶出一股子“官”氣兒。即使是溫和的笑着,也令人不敢小看。
一書童,笨頭笨腦,表情直白易懂。
只一個照面,冷文宇便是心思急轉,腦海中翻騰出這兩張臉曾經出現過的畫面——臨街茶樓、衙門口。
眼前的是誰?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冷文宇轉眼間她心中已經有了幾種猜測,卻是不動聲色問:“二位是何人?找冷某又爲何事?”
在公孫錦的認知中:大欣讀書人哪個不是爲了當大官、爲民請命、光宗耀祖。此時這個機會就像是餡餅一樣砸中對方了,任誰都會感激涕零的跟他們走了。
於是公孫錦直接表明自己司隸臺的身份,以及準備招對方當幕僚的來意,而後不等冷文宇表態,便板釘釘道:“冷師爺且安頓下山裡鎮事宜,即刻便隨本官……”
冷文宇對着公孫錦隨意一抱拳,打斷道:“大人且慢!冷某自認才疏學淺難當大任,恐怕要辜負公孫大人的期望。還請大人們另尋嘉木,以免耽誤了大事。”
她渾身籠罩着與冬夜般陰沉,有些惱恨攪了她平靜生活的公孫錦一行人,心說:我在山裡鎮活得正風生水起逍遙自在呢?怎麼會自找死路的去給什麼什麼司隸臺當幕僚?
自己可是女扮男裝,就憑這大欣王朝男尊女卑的狀態……不說其他地方,就說這山裡鎮,若是早幾年性別暴露還會被亂棍打死呢。所以靠近了皇權等於靠近了黃泉!
就這時,冷文宇手腕上的阿銀還不消停,小眼神瞅見冷文宇溜號,猛地從她袖中竄出。
公孫錦直面銀色毒蛇,嚇得踉蹌後退幾步,“什麼東西!”
墨寶躲到公孫錦身後,假裝護主,“大人小心!”
冷文宇反手一抓將阿銀撈了回來。阿銀張開嘴巴準備給她一口。冷文宇手腕一翻,一顆米粒大的藥丸就從她袖中的暗格,直接掉入了阿銀露出尖牙長大的嘴巴中。阿銀雙眼變作了圈圈,就着嘴巴大張的姿勢陷入了黑暗。
“冷師爺這是何意?!”公孫錦被她手上纏着的毒蛇嚇了一跳,臉色發白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嚇的。
墨寶道:“你這人真是歹毒,不願意就算了,怎麼還用蛇來嚇唬人?”
“冷某怎麼會下作至此。”冷文宇眼瞧二人不信,臉徹底冷下,心想他們誤會也好。不再解釋直接攆人,“冷某還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送客,還請大人體諒。”說完直接走出帶客廳,往後院廚房方向去。
廳堂內,墨寶舒了口氣,擦擦嚇出的冷汗,外強中乾地哼道:“老爺您看,這人簡直就是不識擡舉!難不成還以爲大人是來求他的?”
公孫錦原本就不太喜歡冷文宇審案斷案時的“偏頗”,此刻更是比墨寶還要覺得對方不識好歹,他一甩衣袖:“還真以爲自己是再世諸葛不成?這種人在大欣數不勝數。”
走遠的冷文宇耳尖微動,很滿意的想:你們說的很有道理,所以趕緊離開吧。
冷文宇像甩瘟疫一樣擺脫了公孫錦,再次走上通往廚房的迴廊,聞到食堂飄出的飯菜香味。
卻不料身前忽然冒出個穿着五彩虯族服裝的小正太,舉着胳膊,攔住她的去路。正是潛入義莊大塊頭的小弟,那個叫符成的小孩。
冷文宇低頭看符成,瞬間收起對鍋包肉充滿熱望的眼神,變回了陰冷孤傲的冷師爺,展開扇子搖了搖,問:“小孩?有事。”
“我家老大要和你比武!”符成繃着小臉,從斜挎的小包中掏出一張寫着七扭八歪“挑戰書”的草紙努力擡得高高的,往冷文宇眼前湊。
冷文宇視線在草紙和符成的臉上轉了一圈,“唔……這樣呀?”眼珠滴溜轉了圈。
她半開扇子遮擋住嘴巴,盯着符成的眼睛,冷眸流轉像是漩渦一般變得深不見底,一貫怪異嘶啞的嗓音變得柔聲細語,“阿姐喊你回家吃飯。”
符成的雙眼瞬間迷離,傻呵呵笑的拎着草紙,轉身慢慢的僵硬的離開,“呵呵呵,回家吃飯了,阿姐做的竹竹筒飯最好吃。”吸溜的吸回口水。
冷文宇看他癡癡呆呆的走了,勾起嘴角走向食堂。
食堂院內,小家趴在樹下的墊子上睡覺。
飯廳內充斥着食物的香氣,王青秀等五大三粗的衙役們拎着自己的飯盒,搶一般的圍在盛着紅燒肉、鍋包肉、水煮肉、大燉菜、米飯和饅頭的大盆前。
一聲輕咳從他們身後傳來,猶如三九寒風襲來。
頓時,大夥對食物的熱情被無情的扼殺住了,他們雙眼渴望的盯着食物,訕訕的退了開來。
王青秀玩笑湊過去道:“冷先生這可是以大欺小呀!”
“哦,就欺負你了,如何?”冷文宇瞅瞅他,一點都沒有以“大”欺“小”的自覺,捧着飯盒閒庭閒步的來到散發着熱氣的一盆盆食物。
在王青秀等人憤恨的眼神中,故意的挑肥揀瘦的承裝食物,還把放在砧板旁擱着做飯大勺子的一罈醋給拎走了。
等冷文宇滿意的端着食物一走,氣氛就徒然一變。一下子從冬天到了春暖花開,嘈嚷、搶奪聲再次升起,大夥們擠擠攮攮揮着筷子往食盆那裡衝。王青秀以捕頭身份壓人,着實搶了不少肉。
陽光透過敞開的門照在飯盒上,顯得紅燒肉、米飯等的色澤更加好看,就是鍋包肉擱太久有些戳牙花子。
王青秀坐在冷文宇旁邊,邊吃邊說:“紅燒肉蘸醋?冷先生這真的好吃嗎?”
“你嚐嚐邊知道了。”
王青秀哀嚎:“好怪……”
冷文宇吃飯速度極快,就在她餐盤中只剩下最後一片鍋包肉的時候,門口的陽光就被遮擋住了,人形的陰影籠罩着她。
她瞭然的掃了眼手腕上急躁往外躥的銀蛇,不在意的把鍋包肉塞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擡眼瞧向擋住陽光的人。
因爲對方逆着陽光站着,所以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感受到鋒銳、強悍的視線。
符一往環胸靠在食堂的門口。明明是四人可通行的大門,此時看來卻有些狹小了。一身蠻狠氣勢將虯族多彩的裝扮壓得死死的,非但不顯絲毫弱氣反而更顯咄人的氣勢。
他腰間佩戴着一把虯族的銀質粹毒大彎刀,原本的銀蛇耳飾、腰間銀刀都被冷文宇給搜刮走了,這會佩戴的是小了一圈的原屬於符響的刀。
悶頭吃飯的王青秀意識到不對,鬍子上沾着飯粒,嘴巴里含着飯,“冷先生認識的?”
符一往的視線讓冷文宇有種地盤被侵犯的不悅。
她眯起眼睛,壓成一條縫隙的黑瞳凝結成冰,道:“終於來了。”
王青秀聽她這麼說,誤以爲符一往是冷先生約好的朋友,還招呼符一往過來一起吃……
在王青秀熱情客道的背景音下。冷文宇冷淡地回視符一往,提着寬大的袖子給自己倒了杯茶,單手拿杯,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符一往警覺的看向她另一隻手,即便那隻手白皙若冰,細長宛若女子……卻在抓起扇子的一刻,爆發出驚人力道與殺意。
冷文宇將茶杯擱到桌上的瞬間渾身的氣質一變,體內陰寒真氣外放鬼氣肆意寒意逼人,整個人化作一道白影撲向符一往。
一時間,食堂中王青秀等人尚不知發生什麼,便被殺意逼得下意識抓向自己佩刀。
符一往腰間掛着的虯族大彎刀,在冷文宇動的一瞬緊跟出鞘,鋒利的刀鋒在陽光下紫色光暈一閃而逝,這是一把粹毒的刀。
冷文宇手中錦扇仿若與她融爲一體,“唰”的展開直擊對方咽喉,而符一往早在冷文宇動的一刻已經向後躍去!
王青秀等人思維都不及二人的速度,在他們腦海中閃過:“我去!找茬的上門了!”
“還是針對冷師爺的!”
“竟然當着大夥的面,找死吧!”
“一起上,打死他丫的!”……
待王青秀他們想完,扔下飯碗筷子拔出佩刀氣勢洶洶的奔出去,發現食堂外陽光正好,卻早不見了冷師爺和找茬壯漢的身影……
王青秀只來得及拉住要追出去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