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納有弱點, 即使是阿萊格里的阿森納。
當然, 任何球隊都有弱點——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無懈可擊的球隊。只是不是每場比賽你都能把握住對手球隊的弱點。跟運氣相關,跟很多因素相關。
在兩球落後的情況下,進行邏輯思維是很難的一件事。陸靈竭力地集中精神, 在腦中搜颳着能用的信息。
高球。阿萊格里的阿森納怕高球。
她站在場邊,向場上大吼着, 然後把離她最近的約翰叫過來, 讓他快速傳達指示。
絕不能在這裡倒下。新女王公園的球迷們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在主帥身後發出聲嘶力竭的助威聲。
QPR開始不停用高球衝擊阿森納後衛穆斯塔菲的頭頂;除此之外,菲爾也被命令要用身體儘可能地去幹擾對手的判斷——這起到了效果。
菲爾在第40分鐘頭球製造了混亂, 一片亂戰中, 機警的萊昂捅射入網。
這是烏拉圭人本賽季的第30個英超進球,這讓他超過了熱蘇斯,獨佔英超射手榜的第一位。但他看上去並沒有過多關心這個數據,抱着球快速回去。
這就是我們需要的東西, 陸靈握緊拳頭,然後回身跟提姆狠狠擊了一下掌。
1:2。
上半時傷停補時,萊昂又形成了一次打門, 但是擊中的是立柱, 很不走運。
比賽進入中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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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弗頓上半場1:0, 他們應該能從米德爾斯堡身上拿到三分。”提姆在陸靈耳邊說道。
助教的聲音並不大, 但實際上, 球員們也在談論埃弗頓的比分。
尼克或許希望阿萊格里能攔住我。陸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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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阿森納能幫我們一個忙。真是可惜, 如果阿森納能把2:0的比分保持整個上半場的話……”埃弗頓的助教胡安在尼古拉斯耳邊說着, “總之,如果阿森納這場贏下QPR,我們和QPR的分差就擴大到了四分,等到我們和QPR直接對決的時候,我們就佔了巨大的心理優勢。”
尼古拉斯點了下頭。胡安說的沒錯。QPR這場只要拿不到分,爭奪英超冠軍的主動權就不在他們手上了。
一個層面,他會很樂於看到這一點。
羅斯-巴克利突然走了過來,跟主帥說:“老闆,我左邊小腿感覺很怪異……”
胡安連忙打斷隊長,叫來了隊醫。之後,羅斯就趴到了按摩臺上。
尼古拉斯望了一眼羅斯,羅斯衝他點了下頭,他也點點頭,轉回了目光。他跟羅斯的關係有所緩和,但還沒有回到過去那樣彼此極度信任的狀態。
有些裂痕隨着時間的推移可以彌補,甚至到最後看不出任何痕跡;有些則不然。現在,他傾向於繼續觀察。
另一個層面,他可能會見證年輕的克里斯汀-陸被摧毀——而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事實上,她正需要一個分量重的冠軍來維繫自己在這個行業的聲譽和地位。如果她失敗了……
她上任之初就告訴過他,沒有人能幫她,那不對,很多人都在幫助她,主觀上或是客觀上的,只不過他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而這是他們的命運。
“羅斯應該能堅持,不過我建議在七十分鐘以後考慮換下,後面畢竟還要打QPR。尼克,下半場快開始了,我們祈禱我們多點好運氣,而西倫敦多點壞運氣吧。”胡安再次問詢了一下羅斯的情況後放了心,回來跟主帥說道。
尼古拉斯一笑,“我們很快就會知道,45分鐘。”
胡安也笑,不過笑容莫測。
尼古拉斯沒有興趣揣測助教的笑容,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迴歸到嚴肅。
如果這個賽季她註定失敗,讓阿萊格里成爲那個“惡人”總好過自己最後親手衝她開一槍。
她是克里斯汀-陸,不會真正被摧毀,即使被打敗了也會站起來,不是嗎?
他必須這麼相信。
因爲聯賽冠軍只有一個。
從來不用做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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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時,陸靈走入場內的時候,發現阿森納的諾瓦克在中場休息時受傷被換下。
這讓她振奮起來,或許球隊的運氣回來了。諾瓦克上半時對於QPR的壓制太有效了。
缺少了這位高大的捷克中鋒,阿森納的長傳球變成了沒頭蒼蠅,QPR持續進攻,把所有可能的壓力都扔到阿森納的後防身上。
陸靈覺得自己的兩個肺變成了兩個風箱,她必須確定自己的每句話都能透過四萬人的吶喊傳進球員的耳朵。
時間流逝着,阿森納的防守依然在勉力支撐。
第78分鐘。
這是萊昂拉出來組織的進攻,把球分給左路的喻子翔。
子翔想要傳中,力度大了,給到球場的遠端。
約翰沒有讓球出界,北愛小子拼盡全力追上了這個球,然後捅到禁區邊上——
是菲爾。
他接到了皮球,但馬上在對手高大中衛範戴克的擠壓下踉蹌了。
噢,該死,該死!!又錯過了一次進攻機會。
陸靈那一瞬間,幾乎用手把眼睛蒙上了,但兩秒之後,她瘋狂地跳起來,向空中揮拳,吼着不知道是什麼的句子。
接下來,她轉頭過去跟教練席和替補席上的人拍掌,而此時她正好聽到看臺上有QPR球迷在說:
“這真難以置信,不是嗎?這小子在聖誕節前一個球都沒有進過……現在已經十個球了!”
那確實是個精彩的進球,非常不可思議。
菲爾第一下被撞得失去平衡,但馬上展現了自己腳下也是有技術的,雖然看上去動作非常怪異——他在即將向前跌倒的時候,突然像個龍蝦一樣弓着腰,把球鉤過了對方後衛範戴克的兩腿之間,然後把球狠狠鏟入網窩。
這是極其關鍵的進球,比分變成2:2。
但QPR不能接受平局。
埃弗頓在另外一邊已經3:0領先米德爾斯堡,如果保持現在的情況,埃弗頓將領先4分。
這意味着,即便下週QPR能直接戰勝埃弗頓,命運也將不掌握在他們手中。
所有球員都明白這一點。
陸靈望着場上,望着子翔在菲爾進球后,連忙把一羣隊友叫到一起,說了兩句話。
她沒有想到子翔會這麼幹,那本該是已經受傷下場的伊恩會幹的事。
陸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球場裡的明亮有些晃眼,她已經用完了三個換人名額,她上了四個前鋒——菲爾、萊昂、剛復出的巴舒亞伊,以及哥斯達黎加人霍埃爾-坎貝爾。
另外一邊,意大利人看出來這個姑娘是要搏命了。
她讓老將大衛-席爾瓦去串聯中場,讓左後衛喻子翔和右後衛約翰-奧康納不斷從兩翼插上。
噢,不不,不是搏命打法就能真的存活的。阿萊格里很清楚QPR的這個打法已經嚴重失衡。只要自己的球隊能抓住反擊的機會……
但在先入兩球的情況下又被進兩球的球隊是無力的,而現下,阿森納前場的速度起不來。
比賽即將進入傷停補時。
這個高球飛到了阿森納的禁區——
巴舒亞伊跳起,沒能頂到球。但萊昂在禁區左側拿到了球,馬上射門!
球被切赫擋出,菲爾馬上撲上來,近距離補射!球又被阿森納後衛貝萊林擋出來。
兩記射門都沒能打進,陸靈感覺自己額上的靜脈已經快要爆炸了,她的眼睛在那零點幾秒的時間裡緊盯着皮球……
那個皮球沒有出界,而是彈到了大禁區線上……
大衛-席爾瓦趕上來,這時阿森納的防線已經全都被四個前鋒推擠到了小禁區附近,沒人盯防席爾瓦!
席爾瓦沒有大力轟門,而是用傳球的腳法,把球推過了密密麻麻的人羣——
直入死角!
3:2!
所有的QPR球員都衝向了這位冬季加盟的老將,把他壓在人堆下面。在他們面前,藍白色的人海在瘋狂地跳動着,翻滾着。
陸靈沿着邊線飛奔了好幾步,又折回到教練席蹦到了助教身上。
提姆大喊着:“我們贏了,克里斯汀,我們贏了。”
QPR拿到了決定性的三分。
在對陣埃弗頓的決戰到來之前,他們沒有掉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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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派崔克從沙發上蹦起來的時刻,漂亮的姑娘拖着行李箱來到了他的面前。
艾梅伯看了看錶,又清了清嗓子,似乎準備說話,似乎是在提醒對面的男人說點什麼。
派崔克最後看了一眼電視上與提姆-路易斯擁抱在一起的姑娘,關掉了電視。他的笑容漸漸消失,望向艾梅伯的眼睛一瞬間有些歉意,他低了低頭,問:“所以這是你最後的決定?”
艾梅伯頓了頓,正好她手裡的手機響了。她說了句抱歉,接了電話。
這個電話持續很短,十幾秒。
派崔克於是知道,她的limo就在門口。
派崔克想去幫她提行李箱……
他的手被艾梅伯按住了。
“我的司機剛纔告訴我你家門口有狗仔隊,我想還是我一個人出去比較好。”
“我不介意。”派崔克說。
“我介意。”艾梅伯眨了下眼,帶着奇怪的微笑,“我已經被我的一羣好朋友和媒體嘲笑了好幾天了,好像我是什麼蠢瓜……說真的,丟臉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我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我想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麼?”
派崔克鬆開了手,點了兩下頭,“如果這是你最後的決定,我尊重你的決定。”
艾梅伯拽了拽行李箱的拉桿,“你們的事情太複雜,我不想捲入其中,不過最後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
“謝謝你,安比,不過我想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派崔克張開雙臂,詢問是否可以擁抱一下。
艾梅伯鑽進了他的懷裡,貼着他的臉,慢悠悠地說,“派特派特,可愛的派特,性感的派特,我真的喜歡你,我真遺憾我們沒有一個幸福的結局,但愛情有時候就他媽是這樣的,我早就知道了。你說你知道我想說什麼,我還是要說。我建議你不要再開始一段戀情,如果你心裡始終有那麼重要的一個姑娘在那裡的話。那對誰都不公平。我不怪你,可不是所有姑娘都像我這麼善解人意。”
她說完溜了出去,再次衝他眨眼,“祝你好運,還有克里斯汀,我知道你們身處麻煩當中,但我想這一切總會過去的。”
派崔克笑着再次說謝謝。還能說什麼呢?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最後回頭,最後說:“告訴她你仍然愛她。”
派崔克沒說話,第一個建議他會採納,但第二個,他不能。
門關上了,派崔克看了看周圍,她好像走進過他的生活,又好像從來沒有。
而另一個姑娘,她好像走出了他的生活,但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