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很不好，很不好……看上去，尼克又在做那種事。
主動站到懸崖邊上，然後把對手一腳踹下去。
比賽已經到了80分鐘。兩隊還在僵持。
陸靈再次忍不住看過去。
她才注意到，尼克耳朵裡多了一副耳機。
她很清楚，他在跟誰聯絡。
只能是PA。
球隊的分析師。
陸靈趕緊也戴上了自己的耳機，詢問在看臺上統計數據的分析師吉米。
“吉米，快點告訴我，我們的體能數據。”
如今的球員們都會身穿GPS背心上場，會監測球員的心率以及各種生理指數。
吉米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克里斯汀，我們的幾名球員體能已經有點到極限了，分別是蒂莫西（門薩）、馬里奧、子翔還有……派崔克。他們目前的生理數據，是本賽季的最差情況，已經差到足以對錶現有顯著影響的程度……”
陸靈沒有繼續聽吉米後面技術化的分析，她渾身發冷，不是因爲嚴寒的利物浦天氣。
尼克不可能知道自己球隊這邊的生理數據，但他可以拿到的是QPR球員的跑動數據和其他顯性數據，從而快速推測QPR這邊的競技狀態。
而且，尼克是經驗豐富的前職業球員，他的觀察力結合這種經驗，可以從球員細微的體態猜測到他們的身體情況。
這時候，提姆推了一下陸靈，說：“克里斯汀，你看到派崔克跑得時候左右肩膀是失衡的嗎？似乎他的左腿已經非常疲勞了，而且可能有受傷的隱患。”
後面的隊醫菲爾-孔切斯基也提出了同樣的擔憂。
而還沒等陸靈反應，那邊，埃弗頓的主帥終於轉頭揮了揮手。
隨後，三名埃弗頓的球員站到了邊線。
非常能跑、防守強悍的塞內加爾後腰伊德里薩-蓋耶。
上賽季給QPR造成過麻煩、能邊能中的羅馬尼亞攻擊手弗羅林-安多內。
還有，本賽季經常以主力出戰的剛果邊鋒，雅尼克-博拉西耶。
第82分鐘，尼古拉斯同時換上三人。
被換下的是疲憊的中場奧利弗-託雷斯、左邊鋒布拉西米以及……右後衛科爾曼。
這是什麼換人？搏命？讓邊鋒博拉西耶去打右後衛來拼進攻？
陸靈快速地思索着。
但她其實已經明白了。
埃弗頓前面的高度消耗打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又快速詢問了吉米埃弗頓的一個數據。但其實她已經不需要這個數據了。
奧斯曼的衝刺數據，在下半時幾乎是埃弗頓隊中除了門將之外最低的。
埃弗頓的頭號球星，下半時在留力。
或者說，尼克讓他在留力。
而她居然才發現。
這三個體力充沛的替補的上場，加上登貝萊的留力，相當於三個半到四個人的戰鬥力提升。
博拉西耶是英超聯賽中最出色的邊鋒之一，他具有高大的身形，但同時非常敏捷，爆發力極度出色的同時還有很不錯的腳法。
效力水晶宮時，博拉西耶曾經在陸靈的處子秀中給她製造過麻煩，而現在……
暫時打右後衛的博拉西耶和奧斯曼-登貝萊在同一路，面對喻子翔和身前的預備隊邊鋒喬伊-弗里曼。
喬伊-弗里曼縱使天賦優秀，但這樣的場面也只是菜鳥。
而子翔因爲下半場進攻任務的加重，已經疲憊不堪。
尼克的賭局，又到了最後清盤的階段。
博拉西耶高速甩開喬伊-弗里曼，然後帶球交給身側的奧斯曼-登貝萊。
登貝萊飛快的假動作，這是陸靈多次看到過的，如同摩托車比賽中高速過彎一般的過人技巧。
子翔完全釘在原地，登貝萊在加速中過掉了他，之後不但沒有減速，反而第二次加速了。
這駭人的速度，讓過來補防的雅各布有些遲疑，這一下反倒讓格倫也動作慢了，兩人一讓之間，登貝萊飛快地穿過他倆之間的空當。
陸靈覺得整場比賽都沒有看到這樣的登貝萊，她此前以爲只是狀態不好。
她大意了。
登貝萊衝向內德姆，但沒有過人——內德姆縮在禁區，根本不敢出來。
登貝萊把球塞到禁區裡，是安多內從左側猛衝上來，體力衰減的馬里奧有些跟不住。
安東內一個橫敲，給到盧卡庫腳下，盧卡庫一腳爆射。
距離球門只有五六米，但漢斯神奇地一伸腿，擋出底線。
這麼冷的天，陸靈感到自己的後背上又在冒冷汗了。
那麼似曾相識的感覺。
埃弗頓這場比賽保持了超高的跑動強度。
但也是在折磨她的球隊。
尼克像一個耐心的獵手一樣，直到比賽的最後十分鐘，才換人。
這是爲了最大化替補球員的體力優勢，而尼克有信心。
他有信心，在最後的十分鐘改變比賽的走向。
****
這已經是埃弗頓連續第四個角球，前三個，分別被格倫、內德姆以及漢斯擋出了底線。
時間指向了85分鐘，馬上就要到86分鐘。
這次是羅斯-巴克利開出右邊的角球，但球直接給到了禁區線外。
派崔克衝向落點，只要拿到的話，他有信心來製造一次反擊，至少能緩解後防的壓力。
但派崔克馬上被荷蘭男孩壯碩的身體攔住了。
範德伯格把球直接擋下，再傳給旁邊的隊友。
奧斯曼-登貝萊等在那裡，一腳遠射。
這腳射門洞穿了厚厚的人羣。
但在最後一刻，他在門薩的腳跟上發生了偏轉。
距離太近，而且視線被擋，漢斯毫無辦法。
2:2。
登貝萊的折射球扳平了比分。
不是所有的進球都出人意料，很多時候，主教練是有預感的。別說主教練，球迷都如此。
足球比賽，全局的形勢或許跌宕起伏，難以預測。
但在一個時間段是有一定趨勢的。
當對方獲得連續角球的時候……
那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古迪遜公園一片歡騰，而登貝萊衝進球門，把球快速撿了回來，跑到中圈準備開球。
陸靈鐵青着臉。不過只有短短几秒。
她連忙衝場上大吼着，“打起精神！小子們！集中注意力！”
寒風似乎捲走了她的吼聲，也帶走了QPR球員的士氣。
埃弗頓繼續狂攻，剛換上的三人，加上已經猛虎出籠的登貝萊，這是難以招架的暴風驟雨。
古迪遜公園在雪花和狂風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
登貝萊再次中路過人，而羅斯-巴克利把球挑傳向前，馬上被格倫解圍出禁區。
埃弗頓不斷用各種方式嘗試威脅到QPR的禁區，但目前QPR把禁區已經堆得水泄不通。
忽然，一個身影衝向禁區，短辮在雪花中飛舞。
陸靈在邊線怔了一下。
尼克換上了後腰蓋耶，這意味着盯防派崔克的任務已經由這名替補來執行。
而範德伯格，就獲得了充分的進攻自由度。
這名荷蘭球員並不是只以防守著稱的。他在進攻中的衝擊力同樣恐怖。
此時，範德伯格一路高速插上，而球正好被漢斯用拳擊出禁區。
範德伯格縱身一躍，整個人魚躍飛向落點，這是在禁區外。
這是個禁區外的俯衝頭球攻門！
荷蘭男孩的肌肉在空中緊繃，強健的腰腹和下肢產生了巨大的爆發力，然後脖頸狠狠發力。
這個頭球彷彿炮彈一般，飛向漢斯身後的球門。
只有身體素質出色的雅各布-哈丁能夠有機會干擾到這個球，他躍起，竭力把球用胸口擋出，然後摔倒在門線前。
但很不幸，出現在落點上的是登貝萊。
漢斯正在趕回球門前，但登貝萊不給他時間，直接橫身一腳凌空爆射——
球場裡每一雙眼睛都望着那個皮球……
****
“尼克，吻我，現在。”她說。
他笑着吻了她，久久不離去。
但她卻突然推開他，認真地問：“當我那麼跟你說話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他聳了聳肩，好笑道：“沒什麼感覺。只想遵命。你是我的女王殿下。”
他討好的話語並沒有讓她的表情變得輕鬆，她依舊嚴肅地問他：“你這種人不應該討厭別人用命令的語氣跟你說話嗎？”
“第一，我不討厭你這樣。第二，這麼跟我說話的人未必能控制我，控制權依舊在我手中。表面是什麼樣，並不重要。第三，我希望接下來你會說‘fuck me, now!’……”
她打斷了他：“控制權在你手中，你真的很看重這個，是嗎？”
他的表情告訴她，他覺得她說了句廢話。
這個人就是這樣。哪怕他愛你，他仍舊會在某些時候，傲慢得像只該死的天鵝。
就是這樣。
就這樣。
在風雪交加的古迪遜公園，在比賽即將進入補時階段的時刻，陸靈再次感到十米開外的那個跟她穿着同樣顏色大衣的男人正在一點一點拿走她的控制權。
而這場比賽就像洛夫圖斯路那場慘敗一樣，即將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那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