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沒有權利跟她說這些話，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他媽根本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派特的聲音聽上去很生氣。
“你究竟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派特。她是別人的女朋友，她不喜歡你，她離你遠一點對你更好！”安娜也很生氣。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麼對我更好！”
……
陸靈一邊往自己家走一邊接通了電話。派特和安娜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她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能感受到電話那頭的安靜。
她知道他在，他也知道她在。
雪越下越大，她原本應該覺得冷，但觸覺一瞬間消失了。她張了張嘴，叫了他的名字。
“尼克。”
他似乎應了一聲，幾不可聞。
過了一會兒，他說：“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陸靈拍了拍車上的雪，靠在了自己的車上，“我這裡正在下雪。”
“我知道。”他說，“利物浦也是。”
陸靈覺得拿着手機的手麻了，或許是太冷了，她不知道，她換了隻手。她這才聽到他那頭是有音樂聲和人聲的。而她忽然意識到，那聲音一直是有的，只是之前被她忽略了。
“你在派對上？”她問道。
“我父母還有我弟弟和妹妹在這裡。”他回答了她。
這樣。陸靈想着。去年他是一個人在哈靈頓度過聖誕和自己的三十四歲生日的。看來他今年不會那麼孤獨。他跟她提過他的家人。不過她一個都沒見過。
“生日快樂。”她嘗試笑着用西班牙語說這幾個詞。
他沒說話。她又說了一遍，難道是她的發音太差，他沒聽懂？
“我聽到了，謝謝。”他那邊的背景音消失了，想必他避開了人羣。
他又不說話了，而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一陣風吹來，手好像又麻了。
“那麼……”她準備掛電話，既然沒什麼可說的。
他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我收到了你的禮物。”
那是一對精緻的袖釦，她跟史蒂夫諮詢了很久纔買的。袖釦的背面都刻了兩個字母，C&N，Christine & Nick.
“今天才收到嗎？”
“不，昨天。”
“喜歡嗎？”
“非常。”
短暫的沉默後，她叫道，“尼克……”
“Babe.”
陸靈閉了閉眼，她感到雪花都打到了臉上。
“你想我了嗎？”她輕聲問道。
他頓了一下，說，“這是個很蠢的問題。”
陸靈渾身開始顫抖起來。她感覺到冷了。
噢天，她就穿了一件毛衣，站在這雪地裡。
“我沒有收到我的聖誕禮物。”她雖然是開着玩笑說的這話，但多少有些介意。
“我想親自給你。”他說。
她哼了一聲，有些期待。但實在太冷了，她上下嘴脣都在哆嗦，“尼克，我得掛了，太他媽冷了，我覺得我快成雪人了。”
“好。趕緊暖和起來。”他的聲音變得關切和着急。
她又說，“我一會兒再打給你？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或許我們可以FaceTime.”
“我會等你。”
她聽到他聲音裡的笑意，彷彿能看到他勾起的脣角和深色的眼眸。這個聖誕節，她是如此想念他。
“還有……我愛你。永遠別忘了這個。”
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她覺得寒冷至極，又覺得溫暖的像是在壁爐邊上。
****
當陸靈跑回派崔克家的時候，安娜已經不在門口了，派特在臺階上坐着。
他看到她過來，連忙站了起來，沒等她說話，他就說：“安娜是錯的，他媽的她根本什麼都不明白。”他一邊說着已經注意到緹娜臉上的笑容和發抖的身體。
他想去抱她，但他最終沒這麼幹。
他打開門，“我們進去再說。”
她點了點頭，鑽了進去。
陸靈終於覺得暖和了，全身都暖和了。儘管頭已經被凍暈了。
她一進來正看到傑克和露西準備回去的樣子，還有安娜也在穿外套。
她愣了一下，看向派崔克。
“很晚了。”他說道。
他們擁抱着道別。
陸靈跟安娜擁抱的時候，安娜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克里斯汀，我很抱歉。我並不是在指責你。派特說的對，這是你們的事情。我沒有權利說那些話。”
陸靈垂着眼，“可是你說的是對的。其實……我嘗試這麼幹過，但是太難了。”
派崔克聽不到她倆在談論什麼，他怕安娜又亂說話，催促了幾句。
陸靈放開了安娜，跟着她一起去了門外，她關門的時候，派特的手扳住了門，她衝他笑了笑，“別擔心，我很快就進來。”
他猶豫了一下，鬆了手。
傑克和露西已經開車先走了。
安娜看着陸靈，嘆了口氣，“或許你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皺了下眉。
“你說你不喜歡派特，我相信。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愛上了別的女人會怎麼樣？”
她微微笑了笑，“我當然會爲他高興。”
“真的嗎？你確定你會嗎？如果派特愛上了別的女人，這意味着你不再是他的首選。你高興的時候，難過的時候，他都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定在你身邊。而像這樣的節日，他會跟那個女人在一起，而不是你。你想過這些嗎？你覺得你會習慣嗎？”安娜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僵住，再次嘆了口氣。
最後，安娜抱了抱她，“抱歉，或許我還是說了不該說的話。晚安，克里斯汀。”
“晚安，安娜。”陸靈覺得自己笑的很勉強。
“噢對了，我要搬回倫敦了。派特的房產經紀人給我推薦了一個不錯的工作。”
“那實在太棒了，恭喜你！”
“我也要恭喜你，主教練。”安娜笑了起來，克里斯汀爲這一天努力了很久，一個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她真的實現了。
她們又擁抱了一下。
門開了。
“安娜，你該回去了。”派崔克不耐煩地催促着。
“好了好了，我正準備走。”安娜嘟噥着走向了自己的車。
陸靈衝她揮了揮手。還沒等安娜開出去，她就被派崔克拉進了屋裡。
“你們說了什麼？”
陸靈望了一眼客廳，佐伊在沙發上睡着了。
“沒什麼特別的。”她說道。
“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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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靈扭過頭，“我想我也該回去了。”
“你跟他沒事了？是嗎？”派崔克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應該是吧。我不該跟你談論這些。”她說着想要繞過他。
他拽住她的胳膊，力氣可能太大了，他連忙鬆開了些，“別聽安娜的。”
她盯着他，抿了下脣，“好。但是，派特，你得保證……”
派崔克打斷了她，“我保證不了。”
“你必須……”
“我說了我保證不了。”
“我以主教練的身份命令你以後不許碰我！”陸靈嚴肅地說道。
派崔克原本繃緊的臉瞬間輕鬆了，事實上，他笑出聲來。
“真的嗎？緹娜。你覺得這管用？”
她皺着眉，有些生氣，而且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生氣。
他喜歡看她各種各樣的表情，但他不希望她不開心。這在很多時候是矛盾的。
“我儘量。但是我真的保證不了。”他說道，“我送你回家。”
“沒必要，就在對面。”陸靈說着套上了外套，走了出去。
“我想這麼做。”派崔克跟着走了出去。
“你就喜歡跟我對着幹。”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不會讓你走了。”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這雪不停了嗎？明天比賽怎麼辦……”她岔開話題。
“也許明天就停了。”派崔克想起了什麼，“緹娜，我從來沒見過你抽菸。今天爲什麼？”
“……我不知道。”陸靈再次岔開話題，“對了，你有時間照顧佐伊嗎？”
“停完賽後可能不太有。”
“那怎麼辦？”她連忙回頭。
“我可以僱人，緹娜。”派崔克有些無奈。
“噢，對的。”
“什麼時候去看你的小馬駒？”
“你定吧，不過得定我有空的時候。”
“你總是很忙。”
“別擔心，我確定我能抽出一個小時去看我的小馬駒。”
“一個小時？”
“我到家了，派特。”
“晚安，緹娜。”
“晚安。”
****
陸靈結束了跟尼克的FaceTime，她有些累，但她知道今晚可以睡個好覺。
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尼克還沒有對派特那件事釋懷，索菲亞會在之後搬去利物浦，以及尼克那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控制慾和佔有慾……
儘管如此，但至少，這個聖誕夜晚，他們之間全是甜蜜。
她睡前看到了派特最新更新的Instagram照片。是他和佐伊的合照。男孩兒穿着聖誕毛衣——噢託尼會愛死他的，會有不少人去買他同款的聖誕毛衣吧，儘管這個聖誕節已經過去了。
配的文字是：
佐伊在我們吃飯的時候睡了一覺，現在她不讓我睡了！
Zoe slept when we had dinner. Now she won’t let me sleep!
她點了個贊，放下了手機。
幾乎一閉眼就睡着了。
****
節禮日倫敦放晴。
但女王公園巡遊者對陣斯旺西的比賽，主隊的主教練被停賽了。比賽開始前鏡頭掃過她好幾次，以及她身邊的漂亮男孩兒。
這個球隊最引人關注的兩個人這場比賽都坐在了看臺上，原因都是因爲被停賽。
這對球迷和媒體來說是很有趣的一幕。
陸靈捧着臉，看了一眼身邊的派特，他看上去心情不錯，不時跟她說一兩句話。
這場比賽前她針對性地訓練了一下定位球和一些簡單的套路。頻密的聖誕賽程之中，她也沒有安排太多的訓練量。她這場排出的是442的陣型，康納-華盛頓和巴爾加斯搭檔鋒線。
比賽進行的依然比較膠着，直到上半時快要結束的時候，QPR才獲得第一次射正球門的機會。不過就是這次機會，取得了進球——來自馬特-菲利普斯的遠射。
下半時的比賽，斯旺西逐漸佔據了主導權。喬治在按照陸靈賽前的佈置進行指揮和換人。伊恩在第68分鐘替補登場。
傷愈復出的蘇格蘭男孩兒看上去很有活力，不過他的中場搭檔馬爾科-範金克爾看上去有些疲倦。陸靈心想，如果是自己，應該會在這時就把荷蘭人換下。
不過喬治的反應稍微慢了些，範金克爾後場停球時直接滑倒，被安德雷-阿尤斷球，而後厄瓜多爾邊鋒蒙特羅直接插上，一腳洞穿了羅伯特-格林的十指關。
陸靈低頭shit了一句，而身邊的派特似乎比她更生氣。她又歪頭看了他一下。這傢伙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是什麼樣的比賽，都想要出場，都想要贏球。任何比賽。
最終球隊沒能拿到3分。他們1：1與來訪的天鵝軍團打成平局。喬治和斯旺西的主帥圭多林握手之後，走進通道。
這場平局之後QPR依然排在第10名的位置，不過他們下一場，也就是12月31日的新年前夕，將會前往北倫敦的酋長球場挑戰阿森納。派崔克-安柏將依然無法出場。
****
四天後，QPR輸掉了對陣阿森納的比賽。這是他們自十月份輸給孔蒂的切爾西之後首次輸球。而在這之前，他們已經九場不敗。
陸靈跟法國人握完手之後，沒有着急去往球員通道。
溫格先生很開心。阿森納整個上半賽季的排名都不好，儘管就積分而言距離前四甚至榜首差距不大，但是英超競爭激烈，追趕一個對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許她送給了他救命的三分——這場比賽之前不少阿森納球迷表示如果主場輸給QPR，溫格應該自己辭職。
燈光真亮啊。她想道。今天是2016年的最後一天。這一年過的如此快。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緹娜，我們應該進去了。”
聽到他的聲音，她回過頭，噢，好消息是，派特的停賽終於結束了。
****
2017年1月2日、3日、4日都有英超比賽。
這是新年的首輪英超。QPR的比賽在2日晚上。他們主場迎戰伯恩利。
這場比賽的懸念只持續了十幾分鍾，之後派崔克和伊恩在五分鐘之內一人攻入一球。下半時83分鐘，巴爾加斯錦上添花，他們3:0完勝對手。
這一回，肖恩沒有拒絕握手，儘管他的臉色極差。陸靈知道，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自己的球隊或是自己身上了。伯恩利正處在積分榜的倒數第二位，保級壓力巨大。想必，肖恩滿腦子都在琢磨冬季引援的事情以及如何在下一輪成功拿分。
她在發佈會現場再次跟他打照面的時候，肖恩居然主動跟說了兩句話。
“你的球隊真不錯，或許有機會進入歐戰區，我祝福你，克里斯汀。”
“謝謝你，肖恩，也希望你的球隊好運。”
肖恩笑了笑，眼睛裡更多的是茫然，而不是他最常有的暴躁與不可一世。
他們擦肩而過。
陸靈回頭望了他一眼。她知道保級泥潭是怎麼回事。她知道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她知道那種無論如何他媽的都吃不進去東西和睡不着覺是什麼感覺。
感謝上帝，她不在他那個位置。
已經很少有人認爲QPR會在這個賽季降級了，無論從現有分數來看，還是從球隊的球員能力和狀態來看。以及，克里斯汀-陸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可。
但是，歐戰區嗎？不，不僅僅是這樣，她還要想要更多。
3號晚上有一場比賽，備受矚目。
當這場比賽臨近結束時，陸靈給尼克打了個電話。她能聽到他那邊的球賽背景音，以及人聲。
她試探着叫了一聲。
那頭尼克的聲音有些興奮，“Babe，我知道你打來的目的，但是現在可能不是時候，我晚點回你電話。”他說着就掛了。
十幾分鍾後。曼城輸球了。
這是佩普-瓜迪奧拉自十一月初輸給克里斯汀-陸以來的首次輸球，也是加泰羅尼亞人的英超第二敗。
他們主場輸給了克洛普的利物浦。丟掉了三分。
噢，不僅僅是尼克，還有何塞，他們應該高興壞了吧。何塞-穆里尼奧的曼聯昨天已經贏下了比賽，現在他們比曼城還要高出1分，成爲了榜首球隊。而尼克的埃弗頓這一輪還沒打，他們明天對陣伯恩茅斯。
櫻桃軍團現在在第14名的位置。不是一個難辦的對手。唯一難辦的是——他們是尼克這個賽季以來唯一輸過的球隊。
這實在會很有意思。
電視上，佩普正在接受天空體育的賽後採訪，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那麼一瞬，陸靈覺得他想揍那個一直問問題的記者。
陸靈關掉了電視。她看這場比賽是有原因的。聯賽會暫停一週。因爲足總盃來了。而QPR第三輪的對手正是利物浦。（英超球隊從足總盃第三輪開始打）
她打開電腦，利物浦對陣曼城的比賽的高清錄像應該已經進了俱樂部的內部數據庫了。她需要重新看一遍這場比賽，或許不止一遍，甚至不止兩遍。
當她看到第7分鐘，曼城首開紀錄的時候，她接到了尼克的電話。
“Babe，抱歉，我剛纔跟球員們在一起。”
“這真不錯，我想明天他們會拼上一切贏下比賽。”
“我希望如此。”
陸靈暫停了還在繼續播放的比賽，笑着說，“伯恩茅斯可是送給你賽季首敗的球隊。”
“是的，不過，你真的覺得我會犯同樣的錯誤？”
“這不是我覺得與否的問題，有時候，難以避免。”
“不，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尼克在那頭堅定地說道。
“我相信你明天會贏。”她的確相信。
“謝謝你，babe.”他笑着說，然後他停頓了一下，“還有三天。”
“還有三天。”她也說道。
他們說的是三天後，她將去利物浦打足總盃，那之後，他們終於能見面。
距離那場對陣曼聯的比賽，已經過去半個月。
“我得掛了，還有一些事情。”
“好的。”
“我愛你，babe，祝我好運吧。”
“祝你好運，尼克，我愛你。”
****
24小時後，埃弗頓賽季首次英超登頂。緊隨其後的是曼聯，之後是曼城。電視上西班牙人的笑容非常燦爛，僅僅一年以前，他還是一支英冠俱樂部的主教練。而一年後的今天，他帶領另外一隻球隊力壓曼徹斯特雙雄登上了英超積分榜的首位。
接下來的兩天鋪天蓋地幾乎全是關於埃弗頓的新聞。
陸靈在對陣利物浦的賽前發佈會上，又被問到了關於尼克的問題。
“埃弗頓現在在榜首的位置，克里斯汀，我想，如果不是你贏了曼城，平了曼聯，他們不會是現在這個位置……”
噢，說的真好聽。儘管，的確如此。
“是這樣，不過你想問什麼呢，先生？”陸靈含笑問道。
“你高興嗎？”
“高興啊。”
“我想你應該已經恭喜過尼克……”
“是的。”
“他……”
“你們還是問問利物浦另外一支球隊的主帥的問題吧，畢竟我這輪足總盃的對手是他們。我怕你們忘了他的名字，他叫尤爾根-克洛普，記住，不是尼克-弗洛雷斯，是尤爾根-克洛普。”她笑着諷刺道。然後，她如願以償地聽到了笑聲。
陸靈已經很會跟記者周旋了。她心情好的時候，不介意跟他們開開玩笑。
晚上，她去派特家跟佐伊玩了一會兒。
臨走，派特問她週日有沒有時間去看她的小馬。
陸靈心裡盤算着，明天是週六，打完足總盃，她會留在利物浦。週日嗎？也許她會想在利物浦多呆一天……
派崔克看她不說話，抱起佐伊聳了聳肩，“週一也可以。”
“如果我週日回來了，給你打電話吧。早點休息，明天……”
“緹娜，你一直盼着明天是嗎？”他低頭逗着佐伊，似是隨意地問道。
陸靈看着他，他忽然擡了頭，她說，“其實也不是。”在這之前她的確是期盼着的，可是真的快要見面了，她覺得不安，甚至怯懦。
派崔克看着她的眼睛，他想看懂裡面的東西，但是那裡幽深幽深的，永遠難以捉摸，而再看下去只會又做錯事。他轉過眼，“總之，等你回來，我們去溫布爾頓看小馬。他一定很期待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