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羅伯茨急急忙忙地從電梯裡出來, 剛出電梯,又崴了腳,她進電梯之前才崴了一次,這是今天的第三次。都怪這雙高跟鞋,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她感到周圍有人看她, 些許尷尬,只想趕緊離開,頭也不擡地往前衝。迎面走來一人, 她雖沒直接撞上,但還是擋了一下道,她也沒看清來人,說了句抱歉就拐了過去。
熟悉的好聽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還是那口音,叫她的名字總會拖着長音。
“艾比,艾比。”
艾比慢慢扭過頭,撥了撥頭髮, 露出微笑,叫男人的名字,“嘿,派特。”她面前的男人西裝革履,金色的雜毛上抹了不少髮蠟,上方口袋的方巾、領帶以及皮鞋的款式和色彩搭配都很時尚, 不是他一貫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模樣。不變的是英俊的臉和漫不經心的嘴角。
對面的姑娘金髮齊耳, 一雙碧眼笑意盈盈, 只是着裝不再那麼女孩兒。她穿着黑色收腰到膝的緊身裙, 裙子外面套了件綠色的大衣,大衣跟裙子差不多的長度,沒有係扣。黑色的高跟鞋高得有些誇張,但使她整個人顯得更加高挑。當然,艾比原本就不矮。看上去就是個時尚幹練的職業女性,如果派崔克沒有看到她剛纔從電梯裡出來的樣子的話,他會認爲此刻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艾比。
派崔克衝艾比微微一笑,“我猜今天就能碰到你。”
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凱特和伊恩的兒子的洗禮上,派崔克是教父,艾比是教母。不過那次他們沒說上幾句話,艾比帶着男友,派崔克一直跟子翔和陸靈在一起。派崔克聽說艾比現在在《GLAMOUR》(英國時尚雜誌)實習,他剛在這裡拍完一組照片,做了一個簡單的專訪,還很奇怪怎麼一直沒見着她。
“是嗎?其實我聽說了你今天過來,可惜我今天工作一直很忙,我還想或許見不着了,誰知道呢……”艾比又撥了撥頭髮。其實他們分手以後斷斷續續見過很多次,源頭都是跟凱特和伊恩有關,只有兩人的碰面這是第一次。
恍惚轉瞬好幾年過去了。他從QPR去到了巴塞羅那,從英冠最佳球員到金球獎得主。她也已經從倫藝畢業,現在是《GLAMOUR》的實習編輯。幾秒之間,艾比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如果當初他們不曾分手,今天又會是何等模樣?
“一起喝杯咖啡嗎?如果你不太忙的話。”派崔克禮貌地問道。
艾比的腳在高跟鞋裡動了動,爾後,她笑着說:“我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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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攪着咖啡,勺子碰撞瓷器的聲音沒有規律地響着。其實沒什麼可聊的,她想。也不該答應,派特可能只是隨口一問。可是,舊日戀人能這麼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裡,總是難得。說起來,兩人還是同一個小男孩兒的教父和教母呢,以後的年歲裡,每年至少都會碰到那麼一次。不是朋友,也算泛泛之交。
艾比放下勺子,擡起頭。對面的男人微微側着臉望着窗外,他似乎在想什麼,總之心思不在這杯咖啡上。
艾比也望向窗外。
這個倫敦的下午一如既往的陰鬱,雲層很厚,壓得有些低,不遠處的倫敦眼悠悠轉着。泰晤士河蜿蜿蜒蜒,兩岸的那些建築乍一看是死的,仔細看,又像是活的。
她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到了透明的玻璃的人影上。
派特究竟在想什麼呢?
艾比不太關注足球,即便她還是派崔克的女友的時候她都無甚興趣。如果不是這兩天聽到幾個同事聊到派崔克,她都不知道他又受傷了。所以他纔有時間回倫敦嗎?算是短假?順便應下了今天這個拍攝和採訪。
“你傷好了嗎?”艾比見他一直不開口,主動問道。問完她就想,當初分手還是對的。約了她喝咖啡,卻不說話。他一直是這樣的男孩兒,酷酷的,話不太多,有時候蹦出幾句嘲諷又引人發笑又讓人生氣,整個人又紳士又冷漠。跟好哥們在一起是這樣,跟女孩兒在一起還是這樣。
派崔克轉過頭,先道了個歉,又道,“我剛纔在看……鴿子。謝謝,我差不多好了,明天就回巴塞羅那訓練。你最近怎麼樣?”他問完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艾比放下咖啡杯,點着頭,“我很好,謝謝。我可能很快就能拿到正式的職位,你知道這一直是我想做的事,就像你喜歡踢足球一樣。其他的嘛,噢我最近又恢復單身了。”她說着眨了眨眼,“我可不是在暗示什麼。”
“我知道。”派崔克笑着道。
艾比也笑了起來。笑罷,她想起件事,說道:“你知道嗎,派特,《太陽報》找過我。”
派崔克眉梢微動,等待下文。
“其實也不奇怪。你知道他們找我做什麼,無非想聽我跟你以前的故事,最好再附送一些克里斯汀的八卦。”
“但你拒絕了。”
“是啊,我拒絕了。”艾比再次咧嘴笑了,“如果我想分享我自己的故事,我還不如給《GLAMOUR》,難道《GLAMOUR》的出價會比他們低嗎?”
“謝謝你,艾比。”派崔克由衷地道。
“不用感謝我,我是爲我自己。那些都是美好的回憶,我不想賣。”艾比說着微微擡起了下巴。
派崔克看到她這幅模樣,怔了怔。似乎,他喜歡過的姑娘多多少少都有點兒那個姑娘的影子。是那個姑娘在年少時對自己的影響太根深蒂固嗎?又或者,她們並不相似,只是他不自覺地把她們跟緹娜聯繫起來。
真蠢吶。派崔克自嘲地輕輕哼了一聲,旁人聽去像是嘆氣。
艾比睜了睜眼,朝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派崔克搖了下頭,“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感謝你。”
“好吧,不客氣。”艾比聳聳肩,拿起了面前的瓷器。咖啡已經涼了,他們卻沒說幾句話。
“噢……”艾比放下咖啡杯,她又想到了什麼,“我昨天聽他們說想拍你的紋身,你答應了嗎?”
派崔克微微笑着點頭。
艾比看着他的笑容,想起那時候她跟他說他們不處於同一頁。後來也有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那一次她扮演的是派特的角色。她又想起前不久《太陽報》披露尼古拉斯-弗洛雷斯和克里斯汀-陸的分手原因很可能是後者拒絕了前者的求婚。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這世上到處都是我喜歡你多一點,你喜歡我少一點,我愛你,你不愛我的故事。
“很漂亮。”艾比讚歎道,“克里斯汀的也很漂亮,雖然照片不清晰。”
“是很漂亮。”派崔克低聲說。
他們沉默了片刻。還是艾比先開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必須得問問,你看上去心情有些糟糕,爲什麼,派特?”
“我這個賽季錯過了很多比賽。”派崔克說完看了看錶,“抱歉,艾比,我可能得走了。”
艾比於是站了起來,派崔克隨後站了起來。
“無論如何,這杯咖啡不錯。”艾比攤了攤手。
“無論如何?”派崔克佯裝皺眉反問。
“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約會的第一次約會。”艾比繼續調侃着。
派崔克低頭笑了笑,“真是抱歉。真的那麼差勁,huh?”
“是的,真的那麼差勁。”艾比笑着說道,之後她走過去擁抱了派崔克,“那麼再見,派特。希望你運氣好一些,不再受傷,或許我會看一兩場你的比賽。”
“謝謝,艾比。”派崔克輕輕拍了拍艾比的後背。
“嘿,派特——”
派崔克問什麼。
她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你知道我不是個八卦的姑娘,我也不打算問你和克里斯汀的事,但是,你能否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們結婚,你會邀請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我很抱歉這麼唐突,我也知道一般新郎和新娘都不會邀請前任們,但是……”
“我答應你。”派崔克打斷了她,承諾道。然後他看着她,目光真摯地補充道,“如果那真的發生的話。”
“謝謝,派特,我會很榮幸。”艾比眨了眨眼。如果那真的發生的話,會是個不錯的愛情故事的結局,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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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週前在西甲聯賽塞維利亞對陣巴塞羅那的時候,派崔克的小腿拉傷,這已經是派崔克-安柏這個賽季的第三次受傷。所幸,這也是最輕的一次。
這個過去三年幾乎不太受傷的球員,也是全世界最好的球員,還是商業價值最高的足球運動員,似乎要變成一個玻璃人了。
一個球員的踢球方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受傷的概率。
派崔克的盤帶過人能力極強,擅長採用各種動作來擊敗對手——很多動作都比較極端,對身體的要求很高。幾年下來,腳踝、膝蓋和髖關節的受力都比較多,埋下了傷病的隱患,並在最近一年開始爆發了——派崔克的右腳踝成爲了最嚴重的災區。
在過往,巴西巨星羅納爾多,以及荷蘭巨星羅本等,都是因爲自身技術動作特點而頻繁引發傷病的先例。不過這次派崔克的小腿受傷被認爲跟此前的腳踝受傷沒有太大關聯。巴塞羅那和英格蘭球迷都長吁了口氣。
只是,佩普-瓜迪奧拉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巴塞羅那在西甲中已經落後7分,皇馬遙遙領先。或許在歐冠中是更好的機會,但本賽季巴薩除了派崔克多傷外,其他球員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傷病,在之後面對曼城的歐冠比賽中,即使派崔克歸隊,加泰羅尼亞人仍將面對多名主力缺陣的問題。
最近,西班牙媒體,特別是《馬卡報》和《阿斯報》兩家報紙,甚至已經開始鼓吹派崔克-安柏與主帥佩普-瓜迪奧拉之間將帥失和的謠言——兩人在鏡頭前都是一笑置之,不過流言並未因此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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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艾比-羅伯茨分開之後,派崔克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西倫敦的一家法國餐廳。他早已預約了座位,儘管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不介意先進去等待。
十分鐘後,一名漂亮性感的亞裔女郎走進了這家餐廳。
最近才返回倫敦的前QPR主帥克里斯汀-陸踩着過膝的長靴跟着服務生走到了派崔克的桌前。
派崔克早已站了起來。他們打過招呼,擁抱了一下,之後他準備幫她拉開座椅,她的聲音已經響起:“派特,我們可說好了,這是朋友之間的hang out,不是約會。”
派崔克沒理會她,依舊繞了過去,嘴上卻道,“好的,緹娜,只要告訴我區別是什麼?”
她皺着眉笑着瞥了他一眼,說着謝謝入了座,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知道區別。”她擡眼看了看他,他穿的好像剛從時裝週離開,她忍住了沒調侃他,轉口道,“我餓極了,派特,我們可以點菜了嗎?”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這麼說。”
“什麼?”
“‘我餓極了。’”派崔克衝對面的姑娘戲弄地眨了下眼,模糊道,“你總是餓極了。”
“NO FLIRTING, Pat.”她再次擡眼,神色和語氣略有些嚴肅。
派崔克則頭也不擡,看着菜單,淡然道:“我的意思是你跟安切洛蒂(著名吃貨主帥)肯定有很多話聊。”
陸靈撇着嘴,“的確如此嘛。”安切洛蒂可是她極爲欣賞的主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