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似乎只有嗡嗡嗡的聲音,夏冷心低垂着眼眸,絲毫聽不進去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話。
至於景天睿後面說了些什麼,其實都於事無補。
此時此刻,她的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和霍菲一起去日本拍廣告。
她根本按耐不住心中的煩悶,於是掛了電話,又順手把手機扔在房間的桌子上。
穿上厚厚的羽絨外套,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再圍上紅色的大圍巾,直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才邁着步子走出了溫泉山莊。
溫泉山莊位於半山腰,沿着山路可以一直登到山頂。
今年遭遇極寒天氣,冬日裡的氣溫更是比往年低上許多。一入深冬,層巒疊嶂間已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夏冷心擡頭看了看遊弋在山峰之間的白霧,禁不住有些呆愣,然後又朝手心哈了口氣,接着又繼續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沒有手機,就像是與整個世界失去了聯繫。
越往上走,積雪越厚,一腳踏下去,就會發出咔滋咔滋的聲響。
在月光的映襯下,雪景退去了美麗的光環,釋放出一陣陣令人背脊發寒的清冷。
偶爾,白雪覆蓋的樹叢裡還會有不知名的小動物竄來竄去,一不留神就會被這種聲響嚇一大跳。
她揣在衣服口袋裡的手,緊緊地握着,連呼吸也開始變得雜亂無章。
之前,她就想往回走,但是抵不住登頂的渴望,中途本來打算抄個近路,結果繞來繞去的,把她自己給繞迷路了。
她忍不住嘆口氣,悔得腸子都青了。
景天睿常說她智商不足,偏又愛胡思亂想,屬於自己挖坑,自己跳的類型。
她明明就是個路癡,卻還要賭氣上山。如今在雪山裡迷路,真是不知道是該爲她的執着點贊,還是該爲她的莽撞點蠟?
天氣冷,加上在雪地裡行走,她消耗了太多熱量,肚子已經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好餓啊!
她摸了摸肚子,又搓了搓手,眼裡氤氳出一層水霧。
現在,她除了硬着頭皮往上走,也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的主意,大概是肚子空了,連帶着腦子也被掏空了。
當然,此時被掏空的,還有景天睿的心。
離夏冷心掛掉他的電話,已經過去了4個小時。他後來一直撥打她的手機,卻始終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他連忙給陳楠打電話,安排工作人員去找。
劇組一得到這個消息,立馬也炸開了鍋,紛紛三三兩兩一組,朝不同的方向去搜尋。
陳楠趕緊聯繫了當地的登山救援隊,希望他們給予更專業的幫助。
景天睿一掛上電話,就直接通知助理取消日本的行程。
“可是日本那邊都安排好了,如果你不去,也不好向董事會交代,還有……”
Boss大人猛地拍了拍桌子,“董事會那些傢伙就是吃飽了撐的,公司養着他們,還敢指手畫腳?不用理他們!”
此刻,助理的內心是崩潰的,總裁助理不好當啊!
最後,不顧助理的勸阻,景天睿開了好幾個小時的夜車,才終於趕到溫泉山莊。
“景總……”陳楠緊繃着嘴角,心頭溢滿濃濃的自責。他畢竟是夏冷心的經紀人,結果卻把人弄丟了。這裡山勢險峻,又是冬季,萬一夏冷心出個什麼意外,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景天睿冷聲問道:“救援情況如何了?”
“大雪封山,專業的救援隊只能徒步進入原始區,目前還不確定她究竟是沿着哪條路上的山。”
“嗯,你在這裡等消息。我跟着救援隊上山。”景天睿換上防風雪的衝鋒衣,然後提起裝有急救物資的揹包,往肩上一扛,“如果有她的消息就趕緊和我聯繫。還有,飛機救援隊正在趕過來,你做好接應。”
說完,他就邁着大長腿,走進寒風凜冽的夜色中。
齊露走到陳楠的身邊,臉上全是焦急的神情,“上午都還在拍戲,好好的人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
陳楠緊緊地蹙着眉,情緒複雜地站在門口,望着對面的雪山。
“你倒是說句話啊?”她還想問,卻被藍辛易一把拉住手臂。
“好了,你別再添亂,去大廳等着消息吧!”他拽着她的手,就往裡面走。
夜裡的風呼嘯着,在山間肆意穿梭着。
夏冷心揉了揉鼻子,累得雙腿發軟,恨不得將整個身子躺在雪地裡。
不能放棄,她不停地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希望儘快趕到山頂。以前,她看過一部電影,一定要在視野開闊的地方求救,有條件的話,還可以在地面上畫出明顯的“SOS”求救信號。如果有飛機救援,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風雪吹得更猛了。
她微眯着眼,擡起手拍了拍落在領口的雪花。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每走一步都很艱難。由於視線不好,她一腳踩空,身體就猛地朝雪坡滑去。
“啊——”
她驚慌失措地大叫着,可惜根本控制不住下滑的趨勢,整個人就順着雪坡往下滾去。
翻滾的過程中激起一陣雪霧,隨着寒風在空中癲狂。
她試圖抓住什麼,可惜一無所獲,除了雪,連根草都沒有。
看似無害的白雪,下面卻覆蓋着重重危機,最大的危險就是碎石。
在翻滾的時候,如果頭部撞上石頭,速度加重力,絲毫不比中槍輕鬆。
她很不幸,在滾下來的時候遇到若干塊小碎石,劃破了羽絨服,背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幸運的是,沒有撞上腦袋。
她暫時沒有再下滑,仰面躺在一個小平臺上。
眨巴眨巴眼睛,天上的雪依舊紛紛揚揚,好幾片雪花都飄進了她的眼裡。
冷意和融化的溼潤正順着領口,鑽進她的頸項,這令她十分難受,更糟糕的是手臂擡不起來,多半是骨折了。
她偏過頭,朝左手邊看去,心跳頓時漏掉好幾拍。
妹的!
是懸崖呀!
幸運都用完了嗎?老天要收了她的小命嗎?
她面色死灰地望着天,不敢看向左邊。
身體無法動彈,她覺得四肢已經徹底麻木了。
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如果等不到救援,她會死在這裡嗎?
她越想越不甘心,她還沒有和景天睿說清楚,還沒有看着自己的寶寶長大成人,還有太多太多的夢想沒有完成。
怎麼可以就這樣死掉呢?
不要!
她試着把身體往右邊挪去,先離開懸崖再說。
僵硬的身體不太聽自己的使喚,這讓她很氣惱。終於吃力地坐起身,她又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啪嗒啪嗒的淚落在雪地上,咻地一下就消失不見。
哭沒有用,她只好擡起手,在眼角胡亂抹了幾下。
她完全喪失了感知能力,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又像是時間靜止了。
突然,她察覺到了光束,在暗夜中的雪地裡時隱時現。
是救援的人嗎?
終於看到一絲希望,她努力地壓制着心底的狂喜,卻不敢大聲地呼救。
冰天雪地裡,千萬不要大吼,不然會引發雪崩。
怎麼辦呢?
她取下紅色的大圍巾,朝着亮光處拼命地揮舞着。
景天睿救人心切,自然走在救援隊的最前方,於是最先發現異樣。
他看見那一抹舞動的紅色,即使視線不好,也能斷定就是她。
他放下揹包,顧不得救援隊的勸阻,就快速朝她的方向奔去。
沒有任何保險措施,他就順着雪坡側滑下去,速度極快,與雪地摩擦出陣陣雪霧。
見他衝了下來,夾在一片雪霧中,宛如從天而降的天神,夏冷心既喜悅,又緊張。
她蜷緊手指,捂着胸口,生怕他衝出懸崖,在離她還有十多米距離的時候,焦急地出聲提醒,“當心,前面是懸崖!”
他有滑雪的經驗,加上長期鍛鍊,對身體的控制力極強,在快接近她的地方,用腳試着找到支點,儘量增加身體的摩擦力,讓速度降下來。
千鈞一髮的時候,他終於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似乎被嚇傻了,呆呆地望着他,眼淚直打轉,不敢相信他居然找到了自己。
他一把拉過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我……”她哽咽着,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此刻卻泣不成聲。
擔驚受怕的委屈,宛如決堤的洪水,太過洶涌,氾濫成災。
他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我知道,我都知道。”
聽到他的話,她哭得更加厲害,胸中的酸澀,還有經歷生死一線間的後怕,都足以讓她的情緒崩潰。
她埋在他的懷裡,聞着熟悉的木香,聽着低沉又充滿暖意的聲音。
所有的不安都在他的安慰下,漸漸平息,漸漸遠去。
他抱着她,朝懸崖那邊看去,禁不住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如果當時她衝去懸崖,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如果她不在了,他該怎麼辦?
他緊蹙着眉頭,黑瞳裡的閃過幾絲戾氣。
在救援隊的幫助下,他們終於順利脫離危險。
等到他們完全地回到溫泉山莊,劇組的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齊露紅着眼框,衝上去就抱住夏冷心,“真是被你嚇死了!要去爬山,你怎麼不讓我陪你呢?”
夏冷心又累又餓,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沒事,我只是迷路了。”
“大家今天都累了,趕緊去休息吧。”景天睿直接把她從齊露身邊拉走,然後攔腰抱起她。
她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掙扎,任由他抱回了房。
他把她推到牀上,動作急切,還隱隱帶着怒氣,“爲什麼掛我的電話?”
面對他的秋後算賬,她只能有氣無力地望着天花板。
而他也對答案失去了耐心,而是直接撕開了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