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就成了法國農民衝上城頭投靠“親人”的戲碼。在放下武器後,法軍將士們很紳士地接納了這些被逼衝上城牆的法國南部農民。
但一次兩次還好,但幾次過後,城裡多了好幾千法國農民後,法國人感到不對勁了——尼瑪,糧草!
若是進來一兩千法國農民,法國人也許會不在意。畢竟,城裡堆積的糧食夠多。可是,這都接納了六七千人了,可西班牙人還在不住地驅趕法國農民衝進城裡,這就很有問題了。這下,就連傻子都看出來了——西班牙人就是讓這些法國農民來分食城裡的糧草來了!
什麼?你說可以不給這些農民糧食吃,活活餓死他們?甚至,可以把這些農民殺了當軍糧?
若是在古代華夏,這也許沒問題。從春秋戰國往後,華夏的君王們就不談道義了,徹底不要臉了。爲了成功,華夏君主和將領們是可以不擇手段的。比如,唐朝安史之亂的時候,守將張巡爲了守住睢陽,阻止叛軍南下江淮產糧區,在糧草耗盡的情況下,寧可吃人肉存活,也要堅持守城。最終,他用不足7000的兵力拖住安祿山叛軍18萬人長達10個月,保住了唐朝的命脈。
而且,因爲達到了保存唐朝元氣的戰略目的,張巡戰死後,還被追贈大都督,上了凌煙閣。
當然,這是華夏,只看結果,不在乎過程。可是,在這個年代的歐洲卻不行……
爲什麼?因爲法國國王和華夏皇帝是兩個職業。不是誰尊貴的問題,而是權力大小的問題。別看法國國王已經是歐洲各國君主中最集權的君主了。可是和華夏皇帝相比,還是個弟弟。
就算法國國王已經剝奪了大貴族們自家領地的自治權,可也只是剝奪了擁兵自重的權利而已。在政治上,法國國王也要向大貴族們妥協的。所謂的議會,其前身,就是大貴族們發表意見的場所而已,和民煮無關。
如果路易十二敢活活餓死這些法國農民,那麼他以後就會被議會的大貴族們藉機指責,甚至搶奪走部分權利。理由很簡單——國王不能保護他們的子民……儘管這些大貴族平時也不是個東西,沒少魚肉百姓,可國王要是給他們逮到證據,也是要被鬥一番的。
之所以如此,和貴族無關,而是和天主教的“神愛世人”的理念有關。歐洲是基督教世界,國王面對教會,也要忍讓。法國已經算是最不怕教廷的強國了,可也不能亂來。特別是國際形勢變化了,現在的法國,四周全是敵人——西南方向阿拉貢和卡斯蒂利亞兩個伊比利亞半島強國合二爲一,一起對抗法國了;哈布斯堡家族因爲勃艮第的領土問題,和法國也是死敵;英格蘭不用講,那就是生死大仇的敵人……
所以,在不能開無雙碾壓各國的情況下,法國國王也要注意影響,不敢亂來,生怕被人抓住把柄,然後遭到羣毆。
至於殺掉那些農民當軍糧?別開玩笑了,要是路易十二敢那麼做,教皇肯定會絕罰他,將他開除教籍。然後,他連國王都當不成了。因爲,教規規定——貴族們不應當效忠非基督徒的國王……一旦被絕罰,神羅的亨利四世就是前車之鑑……
所以,這涌入城裡的六七千法國農民,就成了燙手山芋。而且,貢薩洛.德.科爾多瓦那邊,還在源源不斷地運送法國農民來衝上那不勒斯城牆……
……
“怎麼辦?衆位愛卿,像個辦法啊!”路易十二有些焦急道。
現在他很爲難,接納法國農民肯定不行。可是,面對西班牙人的逼迫,他們不接納也找不到藉口啊。總不能說——我糧食不多,你們別來?這會遭到嚴厲的輿論指責的……
還是前格德司公爵查理想了個辦法:
“陛下,要不,我們以‘敵人混在其中’爲由,拒絕後面的人登上城牆?”
路易十二點點頭,道:
“倒是個好藉口,但是,我們如何對待那些往城牆上衝的法蘭西農民?總不能刀劍相向吧?那樣可就是‘國王下令屠殺自己的子民’了……”
“用盾牌兵雙手持盾把他們撞下去吧,千萬別讓他們上城牆!”查理想了想道。
路易十二點點頭,覺得也只能如此了。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法國人調集了大量的盾牌手,雙手持盾,守住攻城雲梯連接城牆的部位……
他們一邊大喊着“你們當中有奸細,別靠近城牆”,一邊毫不留情地用盾牌用力地將衝過來的法國農民撞回去或者,乾脆撞得掉下雲梯,摔下城牆……
同時,法國人調集了大量的力士,用戰斧猛砍搭在城牆上的雲梯副梯,將之破壞掉,阻隔法國農民衝上城牆的途徑。
貢薩洛.德.科爾多瓦看到這種情形,沉思了很久後,下令道:
“多打造一批雲梯,擴大法國農民登城的範圍。此外,去找一批鐵匠,打造一批鐵製的雲梯副梯!”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就成了法國軍隊和法國農民鬥智鬥勇的時間了。
法軍將士要阻攔法國農民登城,卻又不能對他們用刀劍,只能將他們撞回去。而法國農民,則比較慘。因爲,西班牙人下令——敢退回去,就殺無赦。
所以,登上城牆,是他們活命的重要途徑。在強大的求生欲驅使下,即使大部分人被撞得掉下城牆,摔成殘疾,也難以阻擋那些法國農民想要逃上城牆,尋求自家國王庇護的期望。
就這樣,雖然大部分人都被撞下去了,可還是有部分人成功趁着混亂登上了城牆,並直接躺在城牆上賴着不走了。而且,一邊躺着打滾還一邊哭喊:
“老爺們救救我吧,下去會摔死的!”這樣一來,很多法國士兵就不忍心再下手了。只有瑞士人防守的那一段,這招不好使。因爲,瑞士僱傭兵是講德語的,不懂法國農民在哭喊啥,只知道執行命令。對於那些躺在城牆上耍賴求饒的法國農民,這些瑞士僱傭兵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擡起來,扔下城牆……
無奈之下,城裡的法國農民越來越多,都接近萬人了。他們每天消耗的糧食,也是個天文數字。即使法軍將領給這些農民的糧食很少,可那麼多人一起,也是個巨大的負擔……
“怎麼辦?”路易十二再一次問道。
“開北門吧,北邊沒有西班牙人,讓這些農民從陸路回國!”查理嘆了口氣,建議道。
“要是敵人趁機攻城怎麼辦?”有貴族提出異議。
查理冷笑一聲,道:
“我們根本不怕西班牙人強攻,就怕他們這樣耍賴。要是趁着開城門的機會,西班牙人強攻北門,那正好,讓他們見識下法國騎士的精湛武藝!”
路易十二頓時一拍桌子道:
“對,要的就是讓他們來攻,不怕他們來攻,就怕他們不來!”
然後,第二天一早,涌入城裡的上萬法國農民,每人被髮了幾枚小銀幣,讓他們回國途中沿途買食物吃。接着,那不勒斯城北門被打開,這些農民被法國騎士們強行驅趕出城……
……
看到法國人把農民往城外趕,貢薩洛.德.科爾多瓦頓時大吃一驚。於是,他大聲下令道:
“卡斯蒂利亞(露背)騎兵出擊,務必要將那些法國農民趕回去。用法語告訴那些法國農民——想離開,殺無赦!”
於是,幾千西班牙露背騎兵來到北門外,瘋狂截殺想要離開的法國農民,將他們往回趕。而且,這些西班牙騎兵還用上司教的不熟練的法語大喊:
“想離開,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