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軟塌上的鬱皇后見北棠七七走神的樣子,不由冷笑道,“北棠七七,如今皇上給你機會辯解,你卻默不出聲,難不成你是默認了?”
“小姐!”邀月見北棠七七沒說話,不由焦急開口。
北棠七七這個時候才緩緩的擡起頭來,從那厚重的脂粉下,露出一雙靈動狡黠的眸子,“皇后娘娘,您身份尊貴,如果您要往七七頭上扣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七七也不敢多言。只是,即便有人想讓七七死,也的讓七七死個明白不是麼?”
北棠七七一席話說來,將自己擺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反而潛移默化的讓人認爲是鬱皇后倚仗自己的身份,強行降罪。
從來都只知道相府四小姐是個花癡草包,沒料到說起話來竟也是這般伶牙俐齒的。鬱皇后壓下心中怒意,冷笑道,“好,看在相爺的面子上,本宮就讓你死個明白。”
說着,鬱皇后便朝着身邊的太監遞了個眼色。
那管事太監會意,上前兩步,一把蓋在那屍體上面的白布給掀開了去。
只聽的大廳裡面傳來一陣倒抽氣的聲音,有膽小的妃子更是低呼了一聲,忙不迭的轉過身去。
北棠七七和邀月的臉色也跟着凝重了起來,躺在面前的不是別人,居然是之前被自己戲弄過的花公公。雖然這個花公公嘴巴上毒辣了一些,卻也從未做出什麼真正傷害自己的事情。再加上他是皇太妃身邊的人,七七更加是不可能對他下手的。
看到北棠七七陡變的臉色,鬱皇后心中愉悅,“柔妃,把秋月叫過來。讓她告訴四小姐,她到底做了什麼。”
原本立在衆多嬪妃中的一個女人緩緩的走了出來,朝着鬱皇后躬身見禮,“是。”
那柔妃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身段妖嬈,臉上亦是一派溫軟恭順。只是她那聲音太過於平淡,卻沒有旁人那樣的驚慌。
不一會兒,從側廳便走出來一個宮女。北棠七七眸光一閃,竟是方纔在拈花閣指證自己的人!
北棠七七擡頭看去,竟然莫名其妙的接受到了一抹惡毒的眼神。即便是轉瞬即逝,卻也沒能逃過自己的眼睛。
“秋月可是柔心殿的管事姑姑,在宮裡也是老人了。”柔妃輕輕柔柔的開口,聲音裡面是與衆不同的軟糯溫婉。一雙明眸低低的望着自己的腳尖,那長而濃密的睫毛隱藏住了眼底的情緒,“而且……”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柔妃的話還沒有說完,昭陽殿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道猶如洪鐘一般的聲線。似乎加了幾分內力,竟然產生了一份振聾發聵的錯覺。
衆人下意識的扭頭,朝着殿門望了過去。
歆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鎏金的衣裾隨着他的動作翻飛。絕美無雙的臉上如今似乎正籠罩着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微沉的嘴角顯示着他的不悅。
未容央大步跨過殿門,一雙藍色的眸子裡面像是捲起了噬人的風暴,直直的朝着柔妃身上捲了過去,“柔妃娘娘可知面前跪着的是朝廷一品大員的女兒,怎能僅憑一個宮女的一面之詞,就定她生死?這樣你跟那些草菅人命的人又有何不同?”
未容央素來話不多,性情也是十分冷淡。如今竟爲了一個又醜又笨的北棠七七辯解了這麼多……
一時間,柔妃驚得目瞪口呆,半響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不光如此,昭陽殿裡面的衆人也是錯愕了起來。唯有皇后那雙眸子閃了閃,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北棠七七微微蹙眉,狐疑的望向未容央,似乎一時間沒有猜透他爲何會突然做出此番舉動。
柔妃緊緊的抿住了雙脣,廣袖下面的粉拳也是緊緊地攥在了一起。這是未容央第一次這般看着自己,卻也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拂了自己的面子。
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望向北棠七七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怨毒。轉瞬之間,眼眶裡卻蓄上了淚水,她“撲通”一聲跪倒在皇后面前,膽怯的開口,“皇上,皇后娘娘,臣妾並無信口開河,只是秋月是我身邊的管事宮女,在宮中口碑也甚好。而她願意出面指證,也只因她恰巧瞧見了那一幕。我與北棠小姐素不相識,絕無任何理由構陷呀!”
秋月見自家娘娘這般,也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柔妃娘娘說的沒錯,今日國舅大人在御花園詢問,奴婢只是恰好看見北棠小姐推花公公下太池。至於北棠小姐是不是殺了人,自然是由皇上皇后定奪。柔妃娘娘單純善良,騰王殿下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秋月這一番話說下來,不免讓大夥覺得騰王只是一味的想要護着北棠七七。
皇上也是皺眉,“央兒,這事你不在場,休要多言。”
未容央藍眸微閃,卻沒有再開口。只是他轉眼看向北棠七七,薄脣無聲的輕扯了幾下。“別怕,一切有我。”
北棠七七心頭動了動,自然是讀懂了那意思。只不過,這一次,未容央恐怕要白擔心一番了。
能夠在短短五年時間讓臭老頭把飄渺宮全權交到自己手裡,她北棠七七可從來就不是什麼吃素的。
“好個牙尖嘴利的!”北棠七七輕笑出聲,緩緩的起了身子,那犀利的目光也是直直的射在了秋月的身上。那聲音空靈清脆,輕輕緩緩,卻猶如從地獄傳上來的一般,莫名讓人感覺到一股寒意。
“好大的膽子,皇上還沒叫你起來,你竟然敢……”柔妃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眼底是錯愕和不甘:這,哪裡還是那個草包花癡?
此刻的北棠七七對柔妃的話似乎充耳不聞,她緩緩地走到了花公公的屍體邊上,沒有絲毫猶豫的,一雙素手便觸上了他的脖頸。
衆人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柔妃看到這一幕,又驚又怕,“來人啊,這個北棠七七想要毀屍滅跡,來人啊!”
守在門口的御林軍愣了愣,下意識的擡眼看向了皇后。
皇后嘴角依舊掛着淡笑,目光輕輕一送。
那些御林軍瞬間會意,作勢就要上前將北棠七七拉開。豈料他們還沒能夠近她的身,就被迎面而來的一陣掌風擊的連退了好幾步。
擡眼看去,只見未容央靜靜站在北棠七七身後三步,周身似被一層寒意籠罩。那藍色的眸子裡面,似乎只能容得下一人。廣袖下面的大掌已經凝聚了渾厚的內力,隨時準備擊發出去。
皇后慵懶的臉上閃過一抹玩味,終於緩緩開口,“既然騰王殿下如此護着,本宮就再給她一次機會,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北棠七七在花公公的脖頸上細細的揉捏了起來,明眸落在他已經開始變青紫的臉龐之上。
半響之後,她才嘴角含笑的起了身子,“頸骨下三寸斷裂,乾淨利落,這可不是我一個弱女子能夠辦到的!”
柔妃臉色陡變,下意識的開口道,“哼,誰知道是不是你剛纔動的手腳?”
北棠七七似乎算到柔妃會這麼說,她淡淡的瞟了一眼被未容央堵在門口的御林軍,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來,“如果花公公真的是淹死的,身上絕對會有掙扎的痕跡,臉上也不會出現因爲充血窒息引發的屍斑。而且我剛纔檢查過,花公公口鼻內並無污泥,很明顯是被人殺了之後才扔進太池了。”
北棠七七一番話說的大夥兒目瞪口呆,今個兒這件事,似乎是有人看準了她蠢笨不堪,這才故意設下的圈套。可讓他們沒有算到的是,北棠七七居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我實在是很懷疑這些御林軍的智商,難道他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叫仵作的人嗎?”北棠七七眸光犀利,不卑不亢,“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柔妃娘娘,那太池可是皇上爲您而建的,它有多深,到底能不能淹死人,您難道不清楚嗎?”
這一席話更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驚得衆人目瞪口呆!
沒錯,那太池不過齊膝的深度,正常人若是落水是不可能會被淹死的。
未容央心底微愕,旋即嘴角微微一揚: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自己居然沒有意識到,果然是關心則亂哪!看來這次,自己又白擔心了:象她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應付不過來?
“說的好!”
一直立在昭陽殿門外的皇太妃在聽完北棠七七這一番論調之後,更是笑的眉眼彎彎。方纔在拈花殿就看出了這丫頭似乎與平時有些不同,如今一看,果然是開了竅了。面對柔妃那樣的咄咄逼人,她非但沒有失了分寸,反而條理清晰,心細如塵,竟與她孃親當年有幾分相似了。
衆人一見皇太妃由慕容長卿攙扶着走了進來,一個個連忙上前見禮。
倒是皇太妃冷眼瞧了跟在自己身後的鬱柄章,“我看這些御林軍都是吃白食的,在皇宮辦了這麼多年差,竟連一個小姑娘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