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離世,自己沒有守護身旁。吳毅,稱不上一個孝字,此間心結,環環相扣,若不解除,恐怕再無修煉之意,修爲會卡頓很長時間。
心中有事,吳毅極速飛馳,全不顧忌法力消耗,如此,不過是兩日間功夫,吳毅就跨越萬水千山,來到了自己出生之地。
吳毅出世之時,祖父就已經是大玄國的宰執元輔,可謂是頗得先帝重視,也正是因爲有着足夠深厚的政治資源,吳毅的祖父,纔敢於同大玄國背後的國教玄陽門相鬥,想要挽回君王的權力。
只可惜,此界乃是道門天下,國境之中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邪魔退散,社稷祥和。百姓感激的並不是皇帝以及一干官吏,而是道門以及衆多道門弟子。
在仙道與人道之爭中,人道本就處於弱勢,沒有超凡的實力,不能夠搬山拿海,追星趕月。
而人道所能夠依附的,就是萬民願念,蒼茫界之中,萬民願念都不爲人道王朝所得,試問人道如何爭得過仙道。
吳毅祖父試圖將天災託於國師身上,但是最終卻被國師反咬一口,吳毅去家,前往異國他鄉,開始的日子,頗爲難過。
閒說一句,這天災,其實就是珠子進入蒼茫界帶來的災劫,引得一郡之地,大旱經年。
就之後吳毅所得消息來看,因爲此難,祖父也因罪去官,流連邊地,不過後來聽說因爲大玄國國師返回玄陽門內,新皇赦免祖父罪過,準他回返都城。
官職是不可能恢復如初了,祖父開設一間學院,教授弟子,盡是法家術,爲皇家培養人才。
憑藉人望以及皇室暗中扶持,祖父晚年生活過得還可以,末了之際,千數弟子送葬,也算是風光離世了。
只是,不知道祖父在生前的最後一刻,有沒有記起吳毅這個不孝子孫。
祖父死後,父親擔任書院的山長,繼續使命。
以上,就是吳毅所知道的一切了,他不是一無所知,就是沒有再見家人而已。
一入道門深似海,從此塵世不爲家。本不想活成這個樣子,最終,還是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有人說,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成爲自己討厭的樣子,倒不如說,眼中的世界,不再黑白分明,變成了灰色。依舊爲了白色而感動,卻對黑色有了更多的理解與包容。
來到大玄國國都,吳毅法力收斂,衣着潔淨,行走在大街上,用腳步丈量人間,用心靈感悟人間。
正是天明時分,悠悠生靈,開始了一日的生活,炊煙裊裊,世間絕大多數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循環往復。
兒童追逐着,歡笑不已,從吳毅身旁跑過,擔心子女爲人所掠,父母嚇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街市上貨郎的販賣聲已經開始,酒店之中,熙熙攘攘,官吏們開始了一日的早朝……
新的一天開始了。
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塵世了,這一刻,吳毅就是一個凡人,不再是以一個修士的身份,遊歷人間。
就像一個歸家的遊子,一步步返回家鄉。身旁所過,無一認識,說着的語言,只有從記憶深處中抽取,才能夠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熟悉而又陌生。
近鄉情更怯,來的路上,吳毅生怕晚了,但是現在,吳毅的腳,卻好像灌注了水泥一樣,艱難沉重,根本邁不動。
轉過一條街,兩旁皆是高門大戶,門口奴僕成羣,出入此地的非富既貴,街上行人少了很多,路上以磚石鋪地,連一片碎葉也找不到,富貴堂皇的車馬呼嘯而過,速度很快,絲毫不顧及路人感受,馬車之中,依稀能夠聽見女子笑鬧之言。
吳毅緩緩走在這條街上,走在正中央,門口的侍衛僕役看見,看向吳毅的眼光之中,帶了一分不屑。
不知死活,竟然敢公然行走在正道之中,車馬踐踏而死,報去府尹,最多是賠幾吊子錢,若是富戶貴家們不願意出,反告你一個驚擾車駕之罪,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同街市的貧富地位不同,吳毅表現地很是淡然,修真界的等階之分,何嘗不是凡間的延伸。
你在修界對上卑躬屈膝,對下頤指氣使,享受等級帶來的好處,同時承受等級帶來的壞處,本身就是等級的維護者,又有什麼資格嘲諷這些人呢?
前後各有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見到吳毅身上樸素的道袍,沒有金線描邊,紫線刻繪,連一根像樣的玉簪子也沒有,估計就是都城之中,一個樸素至極的道人而已。
馬車的御主,沒有減速的意思,此刻停下也已經來不及,就這麼徑直撞了過來,無論吳毅往何處躲,好像都是死路一條,站立在原地,也絕對不是完全之策。
很多人抱着肩膀,一臉笑盈盈,等着看好戲,等着看血色濺起,而後引以爲談資,發揮其剩下的功效,吃人血饅頭。
“小心!”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吳毅轉頭望去,一位扎着雙角辮,天真純潔的小女孩,正巧出門,看見這一幕,緊張地看着吳毅,出口提醒道。
馬車駕駛過,吳毅安然無恙,兩輛馬車很是“湊齊”地錯過了吳毅。一羣吃着人血饅頭者,頗爲可惜地感嘆一聲。
“大哥哥,不要在街路中央走,會被車撞上的。”小女孩將吳毅拉到一旁,拳頭握起,很是嚴肅地提醒吳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