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賣鞭炮分完錢那天,呂冬送過一次宋娜,大致記得道路,加上宋娜在副駕駛上指點,很順利的就到了石頭村。
顧名思義,石頭村的房子和道路基本都是石頭建成的,緊挨着一個山畔子,大部分道路走自行車和小三輪車還行,汽車進不去。
好在宋娜家就在村頭上,門前就是主路,車能停在門口。
大冬天,十點多不到十一點,太陽爬高了,明媚的陽光落下來,曬的人暖洋洋的。
臨近過年,打工幹活的基本都不幹了,農村經常能看到,太陽直曬的暖和地,總有一堆人或蹲或坐,湊在一起閒拉呱。
再往前幾年,人手往棉襖袖子裡頭一抄,東家長李家短的,拉上一天都不帶停。
宋娜家門朝南,附近就坐了不少人,有拉呱的,還有在太陽底下打撲克的。
桑納塔來到宋娜家門前停下,大部分人都好奇的看。
山村有些人在外打工,汽車並不稀奇,但有車來村裡,還是挺少見。
“老宋那買賣這麼掙錢?連汽車都買上了?”
“老宋懂啥,就會地裡刨食,他那閨女厲害!”
“也是,咱村裡,連小媳婦帶大閨女算上,有那個能比得上妮子?還沒上學就開店掙錢!”
有說好話的,也有瞧不上的。
一個穿着破棉襖的抄着袖子說道:“這黑蛋子就是個能不夠,上學不好好上,投機倒把,不務正業,畢業連個工作都找不上。”
“瞧瞧老許家的閨女,一畢業就端上鐵飯碗。”
“我跟你說? 黑蛋子這種能不夠? 將來找婆家都不好找……”
話正說着,車上有人下來? 駕駛位出來的是個年輕男人? 長得高高大大,模樣挺周正? 跟老宋家的閨女說說笑笑,看起來關係不一般。
就看老宋打開家門? 一家人從車上往裡提溜東西。
看到倆年輕的進了家門? 有好事的過去,摸着車問道:“老宋,車都買上了?”
宋爸笑着說道:“哪能,我們就掙個家用錢? 這是別人的車。”
“剛那個小夥子的?”人斜着頭? 往家裡面看:“那是……”
宋爸擔心話亂傳,趕緊說道:“妮子的高中同學,在大學城合夥幹買賣的。”
呂冬和宋娜從家門裡出來,繼續往裡面搬東西,大過年的回來? 東西肯定沒少帶,就這宋娜明天還要去鎮上趕大集再買。
至於眼見的別人議論? 呂冬和宋娜都不去管,倆人仍然有說有笑。
都是農村長的娃? 見慣聽慣閒言碎語。
在農村裡面,東家長李家短的議論太常見? 哪怕呂家村老街這種大點的事上就非常團結的地方? 都避免不了。
人閒了? 湊到一塊閒扯,不說說別人家的不是,渾身不得勁。
呂冬提着兩桶滷煮下貨進門,宋娜趕緊接過來一桶,宋媽招呼道:“我點上爐子了,進堂屋歇會。”
東西放在儲物室裡,呂冬跟着宋娜去堂屋,因爲宋爸宋媽時不時就回來,屋裡打掃的挺乾淨。
呂冬看這些石頭屋子,挺新奇,轉着看看,低聲問:“黑蛋,石頭縫裡會不會往外鑽蠍子?”
宋娜拿指頭悄悄戳他腰:“我家又不是五毒神教的。”
呂冬笑:“你不是五毒教主夫人?”
宋娜有種自個挖坑自個往下跳的感覺:“這名號也太難聽了。”她故意抱怨:“你看看,你都混了些啥名號出來,五毒教教主,呂魁勝……”
“五仙教教主夫人?”呂冬笑着說道:“新時代的汪霞?”
宋爸從外面借了壺熱水過來,要給呂冬沖茶,呂冬趕緊說道:“叔,我不渴,別忙活了,坐一會就得走。”
“咋也得吃了中午飯再走。”宋媽從屋外面進來。
宋娜說道:“他真有事。”
呂冬又跟宋爸說道:“叔,我媽說等過年哪天有空,讓宋娜去我那邊一趟。”
這事他跟宋娜說了,宋娜當然同意,但這不是倆人的事。
宋爸想的多:“我這邊初五就回小區,等回去了,叫妮子去你家拜年。”考慮到閨女還在上學:“呂冬,這邊離着遠,過完年你就別往這邊跑了,等回大學城,看哪天有空,叫你來家裡吃飯。”
早一天晚一天無所謂,呂冬說道:“行。”
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有個人快步進步:“舅,妗子……”
接着,她目光落在呂冬身上,眼裡有好奇和探究,又看向宋娜。
宋爸簡單的做了下介紹,去收拾夏甜帶過來的一些過年菜,留下三個年輕的在屋裡說話。
“你就是呂冬?”夏甜跟宋娜關係好,經常通電話,知道這是宋娜的男朋友,上下打量:“聽宋娜說起過你好多次。”
呂冬看了眼這個笑起來很甜的女孩,也就比宋娜稍微大點:“我也聽宋娜說起過你,說你從小就照顧她。”
夏甜笑出倆酒窩:“我當姐姐的當然要照顧妹妹。”
宋娜給她當一杯水,問道:“今年過年放假?”
“放啥假,這不今天倒鬆班,昨天你電話裡說要回來,我就抓緊回來看看。”夏甜說話速度很快,跟機關槍一樣:“下午就得回去,晚上上夜班,我們那廠子除了檢修,一年到頭不停機,上班都12小時兩班倒,啥時候過年放過假。”
呂冬問道:“衛橋棉廠?”
夏甜端起杯子暖和手:“對,衛橋棉廠。”
宋娜拿個馬紮坐在她旁邊:“這樣幹,生物鐘全亂套,去年就跟你說,咱姐妹倆一起幹,多好。”
夏甜不捨得:“我這一個月亂七八糟加起來,能掙800多,咋說也是個正式工作。”
宋娜說道:“年輕幹幾年行,你要長期幹下去,12小時兩班倒,很快就把身體熬垮了。”
“不是掙錢多嘛。”夏甜說的很實際:“我們廠子規模越來越大,有的熟練工手快,一個月都能掙上千塊。”
宋娜心思剔透,大致能猜到表姐的想法,倆人關係好感情好是真的,但表姐家打小條件就好,事事都比她這強……
呂冬這時問道:“衛橋棉廠那邊,這有多少員工了?”
夏甜想了想,說道:“我上班的這邊,集中了紡織、印染、化纖和服裝幾個廠子,幹活的工人少說也有六七千。聽財務上上班的一個朋友說,現在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棉紡企業。”
呂冬問是有目的的:“那邊賣特色產品的多不多?比如肯德基?還有宋娜店裡賣的那些小玩意……”
“肯德基和麥當勞不都大城市纔有?”夏甜仔細回想:“賣飾品的有,就那種路邊攤,裝修好的店,好像真沒。”
她也不笨,問道:“你們不會想跑到衛橋去開店?”
呂冬笑:“暫時先看看,得有合適的地。”
夏甜說道:“那邊有店往外租,我平時也沒大注意,等回去我幫你們問問。”
宋娜接話道:“行,姐,你先問問,等過完年,我過去找你。”
她也有小算盤,夏甜對那邊熟悉,如果那邊適合開店,夏甜又願意幹,倒是可以把那邊的店交給夏甜負責。
說了幾句平城衛橋那邊的事,呂冬主動告辭,開車回去。
今天正好寧秀大集,專門去了一趟,到去年賣鞭炮的場院地,買了一大堆煙花爆竹。
趁着能放過年就放點,等過上幾年,別說平時,連過年都不能放了。
回到公司,呂冬專門找徐曼和薛天問了下苗雨昨天遇到的事,看了下倆人根據苗雨口述整理的材料,又結合自個的記憶,添加上一些常見的騙術,要求薛天打印出來,放假前下發到各店面各個員工手裡。
店面不少員工都外地的,臨近過年坐車回去,火車站汽車站那麼亂,保不齊就遇到啥事,有這樣一份材料發下去,人大致看上一遍,總能提高警惕。
不說別的,起碼能帶着錢回去過年。
人在呂氏餐飲工作,作爲公司總經理,多少都得考慮員工的安全問題。
不說別的,員工真要出了事,公司也要有一大串麻煩。
這就花個打印的錢,卻能提醒下面防騙防傳銷。
做完這些,呂冬仔細看了下苗雨口述的材料,上面有個陽光工程。
這年頭,帶上陽光的,十個裡面九個騙。
呂冬除了提醒下面的員工,還把材料轉給呂春和方燕一份,別得沒再多做。
公司和村裡一大攤子事,越來越忙活,搞傳銷的只要不惹呂氏餐飲,呂冬也沒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去跟這些人糾纏。
堅持到陰曆二十六,呂氏餐飲公司正式關門放年假,二十六上午處理完最後一點事,呂冬就讓員工封存設備,關好倉庫和公司大門,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邊正式放年假了。
地下停車場,呂冬最後檢查過庫房,讓蘇小山等人回家,跟杜小兵說了幾句,開上車回村。
跟去年時不一樣,呂家村村口上,扯上粗鐵絲,扯上電線,掛了幾排通紅的大燈籠。
村裡有錢,也有過年的底氣。
社會越發現實,沒錢的村莊一年到頭破破爛爛,有錢的村子張燈結綵。
呂冬把車停在大伯家門口,搬了兩箱子鞭炮進門。
方燕今天沒上班,正好在家裡,連忙過來接下一箱子。
“有人?”呂冬看了下堂屋。
方燕說道:“三爺爺和五爺爺來了。”
屋裡有人喊:“冬子,進來,有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