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卷席的眼前變得漆黑。
這些丹汞滲入了他的血肉,讓他的整個面部都變得麻木,丹汞之中力量的衝擊,讓他處於強烈的眩暈,根本無法再行凝聚真元。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卻落在他的身前,狠狠刺向林意。
鯤鵬重鎧,直到此時,這具鯤鵬重鎧才堪堪殺到。
噗!
淺灘的邊緣,一名頹然坐倒在地的鐵策軍軍士也噴出了一口血,他的胸口被斬出了一條巨大的傷口,內臟從中流淌出來,傷勢之重,顯是不能活了。
然而他在這垂死之時,看着林意那處,他還是用盡最後的力量,隨着這一口血的噴出,冷笑喝道:“還要些臉嗎?”
如此生死搏殺的戰場上,任何一方都不會有仁慈。
那一刀斬在他胸口的北魏軍士原本正下意識要再補上一刀,然而聽着他這句冷笑,這名北魏軍士的身體一震,一步卻是再也跨不上前。
沒有任何一個北魏人能夠回他這句話。
十萬之衆對數千之衆,連攻數日卻不克,林意以一人之力連戰北魏修行者,對於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北魏修行者而言,他是真正的後輩。
而此時,他和那名神念境修行者是真正的單打獨鬥,然而那名神念境修行者卻依舊無法殺死他,反而被他重創垂死…在這種情形之下,這具鯤鵬重鎧再掩殺而至,的確有些不要臉。
……
繚繞着金色光焰的槍尖狠狠刺向林意那些微凹陷的胸口。
林意的左手瞬間佈滿深紅色的丹汞,隨着他的一聲厲喝,他的左手握拳,直接擊向鯤鵬重鎧刺來的這槍尖!
啪的一聲爆響。
林意的身體倒飛出去,狠狠墜倒在地,濺起無數道泥浪。
他的左手疼痛欲裂,拳面雖然沒有直接碎裂,但是卻迅速腫脹了起來,甚至連五指都在不斷顫抖,無法握緊。 wωω▲ тt kдn▲ ¢O
然而他的一口氣卻終於透出,他已經贏得了喘息的時間。
他的後背一聲悶響,在對方那柄長槍再次刺來之前,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人從側面狠狠踢了一腳般,直接翻飛了出去!
噗!
繚繞着金色光焰的長槍狠狠的刺入泥土之中。
那保持着擊刺之勢的鯤鵬重鎧內的修行者,看着林意翻飛的身影,他明明沒有任何的損傷,但是口中卻是乾澀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在他看來,林意應是垂死之身。
然而此時在泥濘之中翻飛出去的林意的身影,在他的感知裡,卻像蝴蝶一般輕盈,像巨象一樣有力。
林意沒有再去取那根鎮河塔心。
既然不想和這具鯤鵬重鎧正面戰鬥,他便不需要這樣沉重的武器。
身上的重量逐漸退去,他覺得自己血脈間的氣血奔流得更加通暢,身體輕盈得給他一種真是可以飛到天上去的感覺。
天空之中的晶光收斂,先前抱着必死之心想要阻擋原道人的力量的那名北魏神念境修行者心神劇烈波動不堪。
他身體周圍的水面都劇烈的震盪起來,一圈圈的波紋不斷綻放水霧,就像是圍繞着他的身體要形成一朵巨大的蓮花。
這是一名白骨軍中的將領。
他身穿着很普通的皮鎧,標準的北魏北方邊地人的樣貌和裝束。
只是此時他也無法去阻攔林意,因爲那條小船已經靠上岸灘。
那名持傘的青衫修行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便不能再分心去對付林意。
…….
山林裡有猿聲。
在林意將那具鯤鵬重鎧拋在身後,繼續掠向那名魔宗部衆時,距離鍾離城並不算遙遠的某處山林裡,一名書生和數名隨從停下了腳步。
這名書生的身材並不高大,面貌也很普通,他和身後的數名隨從在山林之中行走,甚至沒有引起山林之中那些猿猴的注意。
只是這名看似普通的書生,在南人的心目中,他的身上卻有着無數的耀眼光環。
他是葉暮峪,南天院的副院長,現今南朝皇帝義結金蘭的異性兄弟。
此時他停留下來,靜靜的看向前方的山林,一塊凸起如鷹嘴的大石上。
那塊大石上什麼都沒有,但一個呼吸之後,一名黑衫男子卻是顯現出來。
這是一名頭戴着竹笠的黑衫男子,他身上的黑衫和頭頂的竹笠上都是佈滿繁花。
竹笠的陰影下,他的面容似乎顯得很溫和,似乎時常在微笑,但是他臉上的任何一條線條,卻都如同岩石般棱角分明。
“想不到你居然會來這裡。”
葉暮峪看着這名黑衫男子,有些感慨的認真說道。
這名黑衫男子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想去鍾離城,我便只好來這裡。”
葉暮峪的神容平靜,但他身後的數名隨從卻是手腳都微微輕顫起來。
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震撼。
因爲在何修行和沈約死後,葉暮峪和對面的這名北魏魔宗大人,都應該是世間最接近南天三聖的數人之一。
他們的戰鬥,應該是何修行和沈約死後,修行者的世界裡,最巔峰的戰鬥。
“鍾離城對於你,真的這麼重要嗎?”
葉暮峪看着魔宗,看着他籠罩在竹笠陰影下的面容,問道。
“南朝和北魏的人從本質上並無區別,但南朝讀書的人更多,許多地方教化的時間也長,這便導致南朝狡詐的人比北魏的人更多。你們有兩支軍隊反襲洛陽,中山王元英已經被迫回援,若不能擊破鍾離,將韋睿部暫拖在這裡,便會讓你們的糧草運送暢通無阻,到初冬到來之前,北魏便應該會大敗。”
魔宗依舊平和的說道:“讓蕭宏領軍,蕭宏卻依舊太過令人失望,連對座下軍隊約束都不力,真是讓人感慨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所以即便是在你看來,其實南朝獲勝的可能還是大於北魏。”葉暮峪微笑道:“因爲戰事取決於人,而南朝的能人,似乎要更多一些。”
“我並不完全這麼認爲。”
魔宗微微擡頭,他也微笑道:“在我看來,南朝和北魏誰能勝出,只是取決於我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