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藤悅終於在全家的陪同下乘上了往回櫻華的航班。然而從舷窗望下,凝視着那蔚藍的大海,藤悅卻忍不住地再次憂傷起來。
——錢琳!你在哪裡,要知道一個人一生能有個知己不容易,可是你爲什麼就這麼狠心呢?如果你能感覺到我的祈禱,那就請珍重!三年之約,希望你不要忘了,到時候櫻華城外大海之濱,希望咱們能夠相聚。
“寶貝兒,你在想什麼呢?要不要來杯果汁啊?”身旁的邵勳關切地將一杯果汁端到了她的面前,藤悅低頭望了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可他卻眉頭一皺,嘴角一瞥,擡手搭過了她的肩頭,將她緩緩地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別擔心,老婆!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如果我爸還是那麼倔強,那麼咱們就離開邵家。我想以我的本事在學校外多做幾份兼職應該可以養活咱們這個家,你只要好好讀書,早些完成學業,那麼咱們的關係也就可以公開了!”
藤悅微微一笑。的確,在中國她還只是個孩子,甚至連他都還沒有到結婚的年齡,可是實際上自己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作爲無奈的隱婚一族,一切都是爲了學業,只是這麼做對於邵勳似乎有些不大公平,而且自己也很有可能被人說閒話,畢竟他可是將軍之子喲,自己卻是他的學生。
想起櫻華,無數的悲歡離合再次涌上了心間,原本以爲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想不到命運竟然如此安排。悄然閉上眼睛盡情地享受着他那溫暖的懷抱。
幾個小時之後的櫻華國際機場,飛機徐徐落下。當一行四人取出行禮走出了候機大廳,卻見一輛軍車已然停在了機場門外,幾個身着便裝卻一副軍人做派的青年乍見四人,立刻走了過來。邵勳不禁眉頭一蹙,緊張地悄然握住了藤悅的手。
“勳少爺,您終於回來了。”爲首的男子並沒說太多,旁邊幾人立刻上前接過了他們的行禮。邵勳卻格外的緊張,握着藤悅的手心已然悄悄出汗。顯然是大哥已經通知了父親關於自己的行程,那麼父親對於整件事情也應該瞭解了吧?他如今還要反對嗎?其實就算反對又能怎樣呢?反正米已成炊,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婚的。
只是心底卻依然害怕,多年來父親對自己要求一向嚴格,二十歲前甚至連女朋友都不讓自己交,可是自己如今不僅帶回了他的兒媳婦,而且還帶回了他的仇人。
茫然地將目光投向了西園寺翼(翔),卻驚愕地發現他竟出奇的鎮定,默默地推着妻子跟在了父親派來的警衛員身後,正客套地走向車邊。回首再看身旁的藤悅,卻見她同樣微彎着嘴角偎依在自己的身邊。
藤悅明白,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經再也沒有退路了。就算再緊張再害怕都已經於事無補,唯一的出路便只能與他回家。既然父親都已然決定來櫻華承擔自己當年所犯下的錯,如果那老爺子還不肯釋懷,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自己註定只能與他漂泊。但是誰也別想將自己與他分開,因爲自打那天他將戒指帶在了自己的手上,便已經註定了自己今生今世都是他的人。
經過了旅途的顛簸,車子緩緩地開進了那個邵勳無比熟悉的軍營。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卻又似乎都已經變,緊握着藤悅的手,一家四口默默地跟隨着警衛員的腳步,走進了那個軍營深處的小樓。
“滾!我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女兒!”然而還未等到那小樓院門打開,一聲極不和諧的聲音卻從院中傳來。藤悅一怔,驚愕地將目光投向了邵勳,可是他又何嘗不驚愕呢?那明顯是父親的聲音,是他在罵二姐?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因爲自己的出逃連累了二姐嗎?
邵勳驚愕中還帶着焦灼,也不等那警衛開門便急忙衝上前去對着院中大喝:“爸!我回來了,不要怪二姐啊!”
門開了,開門的人竟然父親數年之前的警衛員楚鋒。不,如今他早就不是警衛員了,看他那肩上的釘板,應該已是中校了吧?可是他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呢?而且臉色又這麼難看,似乎家裡發生了什麼,可是就算髮生了什麼應該也與他無關吧?
“爸,請您冷靜聽我說好嗎?”那是二姐的聲音,依然還是那麼鎮定。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一個二個翅翼都硬了,任何事情都已經做完了纔回來說,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做父親的,還有這個家嗎?”
“爸!事情不是您想像中的那樣兒,請您給我個申辯的機會好嗎?”邵穎顯然也急了,可是邵震邦正是氣頭上,哪裡肯聽她的辯解,“滾!你們都給我滾!”聲音洪亮刺耳,以至門外幾人都面面相覷。邵勳有些尷尬,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岳父岳母第一次到自己家來。
“將軍,這事兒您要怪就怪我,別怪小穎!那天是我違反軍紀喝多了酒,如果不喝酒就不會出那種事情了!”
邵勳怔住了,因爲說這話的人,正是前來開門的楚鋒,這事兒難道與他有關?邵勳不由得想起了十年前,那時候的姐姐正是風華正茂,有多少官家子弟、富賈人家的公子哥兒們追求着她,可是父親卻忽然要將她嫁給自己一個老戰友的兒子。那傢伙可不是什麼好鳥兒,之前便流連夜店名聲狼藉。可是父親卻對那些事情一概不管,執意地將姐姐推入了火坑。
果然沒有多久那混蛋便對姐姐又打又罵,那一場失敗的婚姻只持續了數月而已。當時也有傳聞說姐姐私生活十分不檢點,以至連自己的父親都對她唾棄,可是年幼的邵勳卻從來都不相信。姐姐是怎麼樣的人,他比誰都要清楚,她爲人正派謙和,哪會是傳聞中的那樣兒。這事兒邵勳也一直不明白當年父親爲什麼要那麼對待姐姐,可是今天這事兒卻讓他不禁心底一顫。
喝多了!喝多了會怎麼樣呢?然而根本不用他去猜測,楚鋒已然給出了答案:“我不會再讓小穎受一點兒傷害,也不會再讓她嚐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滾!給我滾……”父親的咆哮依然在繼續着,“你們全都給我滾……”
邵勳確實驚呆了,啞然地與藤悅對視了一眼,臉色已然變得煞白:好個二姐呀!這辦法原本是自己想來對付老爹的,你現在倒是湊上了熱鬧,讓咱這做弟弟的如何是好啊?
“別說了!鋒,我求你了!”邵穎已然走楚鋒身邊,聲音是顫抖着,顯得那麼無助,“咱們走吧!今天就不該回來!”
“穎,十年前我就辜負過你一次!”緊拉着她,楚鋒怎麼都不願意離開,“如果我當時知道你懷了咱們的孩子,我就算死也不會去軍校的!可是後來我以爲你不再愛我了,我真是太笨了,我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不是吧?邵勳看得驚訝,心裡已然再無法平靜下來,原來當年的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二姐原本就與楚鋒是一對戀人,可是身份的懸殊卻讓他們不敢對人提起。一個是首長家的二小姐,另一個卻只是個卑微的警衛員。興許是天長日久的朝夕相對,以至後來發展到了這種無法挽回的地步。二姐有了他的孩子,卻並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因爲那個時候的他正在準備去軍校學習。然而這事兒卻讓父親知道了,難怪當初那麼匆匆將二姐嫁給那個登徒子。
心裡對於當年二姐匆匆出嫁,又匆匆離婚的疑問此刻已然全部明瞭。擡眼看着面前這個優秀的軍人,忽然感覺他和二姐原來是這麼般配。
“寶貝兒,咱們能夠有今天全是二姐的功勞,你能陪我演場戲嗎?”輕聲地問着身邊的妻子,一個計劃在邵勳的腦袋裡悄然成形。
“我聽你的!”藤悅側首微笑,不知道這單細胞的腦袋裡會有什麼好的注意,但不管怎樣,眼前這情形也都必須支持他。
“我的好老婆,真是愛死你了!”吧唧一個吻,也不在乎旁邊有多少雙眼,誰愛羨慕就讓他們羨慕去,反正自己吻的是自己的親親老婆。
“爸,我回來了!”邁開大步走上前去,將整扇大門用力地推開,嘴角帶着招牌似的微笑,落在藤悅的眼中卻是無比的狡黠。記得錢琳曾經說過,這小子不是腹黑是陰險,果然沒有說錯,他其實一點兒都不單純。
“你還記得回來啊?”乍見這不肖兒子,邵震邦的氣更加不打一處來。想起那天他讓自己丟盡了顏面,真是恨不得當初沒有將他生下來。
“呵呵,我當然記得了,這是我的家嘛!”
嬉皮笑臉,裝萌賣傻,他果然夠狡猾。無良的傢伙,可是偏偏自己就嫁給了他。
“家?你還把這兒當成你的家嗎?”邵震邦都快要被氣死了,鄭潔卻只能默默地站在一邊,根本插不是話。
“當成啊!爸不是老教導我們人要有孝心,不能忘本嘛!我怎麼能忘本呢?”邵勳嬉笑着迎上前去,藤悅真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臉皮。
“哼!”面對着平時自己最寵溺的兒子如此地討好自己,邵震邦心裡的氣也散去了些。其實這麼多天以來,他離家出走,去爲愛走天涯,作爲父親的邵震邦心裡又怎會不牽掛?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當知道他要回家的時候,他可是真的感覺到了欣喜。
“嘿嘿,爸,我想我得恭喜您呀!”厚着臉皮揍上前去,一臉的訕笑真是假得噁心,藤悅不由低下頭去懶得看他。
“什麼恭喜嘛!你看看你二姐,做出這種事兒來,你小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帶回這麼多人來,你想造反啊?”
“造反!?造反不敢,那是不孝!像我這麼孝道的兒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兒呢?”
“那你想怎樣?我可告訴你……”
“爸,您不是老說要孝道嗎?”還沒等邵震邦的警告出口,邵勳已然打斷了他,“我今天可是真心向您道喜的呀!這麼多年來,咱們邵家已經很久都沒有事兒了,這不——”說着,他回頭一指二指,又指了指藤悅,“這可是四喜臨門啊!不僅嫁了女兒又娶了兒媳,而且又做外公又做爺爺,您看這喜是不是應該——”
“什麼!”邵震邦聞言,那是一口氣差點兒給憋死。臭小子,竟然也來這招!!!
藤悅則是瞬間羞憤難當,天哪!這死無良,自己與他之間明明還沒有那層關係,幾個月後讓自己上哪兒給邵家變個孩子去啊?更何況自己的父母也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