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探身看了看,臉色一變,她又轉頭看向詩菡,見詩菡向她微微點了點頭,這纔開口道:“這個兇手與龍飛定是舊識,現在外面伏擊我,而後又被真正的兇手滅口。”
“雖然那人蒙着面,但我們猜測,那人是雜貨鋪裡的人,而且我們懷疑那兇手就在我們之中”詩菡解釋着。
沈若儀顯得有些遲疑,“那以詩菡姑娘之意,此事應當怎樣解決。”
詩菡擡頭看了看窗外,淡然道:“我看這樣吧,時間已經到了中午,不如大家先吃飯,然後再從長計議。”
“可…”婧琪急忙開口,還要再說些什麼。
詩菡不由分說,打斷了她的話,“婧琪,畢竟這次發生這麼多的事,但我們並無真憑實據,此事還得進一步調查。”
唐耀傑側目看着沈若儀,雖然她的神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但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沈若儀眼底的一絲慌亂。
向黔晉朝詩菡點頭,她這樣做,分明是拖延時間,害死陳掌櫃的兇手或許可能是陳夫人,但殺害龍飛的人又對詩菡下狠手,憑她一個弱女子,斷然是做不到的!
午後,一個身影立在院中,正凝神望着院內的景緻,清風揚起她的髮絲,拂過她那雖已不再年輕,卻風韻十足的面容,她正是陳夫人。
良久,沈若儀才遲疑地擡步,欲走入屋中,就在這時,她聽到一個甜美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夫人好興致。”
她生生地停住了腳步,轉頭望向身後,只見詩菡笑意盈盈,正站在她的身後。
沈若儀一怔,隨即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招呼道:“原來是柳姑娘,你也來賞花麼?”
詩菡笑了笑:“夫人忘了,今天又該替你把脈,夫人在這裡,意欲何爲!”
“只是隨便走走而已。”
“隨意走走”詩菡嘴角上揚,繼續上前:“還是說夫人難道心中有事,難以平靜,因此前來散心?”
沈若儀閉了閉目,神情中露出一絲疲憊,“確實如你所說。姑娘果然是冰雪聰明之人,我早就知道瞞不過你的眼睛。”
“夫人如果不介意,可以說給我聽聽。”
沈若儀輕輕一嘆,“詩菡姑娘,我冒昧地說一句,能不能拜託你,不要再追查這些事。”
“那夫人也該給我一個不查的理由”詩菡凝視着沈若儀,堅定地道,“家兄曾教導我,不要輕易放棄對真相的探尋,當然,這也並非絕對,但我要看你的理由是否充分。”
“理由?”沈若儀垂首喃喃地重複着,當她再擡起頭時,目光中閃動着灼灼的光芒,“不然這樣好了,所有的罪責就都由我一人承擔。”
“我不懂,夫人爲何要這樣做?”
陳夫人擡起頭,茫然地看向遠方,此時她黯然的心事,在空氣中飄散開來。良久,她才幽幽地開口道:“姑娘,不知在你心中,可有真正愛着的人?”
詩菡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問。
看出了詩菡的遲疑,陳夫人苦澀地笑了笑,繼續說道:“當愛成爲一種虧欠的時候,愛便不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
詩菡沉默着,她感覺,陳夫人的話似乎隱着深意,但她不明白,她到底有何苦衷。
沉吟了片刻,她緩緩地問道:“夫人…”
“詩菡姑娘,更多的事恕我不能奉告,如我所說,如果你們非要追究此事,我願承擔一切”陳夫人說完,向詩菡施了一禮,頷首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說完,她不等詩菡回答,便快步穿過花園離開了。
詩菡站在原地,回想着陳夫人方纔的話語,不禁惆悵了起來。愣了愣,她轉身向順天府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回來了”見詩菡踏進了門,唐耀傑端坐在桌旁,她本該追問陳夫人,怎麼回來了。
詩菡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走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氣定神閒地拿起一隻茶盞,執起一旁的茶壺爲自己添了茶,然後慢慢地喝了起來。
詩菡這樣的反應引起唐耀傑的注意,一雙晶亮的眸子緊盯着詩菡,他再次追問道:“出什麼事了,你不是在爲陳夫人診治!”
詩菡看着他,並不急着回答,將一杯茶飲盡後,這才緩緩地說道:“我和陳夫人攀談了幾句,就回來了。”
“攀談?”
詩菡點點頭,將手中的茶盞放回到桌案上,“大哥,這次的事情,你瞭解多少?”
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唐耀傑皺了皺眉,“我能知道多少!”
“那個飛鷹幫,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唐耀傑出奇的冷漠。
詩菡看了一眼,她知道,大哥注意,是在掩飾什麼!
“詩菡,或許我們不該查這次事”第一次見唐耀傑不想查案子。
聞言,詩菡有些意外,垂首望着桌面,只覺腦中一片混亂。她頓了頓,小心地問道:“大哥,畢竟是三條人命!”陳掌櫃、龍飛、翠兒,三個無辜者,難道真的不查了嗎?
儘管詩菡問得很隱晦,可唐耀傑還是變了臉色,他瞪着詩菡,眼中忽然盈滿怒意,“這種事,我不知道!”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繼續道:“詩菡,時間不早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詩菡淺淺地打量着他,從他急轉的態度中,她嗅出了一絲不一般的味道,“那我走了!”
待詩菡緩步走了出去,唐耀傑動了動身形,隨即一拳打在一旁的窗櫺上,表情中寫滿了苦澀。
詩菡坐在庭院中,一邊煎着藥,一邊整理思緒。
早些時候,陳夫人沈若儀的一番話明顯隱着更深一層的含義,她不禁猜測,沈若儀一定知道,隱藏在背後的那人是誰,但沈若儀卻仍舊袒護着那個人,寧願自己承擔一切罪責,也不願說出那人來,這讓她有些不解。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詩菡的身後響起。
不必回頭便已知道來人是誰,詩菡微微一笑,“慕容澤,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沒什麼,隨便走走”慕容澤在詩菡的身邊坐了下來,望着她的動作,詢問道,“你在煎藥?可是身體不適!”
詩菡點點頭,“嗓子有些疼,所以熬點雪梨湯!”
“是嗎”慕容澤露出微微寬慰的神色。
詩菡偏頭略一思索,道:“關於這次的事情,你又瞭解多少?”
“爲何如此問”慕容澤有些不解。
“我認爲,這件事情牽扯到一段前塵往事,而這件事與飛鷹幫也有着關係,我問過陳夫人和我大哥,但他們都避而不談。”
“唐大人也知道”慕容澤有些驚訝。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大哥什麼都不說,她也不清楚大哥知道多少。
慕容澤沉吟:“飛鷹幫是江湖上最大土匪窩,他們居住在鄄城,打着爲民請命的旗幟,卻幹些殺人放火的事,可自從楚昊天當上副幫主後,飛鷹幫的的風氣有所好轉,聽聞開始劫富濟貧!”
“這些我都聽楚大哥說起過。”
“要不,我去幫你查查飛鷹幫。”
“不用了”詩菡應了聲,搖頭,其實她心中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從沈若儀和唐耀傑的態度來看,不會有什麼收穫。
“可是不能查明這次的事,你定不會心安”慕容澤沉聲道。
這時,一個身影緩緩地走了過來,詩菡定睛望去,發現來人正是廣海。
“瑞王,詩菡姑娘”廣海走到近前,行禮道,“萬歲爺找您兩位呢。”
“哦,我們也正有事要找皇兄,他人在哪裡?”
“現在前廳內。”
“我們這就去。”慕容澤望向詩菡,卻見她仍有些遲疑,忙問道,“怎麼?”
詩菡猶豫地說道:“藥還沒煎好,大約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交給我便可,我煎好後,就給貴人送來”廣海應聲。
“如此就勞煩您了。”詩菡禮貌地向廣海微微頷首,起身和慕容澤一起離開。
前廳。
慕容澈和唐耀傑坐在前廳喝茶,兩人談論着雜貨鋪的案情。
當看到慕容澤和詩菡走了進來,他忙放下茶盞,問道:“事情可有什麼進展?”
“目前還沒有。”
待慕容澤和詩菡坐下來,詩菡整理了一下思緒,纔開口問道:“皇上,我想知道在我們結義之時,您是否已經開始對楚昊天進行調查。”
慕容澈聞言,隨後恢復了鎮定,頓了頓,反問道:“好端端的,你爲何!問這些事!”
“我只好奇你們之間的關係!”是敵還是友。
“這是前朝的事,你不該問也不能問”慕容澈頓時怒色大現。
詩菡頓了頓,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只低下頭沉默了片刻,才沉聲答道:“這次的事與陳夫人無關?絕不可能是她所爲。”
“你知道什麼了!”
詩菡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些疑問,想問清楚罷了。”
“皇兄,詩菡娘娘問這些事只是爲了查案”慕容澤插口。
“無礙!”
此時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丹姨奪門而入,還未開口便已經泣不成聲。
“丹姨,發生了什麼事”慕容澤連忙起身追問道。
“出大事了,陳夫人…陳夫人…她在陳家懸樑自盡了。”
“什麼”婧琪驚得後退了兩步,才勉強扶住身後的桌子,突然桌案上的茶盞被他猛地掃落在地,隨即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杯中的茶水也緊跟着灑落了一地。
唐耀傑緊走幾步,上前抓住丹姨的胳膊,語無倫次地顫聲問道:“你說陳夫人她…她死了?”
丹姨被他抓得生疼,“是向師爺發現陳夫人,並且把她放下來的時候,陳夫人就已經沒有氣息了。”
“唐大人,我們還是快去看看吧”慕容澤從旁提醒道。
唐耀傑這才如夢方醒,一陣風般地消失了蹤影。
二人一進陳家雜物鋪,唐耀傑就奔到近前,細細地查看起來,確定她已經沒有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