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窗外漂亮的夜景,忽而轉過頭,小聲的問阿爾弗雷德:“這些水果和紅茶都是免費的嗎?我們走的時候可不可以帶走一些。”
阿爾弗雷德正在擦拭蝰蛇的槍管,聞言楞了一下,又低下頭去擦槍。
艾可一早察覺到了,他不高興的時候就不愛說話,悶頭擦槍或是在陽臺上一個人抽菸也不願意和別人說話,她踢掉鞋子抱着腿坐在沙發上:“阿爾弗雷德,林河是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嗎?你不遠萬里來到特拉西斯之都,只是爲了這麼一個人?”
“嗯。”
“真讓人羨慕啊,你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嗯。”
“你不要總是一直嗯,偶爾也跟我講講你從前的故事好不好,我會很認真的聽,不會告訴其他人。”艾可抓起一顆蘋果,她把蘋果切成兩半,遞給阿爾弗雷德一塊。
鼻尖傳來蘋果的清香,阿爾弗雷德僵硬的表情微微鬆動,接過蘋果咬了一口,香甜可口的汁水沿着喉嚨一直流入胃裡,這一路上吃了太多壓縮餅乾和沼澤地的腐爛漿果,阿爾弗雷德還是第一次覺得蘋果這樣好吃,他嚼着香甜的蘋果,開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啊,其實是個孤兒。”
“孤兒?”
“我生下來就被丟在耶路撒冷的一家小醫院裡,那個生下我的女人和男人一同消失在茫茫人海,如果不是修道院的修女好心收留,我可能早就凍死在醫院的走廊裡了,”阿爾弗雷德淡淡道:“撿到我的嬤嬤在我懷裡發現一張信紙,裡面包着十幾枚銀幣,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信物,那可憐的十幾枚銀幣是那對夫婦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從他們拋下我的一刻,二十多年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你討厭他們嗎?”
“談不上討厭,如果某天走在路上遇到了,或許會像路人一樣擦肩而過,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奢求過他們回來接我,哪怕看我一眼,我在修道院裡和那些誦經祈福的修女住在一起,神父
給我起名叫做艾倫,阿爾弗雷德·艾倫·賽斯薩隆,他說這是天上的父慷慨的賜予,”阿爾弗雷德頓了頓,道:“神父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禿頂,鬍子花白,他一生追求着心愛的女人而未娶,老了纔開始後悔,他待我十分的好,修女也經常給我帶好吃的零食,我雖然沒有父母,卻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愛,就像個吃百家飯的孩子,耶路撒冷有一個習俗,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不會生病,而我從小體弱多病,多虧了修道院老嬤嬤的悉心照顧。”
艾可輕輕點頭,她想說你也很怕孤獨吧,你說自己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愛,每個人都喜歡你,其實當夜深人靜你一個人坐在小屋子裡的時候,也會羨慕那些被父母哄着入睡的孩子,你和修女一起去外面祈福時,看到那些大手牽着小手的母子也會嫉妒的要命吧!孩子撒嬌,母親寵溺的給他買路上的棉花糖,父親一面神色嚴肅的呵斥說不要給孩子吃太多甜食,一面還是掏出錢包來付錢,而你呢?你只能遠遠的看着他們,明明羨慕得要命,卻一句求人的話都不肯說。因爲你沒有親人,修女們喜歡你也好,老嬤嬤關心你也好,都只限於你是個乖孩子,這個世界上真正寵溺愛護的人早就拋下你離開了,你不能像孩子一樣撒嬌,因爲你根本沒有資格。
“我懂的,我都懂的,”艾可輕聲說道:“艾可也是荒野上的孤兒,我的家人被魔狼殺害了,那時候我才兩歲半。”
阿爾弗雷德擡頭看了她一眼,他在這個女孩眼中找不到絲毫悲傷,她就像一朵盛開的鬱金香,溫馨可人又沒有扎人的刺,他不禁伸出手輕輕撫着女孩光滑的額頭,像是撫着一隻小貓。
艾可笑嘻嘻的說:“你別這樣摸我,你那麼好看,摸的我想親你。”
“我跟你講一講林河吧,”阿爾弗雷德收回手,聲音柔和許多:“其實他比你還小,他今年大概只有十八歲,是黑龍機甲的駕駛員,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夠與機甲契合度達到80%的人類,機甲駕駛員最好的年紀是在十六歲到二十二歲之間,這個時間段人類的神經反應最爲敏銳,是最容易契合機甲操控機器的年紀,他的父母是東陸的伯爵家,不過他是個私生子,十年前我在聖教騎士團的選拔中選中了這個孩子……”
“阿爾弗雷德,那時候你才十四歲,軍中選拔不都是要資歷大一些的軍官嗎?
”艾可突然問道。
“對啊,我六歲離開修道院加入聖教騎士團,十四歲的時候已經聖教騎士團副團長了,”阿爾弗雷德笑着道:“很厲害吧,我剛加入聖教騎士團的時候像個骨瘦嶙峋的猴子,營養不良,體弱多病,團長聲稱如果我半年內通不過測試,就要把我踢出騎士團,但是後來我成爲了聖教騎士團唯一一個S級騎士,受到了大主教接待,接受教皇洗禮,整個聖城都知道我的名字,十七歲我帶着軍隊遠征諾伊,連徵十三省,被加封帝國公爵,享有皇帝一般的待遇。”阿爾弗雷德輕聲說着自己的過去,臉上沒有一絲得意的神色,他說着自己的輝煌往事,卻像是在講一個書裡寫的故事般平淡,平淡的讓人幾乎以爲這不過是他編造的謊話。
但是坐在旁邊的女孩並不懷疑,她小聲地說:“阿爾弗雷德,你有時候說話像一個孩子。”
“瞎說,你見過這麼大的孩子嗎?”
“不一樣的,你不一樣,你總是在刻意掩飾着你的悲傷,那是因爲你不能釋懷過去,你越是表現得鎮定自若,心裡就越是慌亂,你害怕有人戳穿你,害怕有人看到面具下真實的你,”艾可輕聲說道:“你曾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人物,帝國公爵,聖教騎士團副團長,但是那些都不見啦!你痛恨那些奪走你一切的人,就像一個孤兒討厭那些擁有棉花糖的孩子一樣,你心裡其實恨得要死,你只是不說出來。”
阿爾弗雷德呆呆的沒有說話,他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跟他講話,而那個講話的是個年紀小他的女孩,她說的話輕柔,卻像是刀子一刀刀割在阿爾弗雷德心頭。
阿爾弗雷德無聲的笑了,他笑着道:“我經常說夢話嗎?”
“有時候會,”艾可把下巴磕在膝蓋上:“你握着拳頭的時候,樣子格外兇狠,我都以爲你要起來打我。”
阿爾弗雷德笑着想要說些什麼,開門的聲音卻如一聲響鈴,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勞倫斯換了一身華麗的行頭,西裝革履,披了件雪狐皮大衣,頭上戴着一頂銀色禮帽,帽檐鑲着一層細細紅邊,他大步走進來,丟給阿爾弗雷德一套衣服:“穿上它,艾瑞莉婭伯爵今夜會舉辦一場拍賣會,我已經搞到了票,”說着看了一眼手上新買的石英錶:“九點鐘開始,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入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