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距離上一次‘西塞爾醫院遇襲事件’已經過去兩週,事件熱度也下降許多,各大報社基本換下頭條新聞,只有一些小報刊刊登着相關訊息。
精靈王室將此次遇襲事件定義爲‘極惡事件’,這種地下黨組織冒犯王室成員的行爲極度惡劣,在那之後王室即刻頒佈了新條約和法規,對特拉西斯各區地下党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地下軍火貿易某種程度被徹底杜絕,幫會人數限制在五百以內,超出規定的幫會將不再享有精靈王室的庇護。此外,九區以伊恩霍格爲首的地下黨全部取締,參與襲擊事件的人員派發至西部開荒,未來幾年內九區將改建爲副城區,屆時八區將遷出部分王室要員入駐九區,進行政治軍事管轄。
如此一來,各區幫會不禁叫苦連連,大幫會被打壓的不敢擡頭,一些成員出門買個麪包都要提心吊膽,整天躲在地下室抽悶煙,某某區黨首甚至因爲在公共場合吐痰被抓進監獄,某某大佬深夜喝酒發酒瘋被判監禁十年,諸如此類事件屢見不鮮。一旦主人出面,那些藏在陰暗裡狐假虎威的組織便被抽去了筋骨,面對一頭貨真價實的猛虎時,紙糊的面具如何撐得過去,何況他們還妄圖拔掉老虎的爪牙。
作爲事件的遇害者,阿爾溫公主受到了王室高度重視,這位早在數年前便被欽定爲女皇繼承人的女孩,現今出門逛個街都有一隊護衛前後保護,日常外出時間被凱特女皇限制在每月兩次,大半時間呆在宮殿內。阿爾溫公主拗不過母上大人,再三請求反而被關了禁閉,禁足一月並罰抄醫書三百本,阿爾溫公主回頭看着屋裡堆成小山的書籍,驀然有種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悲壯情緒。
身爲公主護衛,坎波菲爾茲與艾席拉紛紛因爲保護不利而被降職,坎波菲爾茲直接由軍團長降至大隊長,艾席拉解除宮廷侍衛長職務,轉職做了公主殿下的貼身護衛,負責照顧公主生活起居與監督醫書罰抄進度。
鄧普斯教授反而因禍得福,這位醫院副院長因爲保護公主而受到王室嘉獎,不僅被熱捧爲優秀醫師,更是評上了皇家學院的終身教授,可謂事業學業雙豐收。近來鄧普斯副院長開車他的藍色小跑四處參與研討會和發佈會,新聞中不時報道醫德高尚的老教授,畫面中老教授拿着話筒戴着一頂烏黑假髮,一面侃侃而談,一面閉眼享受着臺下雷鳴般震耳欲聾的掌聲,真可謂意氣風發似少年。
天氣晴明,萬里無雲。
八區某旅館內,阿爾弗雷德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攝影專輯,大片陽光灑落窗臺,阿爾弗雷德一半身子曬着太陽,全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艾可一副家庭主婦的模樣,正在廚房準備午飯,至於在西塞爾醫院駕駛海王機甲一型的機甲騎士林河,此刻正躺在臥室牀上靜養,前不久鄧普斯親自爲這位天賦騎士做了一次手術,取出林河體內的子彈,當時鄧普斯用鑷子夾着手指長的鎢心彈時,臉上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術後需要靜養一個月,不過少年人向來好動,做完手術後的第二個星期少年便下牀四處走動,阿爾弗雷德也不攔着,他向來不喜歡死氣沉沉的東西,能夠看到少年一圈一圈在屋子裡徘徊,心裡也盼着他早些痊癒。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的聲音,阿爾弗雷德合上書,距離上一次遇襲事件過去了整整兩週,軍部仍舊沒有對他們展開調查,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駕駛初代海王機甲的騎士林河,任何一個身份都非同小可。王室至今沒有調查此事是因爲精靈公主強壓着不允許任何部門介入,凱特女皇固然強硬,對自己女兒的任性要求卻還是不得不聽上三分,答應短時間內不會調查此事。
“阿爾弗雷德,林河,飯好咯!”艾可端着熱氣騰騰的菜走出來。
“嗯。”阿爾弗雷德應了一聲,剛剛邁開步子,電視櫃旁的電話突然響了。
旅館給每個房間都配備私人電話,一般情況下只用於旅館聯繫住房客人,並不會泄露號碼,阿爾弗雷德看着顯示屏上陌生的號碼,猶豫片刻,拿起了話筒。
“是314房間嗎?”聽聲音是個低沉男聲。
“是。”
對方聽到了阿爾弗雷德的聲音,沉默幾秒之後,開口道:“是我,勞倫斯。”
隔着話筒聽到久違的聲音,阿爾弗雷德有些意外,那日勞倫斯不辭而別,兩人之間突然斷了聯繫,離開瑪格瑪特後阿爾弗雷德沒有任何手段聯繫勞倫斯,他本打算在事情結束後返回東部荒野,現在看來,怕是短時間難以離開精靈王都。
阿爾弗雷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怎麼,幾日不見甚是想念,特地來打電話慰問?”
“我聽說你遭到了地下黨襲擊,所以打個電話問一問,”勞倫斯道:“怎麼樣,你沒事吧?”
“沒事。”
“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伊恩霍格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調動上千成員,在這背後必然還有什麼勢力,阿爾弗雷德,我想你應該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黑暗議會是嗎?”阿爾弗雷德道:“我有想過他們的報復,畢竟是我親手殺死了艾瑞莉婭,遭到議會反撲也在情理之中,黑暗議會這種上層組織很難容忍有人侵犯了自己的權威,它是魔法時代的產物,存在至今兩千多年了,怎會容忍我這種小人物的挑釁。”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了,阿爾弗雷德,你可是高高佔據着黑暗議會的獵殺榜榜首,”勞倫斯道:“不過好在有精靈王室的庇護,你在特拉西斯應該還算安全,在這些龐大勢力之間,我們之是夾縫中生存的蟲子,蜉蝣難撼大樹,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低頭,阿爾弗雷德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有利……”
阿爾弗雷德打斷了他的講話:“瑪格瑪特出事了?”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也沒有掛掉電話,阿爾弗雷德不做聲的靜靜等待,好一會兒聽到話筒內傳來低沉的聲音:“沒事,一切都很順利。”
“如果真的沒事,你大概會笑着說我是不是在開玩笑,你這種傢伙越是遇到了麻煩,便表現愈加冷靜,搞得好像真的沒有事情一樣,”阿爾弗雷德道:“你爲了前往特拉西斯,族長位置都可以不管不顧,卻在兩週前不辭而別,勞倫斯,暗夜部族出事了,對不對?”
“嗯。”
“黑暗議會幹的?”
“嗯。”
一絲不詳預感在心底泛起,阿爾弗雷德沉默片刻:“勞倫斯……”
“雷納斯
死了。”電話那頭傳來冰涼的聲音:“他是我的兄弟手足,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十年,阿爾弗雷德,換做是你會怎麼做?”
阿爾弗雷德神色一怔,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阿爾弗雷德拿起話筒,嗓子有些嘶啞:“誰幹的?”
“血腥拜蒙,黑暗議會三巨頭之一。”聲音聽起來有些蒼白無力,阿爾弗雷德甚至以爲病了,他抱着電話筒,找遍全世界發現只有電話對面的人可以傾訴,他明明那麼憤怒,卻什麼都做不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兄弟的屍體運回瑪格瑪特,埋葬奴隸一樣丟在荒郊野外,而他甚至不能說一個不字。
該讓人多難過啊!
“阿爾弗雷德,我曾聽你說起死去的戰友,現在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我看着他徒然死於戰場,如一條沒有主人的野狗,我連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電話那頭的傳來勞倫斯冰冷的聲音:“如果一些人犯了錯誤而不受懲罰,那麼誰還會信仰上帝,我們這種人就要手把手把惡徒送入地獄,哪怕要與整個世界爲敵,哪怕拆掉骨頭削成匕首,也絕不可能就此罷手!
“我不攔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阿爾弗雷德道:“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
電話對面的精靈似乎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苦澀的笑了笑:“元老會希望我把希爾薇嫁給拜蒙,以彌補家族犯下的錯誤。”
希爾薇,那個暗夜部族的小公主才十六歲,暗夜部族的元老會是有多怯懦多無能纔會將這樣一個女孩作爲禮品拱手相贈?他們面對黑暗議會簡直像是老鼠見了貓,搜刮一切珍貴的的東西供奉給主人,只爲得到一個不足掛齒的諒解。
阿爾弗雷德默然:“如果你捨得,嫁過去也無所謂。”
電話那頭傳來嗤笑:“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講,讓你拋下一切去和黑暗議會拼命?然後家破人亡,暗夜部族數千年基業毀於一朝?”阿爾弗雷德道:“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也能明白失去至親的痛苦,我一直後悔着某些事情,覺得當初不那麼固執就對了,覺得妥協的話大家都能活下來了!可是又有什麼用呢?我再後悔也見不到那些傢伙了,他們的屍體丟在亂葬崗被野狗啃得一乾二淨,我的兄弟萊恩·哈特被砍掉頭顱掛在城牆上三天三夜!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殺死整個紅月帝國的人!杜凱蘭家族的男女老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可我做不到,我只能在這個電話裡和你咆哮着,和你吹噓着我的憤懣,我的難過,我不想你也經歷我的一切,勞倫斯,我不想你變得和我一樣一無所有!”
好一會兒,電話裡傳來勞倫斯的聲音,帶着一點勉強的笑意:“阿爾弗雷德公爵也有這麼多愁善感的一面嗎?”話音未落又聽他道:“不聊了,家族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有空再坐下來喝着紅茶細聊吧。”
“嗯。”
阿爾弗雷德掛了電話,扭頭看到林河從房間裡走出來,他伸出手摸摸男孩柔軟的頭髮,輕聲嘆息,心裡有什麼慢慢紮了根:“下午不許睡了,看書。”
男孩乖巧的點點頭。
餐桌前傳來艾可的催促聲,阿爾弗雷德應了一聲,攙着男孩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