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都城與南部城池哈頓相隔數百里的公路線上,瓢潑大雨傾盆落下,公路於二十年前暗夜部族修建,彼此勞倫斯家族與亞瑟家族建交,並與東部海麗安娜家族併成爲暗夜部族三大支柱。
漆黑夜裡,鋼鐵機甲邁開步子疾馳公路之上,面罩下騎士的眼神堅韌如鐵,二十一具黑騎士一型重裝機甲,勞倫斯家族至今的全部心血,這些機甲是本家的最強戰力,他們本來要用於家族危急時刻的中堅力量,暗夜部族族長在瓢潑大雨的夜裡將它們一一解封,騎士們全副武裝奔赴戰場。機甲騎士後方,一束束聚光燈照亮了崎嶇不平的路面,近百輛裝甲車尾隨其後,車內戰士擦拭着槍身,露出光滑錚亮的槍口。這些戰士大半隸屬於暗夜部,不久前暗夜部以半數傷亡退出哈頓戰場,首領雷納斯與副官馬卡爾雙雙陣亡,平日裡叫着他們一起喝花酒打牌逛巷子的男人如今已經不在了,戰士們心中記着那場戰鬥,於大家而言,今夜將是一場復仇之戰!
部隊最前方由一輛越野車開路,前後車燈齊開,暗夜部族族長勞倫斯手握方向盤,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暗夜部成員都知道首領雷納斯與族長勞倫斯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在得知雷納斯死訊之後,勞倫斯一直籌備着戰爭,有了大家長的領導,他們將會在哈頓戰場上一舉擊潰敵人,一雪此前的恥辱!
整個暗夜部上上下下都相信着勞倫斯,將他看做精神領袖,血瞳勞倫斯該是多麼可怖的人物啊!東部荒野最強的執權者,傳聞他在十多年前便已威震東部,荒野強者哪怕是庫恩都不願與其爲敵,這次惹惱了大家長的傢伙只能自認倒黴!要怪就怪他不長眼睛來招惹暗夜部族族長!
夜雨敲打着裝甲車的鋼化玻璃,雨刷不停擺動,終點很快就要到來了,勞倫斯停着車窗外喧雜的雨聲,驀然覺得眼前一切是如此熟悉。
許多年前他自荒野而來,孤身一人闖入暗夜部族的大家庭,很多精靈瞧不起他,將他看做荒野卑賤的小雜種。勞倫斯的生父是暗夜部族中的掌權者,母親卻是一個荒野上的血精靈,這種不夠純正的血脈跟隨着勞倫斯多年,一直到他十七歲,由家族內亂掀起了一場權力的角逐,荒野上的小雜種在這場萬衆矚目的戰鬥中中砍掉前任族長的腦袋,接替了父親職位,順勢成爲暗夜部族的新任族長。
勞倫斯至今還記得,那也是這樣一個雨夜,他帶着部隊殺入城堡,親手從枯槁無力的老人頭上摘下王冠,老人裹着袍子躲在牆角瑟瑟發抖,身體像抖篩子一樣不停顫抖,他眼也不眨的將長劍遞進老人胸口,濃稠黑血在地面上暈開來,與新鮮血液融在一起,城堡裡幾百號人紛紛倒在血泊之中。他宛
若一個地獄歸來的惡魔,雙手沾滿血腥,踏着成堆屍體一步步走向了權力巔峰。
再後來,勞倫斯回到東部荒野的救濟站,從救濟站裡接走一個患了癡呆症的女人,那個滿身風雨從血池中歸來的少年,眼神冰冷,嘴裡卻輕聲說着溫柔細膩的話:“媽媽,我找到新的家了,以後大家再也不用吃一天一頓的土豆泥拌飯了,等我的弟弟或者妹妹出生的那一天,你來爲她取名字好不好?”
女人目光呆滯的望着他,對於一個做過腦部手術的女人而言,她唯一能記得的事情是早上七點鐘準時出來散步,除此之外她連眼前少年是誰都不認識。女人乖巧的像個孩子,被勞倫斯牽着手帶上馬車,一路回到昔日的宮殿。
不久後女人便死了,醫生說是積勞成疾勞,身體器官過快衰弱,勞倫斯不顧元老會反對把女人葬在家族墓地,讓她回到了心愛的男人身邊。
他一個人走回宮殿,說不出究竟有多難過,其實在他心裡木偶一樣的女人早就死掉了,活着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沒有思想,不會說話也不認識任何人,這樣的精靈活着有什麼用,她的小世界早在做過腦部手術後就崩壞塌陷了。勞倫斯心裡恨那些給媽媽做手術的醫生,更恨那個死去的男人,他沒有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毫不留情的把他們母子拋棄於荒野,男人那麼喜歡一個人,卻不肯違背家族一絲命令,只敢偷偷摸摸的在某個深夜坐車來到救濟站,給他們帶一些吃的和零用錢,笑嘻嘻的問他們最近過的好不好。
這種男人真是沒用啊!連自己心愛的東西都無法保護,虧他還是暗夜部族的掌權者,握着這個世界的權力鑰匙的男人不該有着這般軟弱的性子,還有那副英俊卻又玩世不恭的嘴臉,簡直像極了一個小丑!
勞倫斯回到城堡,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女人曾經居住過的房間,屋子牆壁刷成粉紅的少女色,因爲他怕女人撞到磕傷自己,桌角牆角尖銳的地方全部被布條包裹起來,乾淨整潔的屋子只放着一張軟牀,木質地板上鋪着毛毯,窗簾上的天藍色蕾絲邊讓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些少女的氣息。屋子中央的搖籃裡,女-嬰閉着眼睛輕輕熟睡,勞倫斯看着女-嬰,那顆被鋼鐵包裹起來堅不可摧的心臟突然間土崩瓦解,他的眼前浮現出了女人抱着孩子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的模樣,那時候她像是個真正活着的女人,嘴角微微上揚,眼裡滿是慈愛的目光,一心一意照料着懷中的孩子,彷彿溫柔照料着這個世界。
勞倫斯從小到大沒見過她笑的樣子,那天他躲在窗外偷偷看着,才發覺這個女人笑起來這麼好看,怪不得男人到死都惦念着她不忘。
他走過去
想要抱起女-嬰,手卻停在了半空中,然後笑着說:“小可憐,從今天起你就沒有媽媽啦!”目光漸漸柔和,伸手將搖籃裡的女-嬰抱起來:“不過不用擔心,哥哥會保護你的,哪怕全世界對要與你爲敵,哥哥還是會站在你這邊,因爲你是哥哥……最後一個人親人啦!”
十六年後,暗夜部族族長勞倫斯披風沐雨奔赴南方戰場,只是爲了實現當初小小的承諾,他在陽光溫和的午後對女孩輕聲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早已刻在心間。
越野車傳來急促的剎車聲,輪胎摩擦着柏油公路滑出十幾米後停了下來,身後的黑騎士機甲蒸汽涌動,迅速向着四下荒野擴散開來,裝甲車一輛接一輛的散開,車內戰士各自備好武器,熄了車燈。
這裡不該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但是密集的陣地出現在了衆人眼前,勞倫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就如當日雷納斯進攻哈頓城一般,暗夜部中有奸細通風報信,早早通知了遠在特拉西斯之都的血腥拜蒙。
近千名暗夜精靈大軍出現在了荒野,公路四周是亞瑟家族的機動甲冑劍齒虎型機甲,鋼筋鐵骨包裹着的騎士在多年深藏下現身荒野,連勞倫斯都沒有想過亞瑟家族居然有超過三十具人形甲冑,顯然亞瑟家族暗地裡培養了大批的機甲騎士。站在機甲前面略顯老態的暗夜精靈捋着鬍鬚,神色泰然:“不知勞倫斯族長深夜前來哈頓,帶着如此多的部下,是爲何事?”
那副嘴臉笑起來像只滑稽的鮎魚,勞倫斯死死盯着他:“老亞瑟,你竟然沒沒有死!”
“瞧您說的,我怎麼可能死掉呢?”老亞瑟笑道:“您的忠犬撲過來想要咬死我,炸掉城堡?那種把戲我早就玩得厭了,不過我聽說他好像死的很慘,全身被燒成灰燼,還是通過身上戴的狗牌認出來了,這種死法對一條瘋了的狗而言真是仁慈啊!我想如果是我應該會把它做成狗肉火鍋,一片一片涮着吃!”
勞倫斯推開車門,外面正下大雨,他穿着黑色的長風衣走下了車,從懷裡摸出一根雪茄,點燃後深吸一口:“我聽說,盧卡·亞瑟被剁掉四肢丟到城堡前,你連打開城堡大門的勇氣都沒有?”
老亞瑟突然變了臉,露出兇惡的嘴臉:“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不喜歡重複着說過的話,如果你想聽的話,跪下來舔着皮鞋像條狗一樣來求我,或許我會再向你說一遍!”風衣很快被雨水打溼,勞倫斯站在雨中,眼瞳露出重重殺意:“既然大家在這裡碰了面,看來也不必等到哈頓了,來吧!讓我見識一下亞瑟家族十數年精心研製的機甲,還有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老東西,究竟有什麼本事在我面前叫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