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羣狐哀鳴,百獸跟着哀鳴。
此情此景,着實令人震撼。
李衍等人一側旁觀,久久不語。
終於,這場特殊的葬禮到達尾聲。
隨着老狐狸一聲鳴叫,周圍陰風大作,鬼火來回飄蕩,霧氣籠罩,月光似乎都變得氤氳。
周圍野獸如蒙大赦,紛紛散去。
它們的靈性尚且不足,只是在鬼狐威懾下前來,事情結束,自然飛快逃離此地。
陰霧散去,狐仙的屍首已消失無蹤。
李衍等人清楚,屍骸肯定被這些狐狸藏到了某個地方,以免被人破壞。
畢竟,狐仙皮肯定是製作法器的材料。
與此同時,大大小小的狐狸也四散離開。
“這…這就完了?”
沙裡飛撓了撓頭,有些失望。
然而,話音剛落,就見那頭鬼狐再次出現,站在高臺之上,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一躍而下,向着東南方而去。
但每走幾步,都會停下腳步,扭頭觀望。
“這是要咱們跟上,走!”
李衍來了興趣,帶着衆人緊隨其後。
正如王道玄所言,他們向着東南方而行,爬過陡峭的山坡後,果然在山腰處發現蹊蹺。
這裡有一座小土丘,四周林木高聳,樹根從地面凸起,周圍有些倒塌的石人石馬,斑駁模糊,遍佈青苔。
而在土丘中央,赫然有個黑乎乎的洞口。
“果然有墓!”
王道玄低聲道:“此地是風水寶地,狐喜居於墓中,應該是有人葬於此地,又被狐仙當成了洞府。”
“帶咱們來這裡幹什麼?”
沙裡飛問了一句,隨即眼睛一亮,“莫非是洞裡有金銀財寶,要送給咱們?”
說話間,那頭老鬼狐已來到洞口,不停扭頭張望,口中“咯咯噠噠”,說着上方語。
呂三聽罷,眼神有些呆滯,但還是咬了咬牙,跟着進入洞窟。
李衍等人有些好奇,緊隨其後。
這狐仙洞窟,面積着實不小,應該是狐狸掏墳,加上木頭生長破壞,使得整個墓道暴露。
洞口兩側,皆有厚重磚石。
衆人進入其中,裡面果然是一墓室,周圍倒是很乾淨,所有東西都已被挪走。
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古墓信息。
唯有墓室中央,放着一口大棺材。
棺木年代久遠,即便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製作,還是華麗的漆器,也已然有些腐朽。
棺蓋上方破了個大洞。
裡面,隱有嗚咽聲傳來。
李衍一聞,頓時清楚怎麼回事,微笑開口道:“呂兄弟,你的機緣來了,還不上前。”
呂三撓了撓頭,直接走上前,小心翼翼,從棺材破洞中,抱出了一隻小白狐。
小狐狸並不大,身子還顫顫巍巍,但卻很有靈性,躺在他懷裡毫不畏懼,反倒睜着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嗚咽着看向旁邊老狐。
“咯咯噠噠…”
老鬼狐說了幾句上方語,不捨得看了小狐狸一眼,便縱身躍出洞窟,消失在密林之中。
“恭喜呂兄弟。”
王道玄撫須笑道:“此乃狐仙之子,靈性不凡,好生培養,將來定是一大助力。”
呂三抱着懷裡的小狐狸,臉上再次露出那純真笑容,“這小東西,我挺喜歡。”
說着,看向洞外,面色變得凝重:“方纔老鬼狐還說了個消息,遠方山林中,有人大肆捕捉山中妖物精靈,還有更加不祥的氣息在蔓延。”
“它們害怕,要前往北方,應該是搬入秦嶺,路途遙遠,照顧不了這小傢伙。”
“這片山林,定然出了大事…”
…………
窗外鳥鳴聲和陽光,讓李衍緩緩睜眼。
他展了個懶腰,穿好衣服後,來到窗前。
連日陰雨已經停歇,天空放晴,藍天白雲,陽光普照,令整座古老小城生機盎然。
昨晚忙了一宿,天快亮時,纔回到客棧。
他有些疲憊,一覺就睡到了臨近中午。
隨意端起桌上茶壺,喝了幾杯水,李衍便取出勾牒,查看的同時眉頭緊皺。
將那一縷魔氣鎮壓,果然得到獎勵。
他能感覺到,此刻勾牒內有七道氣息盤旋。
六道冰冷,乃陰兵罡令,每使用一道,就可招出一營五百陰兵,六道便是三千兵馬。
這陰兵乃陰司正兵,可遠不是什麼猖兵能相比,按照《鬼律》所言,堪比玄門籙兵,戰鬥力極其強大。
而這,還是最普通的兵馬。
曾有厲害的活陰差,能召喚出鬼將。
應該就是昨晚那種恐怖存在。
憑他的神通,竟然聞不到對方氣息。
還有一道則更爲驚人。
雖爲陰煞,卻是一種更高等級的力量。
按照陰司說法,此爲神煞之氣。
若非藏在勾牒之中,憑他的神通,同樣察覺不到。
正是昨晚任務的報酬!
李衍仔細感受,這股力量給他的感覺很是玄妙,雖是陰煞之氣,但卻毫無寒意,反倒令人有種清爽的舒適。
能作爲陰司報酬,這道氣絕對不簡單。
李衍現在面臨着兩個選擇。
一是將其融入法器,比如神虎令,有了這道氣息,法器的威力必然提升。
二是融入大羅法身。
他的大羅法身已經修補,無論提高法身品質,還是點燃魂火,都是喜事。
但這道福運的特性,是修補法身,那麼就無濟於事,白白浪費了好東西。
就像當初在亂葬崗,吸收了山太歲不少福運,但將法身修後好後,再吸多少都沒有用。
李衍沉思了一下,還是決定由大羅法身吸收。
畢竟這東西,是他如今一切的根基。
哪怕浪費一次機會,也要弄清楚,陰司的這獎勵,對法身有何作用。
想到這兒,他當即握着勾牒,心神沉入丹田。
大羅法身運轉,一股冰冷徹骨的氣息,頓時順着勾牒流淌,被大羅法身吸收。
丹田內,大羅法身竟迅速被白霜覆蓋。
有門!
李衍眼中露出一絲驚喜。
這道煞氣,果然不簡單!
他能感覺到,其中有福運可修補法身,但更多的,則全部涌向勾魂索。
竟有兩種作用!
也難怪,這東西來自陰司,可以加強法器威力,某種程度上來說,勾魂索何嘗不是一種神通法器?
嘩啦啦!
勾魂索的長度,竟直接暴漲,又多了三尺,達到足足兩米多。
這個長度,已堪比普通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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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所真正的殺傷力,也隨之顯現。
只論近身搏鬥,即便化勁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是第二種能增強勾魂索的氣息。
還有之前的楚巫令牌。
李衍隱約有種感覺,這二者的力量性質不同,但其中,或許有着某種聯繫。
他心情大好,起身出門,準備喊衆人吃飯,順道商量一下,離開上津城。
嘩啦啦!
剛敲開沙裡飛的門,就見這老哥一臉不自然,桌子上,還留有火藥殘留的氣味。
“沙老叔,這真不是地方。”
李衍有些無語道:“安頓下來,咱們再找個僻靜的地方,哪怕你動靜再大,也無所謂。”
“嘿嘿…”
沙裡飛臉皮厚,豈會在乎這個,眼咕嚕一轉,便扯開了話題,低聲道:“衍小哥,昨晚我想來想去,殺狐仙的,多半就是白若虛那小子。”
“這傢伙手裡可有新式玩意兒,圖謀煤精,說不定也知道了配方…”
“不急!”
李衍面色凝重,微微搖頭,“這件事,絕沒那麼簡單,咱們先別摻和其中,讓都尉司先試試這渾水。”
“咱們摻和太深,反倒會成爲別人目標。”
“說的也是。”
沙裡飛頓時瞭然,不再多說此事。
李衍又敲開呂三的門,卻見這小子早已醒來,不知從哪弄了點生肉,還有羊奶,正在逗弄那小白狐狸。
李衍微微一笑,想要上前。
可惜,這小東西對他很是畏懼,直接就鑽進了呂三懷裡,只露出眼睛盯着他。
李衍啞然失笑,也不勉強,提醒呂三收拾東西后,便出了門。
剛出樓道,便看到了王道玄,一襲道袍齊整,還手持拂塵,揹着個包裹,顯然正要出門。
“道長,去哪兒啊?”
“去看看老劉頭。”
李衍一聽,頓時瞭然。
老劉頭,便是昨日驗屍的仵作。
王道玄見其被屍毒陰氣所侵,心中不忍,便在離開時告訴對方,隨後會幫他做一場法事,並且傳授些秘法。
當然,一切都是免費。
李衍自然不會覺得多事,畢竟王道玄本就心善,當初同樣是分文不收,幫他答疑解惑。
“走吧,我也跟着去看看。”
李衍心中一動,當即跟着王道玄離開。
上津城不大,二人出了客棧,沒走幾步拐入小巷,幾次向人打聽,才找到老劉頭住處。
仵作本就是賤業,人人都有些忌諱,再加上老劉頭並非真正的玄門中人,自然過得落魄。
他的家,在巷子最深處,靠近城邊。
不僅房屋破破爛爛,排水還不太好。
王道玄看的直搖頭,指向城牆,“本來就屍毒陰煞侵體,還住在這陰溼之地,還好遇到咱們,否則這老劉頭死後,必然化作殭屍。”
李衍擡頭一看,卻見城牆高聳,正好將老劉頭的家籠罩,除了正晌午,恐怕大半時間都不見陽光。
咚咚咚!
敲響門後,老劉頭磨磨蹭蹭半天才來開門,臉色蒼白難看,滿臉冷汗。
他看到二人,眼中明顯有些驚訝。
本以爲王道玄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真的上門救治,頓時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道長,快,快請進。”
他一瘸一拐,臉上滿是冷汗,苦笑道:“老朽這風溼痛又重了,所以開門慢,還請道長見諒。”
王道玄眼中滿是不忍,搖頭道:“無妨,你先別忙,在貧道作法幫伱祛除陰煞之氣,應該就會好些。”
說罷,立刻動手,佈置起了法壇。
小院內放了個木頭桌,雖破破爛爛,但佈置法壇足夠,在李衍幫助下,很快完成。
老劉頭畢竟是見慣了屍體,雖之前有些惶恐,但很快鎮定下來,恭敬站在一旁等候。
此刻,正好晌午陽光照下。
原本陰暗潮溼的小院,瞬間有了生機。
王道玄看了看天空,搖頭道:“便是每日正午的陽光救了你,再遲一點,貧道也無能爲力。”
說罷,就讓老劉頭找了個涼蓆鋪在地上,頭朝北,腳朝南躺下。
點燃香燭、步罡踏斗、口噴噀水…
王道玄熟練地啓動法壇後,便從懷中取出幾枚驅邪降福錢,依次擺在老劉頭額頭、四肢、胸腹部位。
隨後,他又取出金錢劍放在法臺上,端起旁邊八卦鏡,手掐日君訣,口中念道:“玄炁顯威陳天君,縛或羅軍吒利娑訶,謹請日宮太陽鬱儀帝君,降布靈光,敕!”
話音剛落,李衍便聞到熾熱陽罡之氣匯聚。
不知是不是錯覺,小院內也變得更加明亮。
而王道玄,已擺弄着八卦鏡,反射太陽光,將金錢劍從劍柄到劍尖,照了一遍。
是西玄一脈禳災術!
李衍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據王道玄所說,他西玄一脈,最擅長的便是幫人禳災祈福,用來爭鬥的術法是少之又少。
攻擊性術法,也大多是對付妖物陰鬼。
之前王道玄道行不足,法器也不靈光,有些術法根本用不出。
而現在,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用日君訣將金錢劍開光後,王道玄立刻手持金錢劍,步罡踏斗,繞過法壇,在老劉頭身上的銅錢上,用金錢劍挨個點過。
霎時間,一股股難聞的陰煞屍毒之氣,從驅邪降福錢方孔中冒出,小院內頓時臭不可聞。
李衍連忙捂住了口鼻。
至於那老劉頭,則是感覺身上花錢變得異常灼熱,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亂動。
但很快,溫暖的感覺就在全身流淌。
折磨他許久的疼痛,竟在迅速緩解。
法事過後,老劉頭頓時感覺舒服許多,飛快起身,直接就跪倒在地,滿臉流淚,“多謝仙師垂憐。”
“哎~這是做什麼?”
王道玄連忙將他扶起,微笑道:“幫你驅煞禳災,也是淬鍊貧道這法器,互不虧欠。”
老劉頭當然知道這是安慰話,仍不斷感謝。
王道玄見狀,立刻岔開話題,微笑道:“貧道幫你做法事,並不能除根。”
“你這行當,最好是別做了,另外也得想辦法早點搬家。”
老劉頭臉色一苦,“老朽打小便跟着師傅當仵作,人人忌諱,勉強餬口,沒有妻兒子嗣。”
“不做這行,老朽怕是連飯都吃不上。”
王道玄沉思了一下,“既如此,我就幫你佈置一番,改改陽宅風水,再傳授你些藥酒方子和防護之法。”
“今後碰到古怪的屍體,可千萬要小心。”
“多謝道長。”
老仵作又是一番感謝。
李衍則直接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買藥酒和改風水的東西,怕是不便宜,老先生收下這些。”
“這…這怎麼行?”老仵作連忙推辭。
李衍直接將銀子塞入其懷中,“都是江湖同道,幫襯一把,算不上什麼。”
“況且,有些事還要向老前輩請教。”
老仵作一愣,連忙點頭,“您說。”
李衍取出懷中鳳凰金飾,沉聲道:“您也算是本地玄門中人,可否見過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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