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房中的女子被人匆匆的蒙上面紗,帶着她穿過庭院,踏過滿園的帝王花,走過長長的宮道。
身後的三個人卻在那裡靜靜地凝望,若是必定萬劫不復又何必躲藏不出,這一切都是註定的,躲不過,還是會回到原點。
一個熱鬧的庭院,正是歸心殿,今日小公主將從這裡轟轟烈烈的出嫁,而此刻巧柔坐在銅鏡前,看着銅鏡中的女子,身後事璃茉淡淡的模樣,“謝謝你,巧柔。”
銅鏡中的女子卻是慘淡一笑,“璃茉,你不懂,只是一切都回到了原點罷了。”只是昨夜天影的話還在耳邊,若是她嫁過去,固然可以,她擡手輕輕摸上嬌嫩的肌膚,她的臉該如何解釋和皇后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璃茉聽後上前幫她梳妝,如今小公主正在隔壁房間整理梳妝,等到花轎到的時候,煙花爆竹的煙霧會掩蓋住新娘,到時候偷星換月即可,“巧柔小姐,你會後悔麼?”在遙遠的以後,你一個人坐在孤獨的深宮中,會後悔今日所作的一切麼?
巧柔輕輕一笑,嘴中抿上紅脣,“絕不會後悔。”
外面鞭炮聲,祝福聲,聲聲入耳,卻不能讓眼前這個女子有一分笑容。
在瀰漫的煙霧中,璃茉利用巧妙地身法,將巧柔送到了喜娘的手中,而阿滿則被她一手打暈,扛起躍向了遠方。
等待煙霧散去,女帝冰冷的雙眼看着眼前淡然的身影,走上前去,輕輕握着她的手,“一路保重,還有,謝謝你。”最後一句謝謝你輕散在風中,女帝的手中還有剛剛女子的餘溫。
莫言看着眼前的女帝,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背後說道,“離星,放心吧。上天不會折磨她太久,都會過去的。”他相信上天是公平的,磨難過去就是幸福的開始。
女帝也笑了,雖然只是淡淡的一下,輕輕的一句,還是讓莫言聽到了,“是啊,她是接近幸福的人。”
而此刻軒亭閣內的人早已離開了,幾日後的邊城出現了天影神醫,從此懸壺濟世,哪怕戰亂,哪怕瘟疫,也對邊城子民不離不棄,問她爲何,她總是笑着說因爲在等一個人。
遠處蒼茫的大地,一輛馬車匆忙的奔馳在黃土上,激起千層塵土,卻不料與另一輛藍色的馬車相遇。天影和蘇晴兩人架着馬車飛快的奔馳向遠方的錦都,卻在半路遇到同樣回錦都的上官如風。
本是在馬車中安逸坐着的上官如風,卻在此刻聽到馬車後密集的馬蹄聲,輕輕敲了敲車門,便起身走出了馬車,“蘇晴。”
駕車的女子看着眼前的男子,一驚說道,“少主,你怎麼在這裡!”隨後便看到馬車後的冉柔,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上官如風看了一眼馬車內,問道,“這麼急去作甚?”
只見馬車的車簾被緩緩撩起,一個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少主,我們正準備趕回錦都。”
如風輕笑,“那也不用這麼急。”
蘇晴突然冷哼,“當然不急,因爲巧柔都要嫁給白玉天了!!”想起巧柔那日的輕言淺語,就不住爲她心疼。
身後的天影卻是一聲喝道,“蘇晴!”
上官如風看着他們,冷冷的問道,“巧柔怎麼了。”雙手不覺的握緊,彷彿女子馨香的餘溫還在手中,懷中還有女子的觸感,她對他是特別的。
而身後的冉柔,卻是眉頭一皺,她怎會嫁給白玉天的?看着眼前男子突然僵硬的身子,眉頭皺的更深了。
天影在馬車後輕輕一嘆說道,“少主,事到如今,我們不如趕快回錦都吧。”看着上官如風帶着怒氣回到馬車內,而一旁的冉柔則是惴惴不安,巧柔和他們一同回去,會不會改變她現在的地位。
此刻兩輛馬車結伴而行,共同奔向遠處的錦都皇城。
遙遠的皇陵路上,一輛馬車卻是緩緩地前行,並不急促,彷彿要將過去沒有的時間,全部補償給自己。
夏郡王的身邊躺着一個熟睡的少女,身上依然是一身紅妝,顯然是即將出嫁的少女,而夏郡王的臉上卻是釋然的微笑,“既然你說一切都過去,那便過去吧。”手中剛剛璃茉將少女交給她時的信,也隨着風飄散而去,在陽光中可以依稀辨得上面寥寥無幾的幾個字,“珍重,往事不可追。”
一旁的玉茗則是閉目,卻好似看到了女子臉上的微笑而微笑。熟睡的少女翻了一個身,依然熟睡在男子的懷中,而男子則是輕輕摟着少女的身子,免得被馬車顛下車。
金柯蔥綠的山體上,一條火紅色的隊伍從山頂一直蔓延到山下,像是一道滅世的大火,一直在熊熊燃燒着。
眼前金柯的迎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的來到了山下,前方是女帝厚重的嫁妝,而身後則是金柯的護衛隊,最中間則是八匹寶馬所拉着的深紅色馬車,四周是飄蕩的紅紗,微風浮起輕紗,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女子靜靜坐着的身影。
而李元龍則是看着眼前緩緩走來的女帝,“陛下,請放心將小公主交給我們。”
女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馬車,眼中是不捨,卻不見最深處的是愧疚,“李將軍,那一切就都擺脫了。”轉身讓出主道,眼睛卻是一直看着深紅色的馬車,她會好的,一定會的。
坐在馬車中的女子看着被紅紗擋住的少年背影,不知他再次看到卻成了他的主子,而他則成了她的臣子,會是怎樣的表情,嘴角是嘲諷的弧度,不論走多少彎路,該走的路一點都不會少。
心中不禁想起阿滿純真的笑容,想起女帝在混亂時,在她耳邊的輕語,“放心,她很好。”這樣便好,那她所作的一切比起當初還是有價值的多了。
迎親的隊
伍在黃土地上越走越遠,女帝一直在那裡站着,直到看不到了爲止,才牽着莫言回到了皇宮,莫言說過,她會好的,而她只要這麼相信着就好了。
迎親的隊伍走到深夜,隊伍於是就就地紮營了,巧柔一路上都蒙着面紗,而安排在她身邊的人都是金柯死士,其餘的人又都沒有真實見過小公主。
少天將李元龍扶下馬車,“父親,小公主此次嫁入錦都會不會將局勢更復雜?”這一路上李元龍都已經將錦都的實況告訴了他,想不到一年多的離開,錦都就已經變了那麼多。
李元龍聽了之後也是輕輕一嘆,“少天,莫要和皇家扯上任何關係。”因爲那裡沒有溫暖,沒有感情,莫要傷人傷己。
男子聽了老者之後的話,想起了那個被他留在金柯的女子,淡淡得笑着,曾經她說過她想過一段平靜的生活,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安靜的活着,“父親,我知道了。”
李元龍點點頭,看着遠處被人扶着走下馬車的小公主,說道,“少天,你去看看小公主是否有什麼需要吧。”皺着眉,在昔日的時光中,小公主應該是一個擁有純真笑容的人,真不知她該怎麼度過宮中悠長寂寞的歲月。
男子點點頭,將老者交給了木槿之後,就和如月一同走向遠處豪華的馬車。
如月看着一車車一箱箱的嫁妝,輕輕地說道,“女帝怕是很愧疚吧。”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嫁妝,早已超過一個公主該有的品級了。
少天自然也看到了身邊繁重的嫁妝,“嗯,也許吧。”
而馬車旁的巧柔聽着身邊女子說,阿滿已經跟隨夏郡王安全離開了,當她正要放下心來時,身後卻傳來男子溫和的聲音,“公主,不知這一路上你可有不適?”不知爲何眼前的女子總是給他一種熟悉的觸感,那抹倩影曾經出現過。
巧柔不敢輕易轉身,只是淡淡地說,“無事,多謝將軍照顧。”在金柯阿滿的身份曾經是神秘的,而後在山神日時被衆人所知,但是接觸並不多,而知道阿滿不會說話的就更少了。
龍少天聽到這聲悄聲淺語,不由一愣,這聲音怎如此熟悉。
而一旁的如月不得不推了一把男子,“怎麼了。”
男子搖了搖頭,說道,“公主,今夜你就暫且在馬車中歇息,再過十日我們就可以回到錦都了。”看着女子的輕點頭,轉身離去,但那抹倩影卻一直留在心中,直至滅亡。
在回去的路上,風如月一直看着身邊的男子,卻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由得回過頭看一眼身後正要上馬車的女子,卻看到被風吹起的面紗,臉色一變,回過頭拉着身邊男子快速回到了營地。
身後的巧柔正感受着微風拂過臉頰的溫柔,卻發現如月拉着少天快速離去的身影,她苦笑了一下,轉身上了馬車,若她沒看錯,剛剛如月臉上的是震驚。
也在不遠處紮營的上官如風等人,卻是在一旁看着年輕少主越來越冷的臉色,終於噤了聲。
上官如風聽着天影一句一句說道,“小姐本是要離開的,卻不料女帝突然要將阿滿遠嫁錦都,遂就去找女帝想要代嫁到錦都,如今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男子聽完之後只是冷冷的點點頭,轉身走向了一旁的懸崖旁,而蘇晴攔住了一直安靜聽着,此刻卻要上前跟着如風的冉柔,“哼,你就不要跟去了,少主最討厭身邊女人跟着了。”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論在何時,她都無法喜歡眼前的女子,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個人不可靠。
冉柔看着眼前的女子,“因爲她們都不是他的妻子。”揮開她的手正要上前的時候,身後輪椅上的男子卻幽幽的說道,“你認爲少主只有一個妻子麼?”
眼前的女子卻是一頓,狠狠的看了一眼男子,轉身走上了馬車,如今還不能和他們翻臉,只要讓她順利登上鬼龍山莊少夫人的位置,他們還不是待人宰割。
而站在懸崖邊的上官如風卻沒有發現身後小小的對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眼前似乎熟悉的懸崖,低下頭掏出懷中的東西厚厚的一疊紙,不知包着什麼。他一層層打開,裡面是兩支竹蕭。雙手仔細摩挲着竹蕭,又將竹蕭放回懷中,似乎是最珍重的寶物。
雪白的紙面被他一層層的撫平,上面是女子娟秀的字體,“此生不能與君攜手,只因亂世紛紛,紅塵拂袖,如何攜手?”這是他前日回到染心園內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亦或是他想要發現的。
當日他本想要隨意走走,脣間還有那日吻她的觸感,餘溫不知是不是留在了心上,久久不能消散。他不知不覺走到了染心園,他曾經居住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心在指引他,走進了染心園,此刻已是深夜,宮殿中早已沒有了人在。
且還在山神日更無人煙,他毫無阻擋的走進了房間,看着滿地的紙團,桌上也是凌亂的紙筆,硯臺裡的墨也早已乾涸了。
他走到桌前,撫摸着紙面,坐下之後,手又毫不知覺的去開第二個抽屜,卻在那一刻他停住了,他爲何想要開這個抽屜,心中那麼痛,爲何,這是爲何,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女子嬌俏的容顏,正對他巧笑嫣兮。
男子不再猶豫,伸手拉開了抽屜,發現扇面安靜的躺着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着,“此生不能與君攜手,只因亂世紛紛,紅塵拂袖,如何攜手?”娟秀的字跡,卻字字泣淚,彷彿女子揉碎了心血,在上面寫下了這一字一句。
他拿開紙條之後,看到下面一張張的畫,熟悉而又傷痛,“這是她麼...”一張張都畫着同一個女子,一片梅林中輕輕撫琴的她,竹林中漸漸隱去的身影,城樓上夕陽下兩人依偎在一起,身穿紅妝的她竟是如此的美麗。
坐在桌前,靜靜地一張張的翻看着,一筆一畫都下足了心血,女子的一顰一笑都融入在了畫中。他默默的將這一
切都揣進了懷中,一個人默默的走回了神殿,心中一片空白,她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第一次看到她時的心動是什麼,今日控制不住的親吻又是什麼。
而他,爲何不記得。
此刻站在懸崖上的男子正迎風站着,她要嫁人了麼?
天影在冉柔上馬車之後,看了一眼眼前的懸崖,卻一笑,“蘇晴,你還記得這一片懸崖麼?”
身後女子臉上還帶着未曾收回得意的笑容,聽到之後,擡頭看了一眼一望無際的懸崖,“這裡是他們掉下去的懸崖麼?”
男子溫柔的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在懸崖邊發呆的男子,這一切會不會讓他有點感覺呢。
此時的營地,如月一臉震驚的將少天拉到一旁,回頭看了一眼遙遠的馬車之後,才急急地說道,“少天,你絕不覺得公主很眼熟?”想起剛剛面紗下浮現的臉,心裡還是難以理解的震驚。
本是想要問她爲何將自己拉到這裡,聽到她這句話之後,才低下頭輕輕地說,“如月,你也覺得眼熟是不是?”
女子聽到這句話之後,“是,剛剛無意間看到小公主的臉,居然和巧柔的是如此的相似。”看着眼前男子輕輕一顫的身軀,他怎會忘記早已刻入心絃的女子。
少天輕笑,“她還是那樣,任意妄爲。”轉身離去,而他的身影寂寞而又失落,她最終還是走向了原點。
深夜,馬車外是馬匹不停刨地的聲音,幾聲零落的鳥叫穿插在官兵的腳步聲中,巧柔遲遲不能入睡,躺在馬車柔軟的被褥上,這雖是馬車但是卻豪華無比,馬車內應有盡有,香爐燃燒這凝神的香料,而腳下鋪着柔軟的狐裘,身後是厚厚的被褥,女帝真是下足了功夫呢。
她一直無法入睡,因爲她一直都沒能想好該如何和他們解釋,爲何出嫁的人成了她。
轉了身,看着紅紗遮擋住的窗外,她一愣,坐起身子,一個人影靜靜地看着馬車。
女子雙手掀開車簾,看着一直站在那裡的男子,苦笑着說,“少天,你一直站在這裡麼。”
男子笑了,“巧柔,面對我,就沒必要蒙着面紗了吧。”
女子輕笑,取下臉上的面紗,嬌嫩的面容在月光下越發的蒼白,“少天,和我來。”轉身走到了馬車後的樹林,男子沉默了一下,便跟隨着女子走進了樹林。
樹林中月光稀稀落落的在樹林中顯現,女子背對着男子,輕輕地說道,“少天,你是不是要問我爲什麼?”
男子沉默的看着女子,低頭看着月光的光點。
她見身後無語,便又說道,“少天,我不能讓阿滿剛剛得到的家庭就毀於一旦,她不能生活在那裡,她也做不到,而我可以,我本就是那裡的人,一切都只是回到原點罷了。”
男子聽後,只是淡淡地說道,“那你就適合了麼?”沒有人天生就適合那裡,沒有人天生就該和寂寞孤獨作伴。
女子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無所謂,有她無她我都是如此。”話出口,女子便是一愣,這句話她曾經也對他說過。
身後是默默的腳步聲離去,她知道他走了,低下頭,她真的無所謂麼。
而他卻在心中如此說道,若是寂寞註定與她相伴,那麼他就會陪着她,直至寂寞消亡,落寞褪去。
第二日清晨,晨光照射在早早起來趕路的人,巧柔坐在馬車中吃着少天端進來的點心,想起他淡淡地側臉,口中輕嘆,今日起來也看到風如月,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是第二聲輕嘆。
而他們身後是靜靜跟着的上官如風等人,自從昨夜上官如風回到馬車之後,就只是說了一句,“跟着他們。”
身邊的冉柔則是問道,“爲什麼?我們不是直接回錦都麼?”難道他還在想着她,還想要再讓她回到他身邊?別開玩笑了,她做了這麼多,怎會前功盡棄!
男子只是閉上雙眼,說道,“我們本就是要回錦都的,和他們一起又有何不妥了?”
女子聽後,低下頭,“上官如風,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纔是你的妻!”
上官如風的雙眼突然睜開雙眼,他和誰說過同樣的話,皺緊眉頭,冷冷的說,“閉嘴!!”
身邊女子震驚的看着他,低下頭冷笑,“隨你吧。”也許看着他想要想起失去的記憶,卻又無法想起也是一種享受。
只是不知這到底在折磨着誰,而又毀滅了誰。
天影和蘇晴兩人聽到之後,只是回到了自己的馬車,安靜的跟着上官如風的馬車之後。
兩輛馬車,在長長的紅色隊伍後,緩緩地跟着,而在豪華馬車內的巧柔,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看向了窗外,卻也只是看到了飛揚的塵土,這裡到錦都還有九天的時間呢。
此時的錦都皇宮內,採芳殿內一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身穿月白暗花長裙躺在軟榻上,一個宮女輕輕的走到她的身後,“娘娘,已經知道了,最近皇上每日都在皇后那裡,並未去其他娘娘那裡。”
女子睜開冰冷的雙眼,卻燃燒着嫉妒之火,“哼,她還說不爭,桃葉,你有沒有查出東邊新劈出來的院子是給誰的?”
身後名叫桃葉的宮女,恭敬的說道,“據說是皇上爲了遠道而來的金柯公主準備的。”
貴妃娘娘坐起身子,口中喘着粗氣,不多時便額頭就出現了香汗,“你是說金柯最近剛剛找到的小公主麼?”
桃葉點點頭,說道,“據說那個公主長得很漂亮,人也很好。”
娘娘卻冷笑,“桃葉,你是第一次在宮中麼?這裡的人哪個曾經不是純真的女子?”來到這裡之後誰不是勾心鬥角,深謀遠慮,只爲了能在這裡安安全全的活下去。
身後的桃葉卻是無言,娘娘說的沒錯,任何女子到了這裡,都會變成另一番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