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閣,荒蕪的草地上,孩童正靠在一個女子的懷中咿咿呀呀,不知說着什麼。
身後一個女子卻冷冷的看着她,“桃葉,爲何她沒死?”
桃葉緊緊抱着懷中的嬰兒,“娘娘,也許她命不該絕。”
女子冷笑,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孩子,低下頭冷冷的看着她,“也許你並沒有盡力去做罷了。”轉身既要離去,卻被身後的女子拉住了衣袖。
桃葉看着她手中的孩子,“娘娘,你要帶墨月去哪裡?”
女子冷笑,手狠狠地掐住孩子,嘹亮的哭聲響徹了天空,“這是我的孩子,需要你管麼?”一手甩掉她抓着衣袖的手,“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
桃葉站在一片荒蕪中,看着漸漸遙遠的身影,只有那哭聲還在空中迴盪。
她並不是喜歡那個孩子,而是那個孩子像極了幼時的她。
帝妃宮內,女子的身子早已在這幾日養的七七八八了,站在花樹下,不由得笑着,“蘇晴,我的琴在麼?”
蘇晴看着眼前落花紛飛的季節,“小姐,我這就去拿。”
而一旁坐在花樹下下棋的如月與木槿,只顧着緊緊看着棋盤,並未注意身後的人。
女子走到他們的身後,滿盤的白子將黑子團團包圍,可謂是滴水不漏。
木槿氣餒的放下手中的黑子,“風統領,你就不能讓我贏一回麼?!”爲何每次都是他輸,也罷,遇見她,就是他輸的開始。
如月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棋藝太差,比不得。”伸手將棋子一一收回棋盒。
他們轉身看着已經站了許久的巧柔,“巧柔,你在這裡作甚?”
女子聞言之後靠着樹坐下了,看着不遠處走來的兩道身影,“撫琴一曲以表謝意。”
話語剛落,蘇晴便已經將琴放在了女子的面前,妃顏也拿來了茶水點心,所有人都靜靜的等待着。
淺淺的笑容一直浮在略施粉黛的俏臉之上,雙肩放平,雙手撫琴身,大指略微展開,手指微微彎曲,呈半握拳狀,左手按弦,右手彈弦,一段音律緩緩流出,達到了以韻補聲的效果。
陽光下,音符似乎揮舞着花瓣在衆人的周身環繞,忘卻了今生的所有,只有眼前花下美人撫琴一曲。
一曲畢,繞樑三尺,怕是三日不消。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着風中飄散的花瓣,未曾注意門前佇立很久的身影。
皇帝笑着走到他們的身後,“這曲子甚好。”說罷,便也席地而坐。
身邊的德慶卻是急忙說道,“皇上,這地上髒。”
皇帝卻是輕輕擺手,“我的臣子,妃子都坐得,我爲何坐不得?”
德慶只能閉上嘴,靜靜的站在了一旁。
風如月幾人正要起身行禮,便看到皇上微微搖頭,“不用行禮了,今日沒有君臣之分。”
衆人聽後紛紛面面相覷,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搖頭大笑,“今日本是路過,卻被這琴聲所吸引了。”那琴聲太飄渺,似乎在那一刻她就要離去。
木槿也點着頭說道,“娘娘的琴聲可謂是一絕,忘卻紅塵的滋
味太妙了。”
巧柔卻是手扶在琴絃上,淡笑着,“忘卻紅塵往事,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世上除卻生死,誰能忘了發生過的一切。
如月卻是輕輕喘了口氣,“既不能忘,又不能相守,那不如不相識。”說罷,便微微低下頭。
身邊的男子,雙手緊緊握着,轉而鬆開了,卻留下了深刻的痕跡,“是啊..”
皇帝似是輕嘆了,擡頭看着繁花背後的晴空,“如此的美景下,就把該忘了的都忘了吧。”
帝妃宮是三宮六院中,除去御花園,唯一一個花開常在的宮殿。
皇帝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柔軟的觸感,清新的花香,不由得讓他心中一鬆,“帝王花果真常開不敗。”
撫琴的女子微微仰起頭,嘴角微牽,“皇上,金柯的帝王花比這裡更好看。”
皇陵的那一樹繁花,美輪美奐,花瓣如同不願離去的靈魂,長長久久的守着那座古老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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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輕笑,“那到時帶你一同回去可好?”
女子笑着低下頭,隨手幾個音符,“也好。”
那天是皇帝度過的最輕鬆的一天,棋藝天下的他,居然會輸給風如月。
如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男子,輕聲說了一句,“皇上,承讓。”
皇帝搖頭笑着,“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啊。”說罷,便起身了。
衆人見此紛紛起身,拍去身上的花瓣草屑。
皇帝看了一眼漸漸昏黃的天空,“今日我就不留下了,如月木槿,帝妃宮的安全暫時交給你們了。”
兩人聞言之後,微微俯身,“皇上請放心!有我們在定然無憂!”
帝妃宮內的人,目送着皇帝離開的身影,漸漸地浩瀚的隊伍也消失在初秋的落葉中。
深夜,人影在帝妃宮內遊蕩,站在門前遲遲不進去。
輪椅聲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爲何不進去。”她不是應該來殺她的麼,爲何停留在門口。
月光下,女子慘淡的笑容在他的眼前浮現,“師兄,我們許久不見了。”
天影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手中緊緊握着金針,“桃葉,念在我們十年師兄妹的情分上,你最好快點離開。”
桃葉苦笑,“師兄,若是我不走,你是不是會殺了我?”
男子沒有絲毫猶豫,“是的。”
女子聞言之後,低頭許久,心中早已結痂的傷痕卻是越來越大,鮮血淋漓的出現在她的心口。
此刻他們身後的門卻是輕輕打開了,原是巧柔聽着有人的說話聲,便打開門。
當她看到是桃葉的時候,微微愣住了,“桃葉,你怎麼在這裡?”轉而又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天影。
桃葉出手如電飛快地抓住了女子,將她擋在了她的面前,“師兄,我勸你不要亂動。”
巧柔在她的手中卻是不驚慌,反倒是轉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天影看着他們,面色冷然,卻又不敢輕舉妄動,“桃葉,你到底想幹什麼。”
池邊倒影中,女子的笑顏是那麼苦,“爲何當初不爲我求情?”
天影聞言之後,面色有所動容,“你犯了門規,就算是我也不恩給你勸得動師父。”
桃葉卻是執着的,嘶吼着同樣一個問題,“爲何不爲求情?!”爲何那麼狠心,連一句話都不曾留給她,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落花中,男子清明的聲音直達女子的心底,“我以爲師父不會那麼狠心,想等師父氣消了之後,再去爲你求情的。”
那日天門閣內的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趕出師門,而他卻不能爲她做什麼。
他以爲師父不會這麼狠心,沒想到...
女子的淚水滑落,“師兄,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手中的銀針正要刺向巧柔的脖頸,卻被一根金針打斷了。
巧柔的一聲不要,最終還是沒有阻止天影射向桃葉的催命金針。
而遲遲趕來的風如月與蘇木槿,只能看着眼前的變化。
女子帶着淚水的臉龐,看着遙遠的男子,“師兄,我希望,在你心中還是那個小師妹,而不是現在的我...”
紅衣女子扶着她,“桃葉,我能爲你做些什麼麼?”
桃葉虛弱的看了一眼她,“娘娘,桃葉今生虧欠你,但求你能夠保護墨月。”
巧柔輕輕點頭,“好,我會的。”
桃葉微微轉過頭,看着已經轉動輪椅走來的男子,嘴角是純淨的笑容。
也許當年她不該堅信毒也可以救人,不該錯信他會信她。
一切不過是錯付真心罷了,但她無悔此生。
巧柔感受着懷中漸漸冰涼的屍體,“天影,她並不想殺我。”她雖是抓着她,卻是一點力都沒有。
最後拿出銀針的時候,在她耳邊輕語,對不起,你的孩子,是我的錯。
天影伸手拭去她殘留的淚痕,“我知道。”他不過是給了她最好的結局罷了。
巧柔放下她之後,看着天影,“那你爲何要殺她?”
天影輕嘆,“因她想要死在我的手中。”不然她不會步步留情,她的毒怕是早已超越了他的醫術。
如月與木槿皆是帶着憐憫的看着地面的屍體,她也是宮內爭鬥的犧牲品。
夜空古月下,女子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冰涼的石板上。
然而花樹輕搖,花瓣紛飛中,人影也消失在黑暗中,無人知曉。
第二日清晨,繁花漸漸甦醒,女子走到大殿之後,看着天影,“你都處理好了?”
天影微微點頭,看向了庭院中一顆花樹下。
巧柔深吸幾口氣之後,“天影,我要去冷水閣。”
男子低頭細想之後,微微搖頭,“小姐,你的身子纔剛剛恢復怕是不妥。”
巧柔卻是堅定的說着,“我答應了她,一定會保護墨月。”
天影輕嘆,“小姐,墨月是貴妃的孩子,若是你強搶,怕是落人口舌。”
巧柔淡笑,“我不在乎那些,總之先去冷水閣再說。”
男子最終妥協了,不過必須讓風如月和蘇木槿兩人隨行,不然他不放心。
女子笑着的臉龐在陽光下發着光,墨月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