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焚香依然嫋嫋,女子看着眼前的念塵主持,“念塵主持,你說過,念塵便是不忘塵,所以我信你。”
窗外還是松葉偶爾被頑皮跳躍的松鼠抖落,陽光春日,和煦如風。
念塵輕嘆,“你和你母親真的很像。”那年是何時,他早已不記得,只是少年昔日的容顏,還模糊的存在在腦海中。
巧柔早已知道她會認出自己,而她身後的妃顏卻不知在何時就退到了門外,也許是在念塵深深看她那一眼開始的吧...
女子淡笑,“念塵主持,與我母親是熟人麼?”
念塵擺擺手,“只是有過幾面之緣罷了。”他是出家人,而她是紅塵人,怎能相提並論,是不能,還是不可以。
巧柔也不多追究,陳年舊事對她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念塵主持,我身子不適,你幫我看看吧。”伸出細細的皓腕,淡淡地看着桌上冒着熱氣的香茶。
念塵輕輕搭在女子的脈上,眉頭不由的輕皺,“你這樣有多久了?”
女子微微一愣,不由得緊張,一手輕輕放在小腹處,“有些時日了。念塵主持,很不好麼?”
念塵輕嘆,“這孩子不是皇帝的吧...”看時日就知不是皇帝的,只是會是誰的呢...
巧柔想到此不由的苦笑,“念塵主持,莫要管是誰的,我不忍打掉他,只想留住他。”
眼前的和尚卻是輕輕搖頭,“若是你還是心事重重,他便是保不住的。”
女子低下頭,“我有何心事...”對於過往她早已放下,對於現在她也早已臣服,不知還有何心事。
念塵看着香火燃燒殆盡了,起身重新點燃了三炷香,“心中的執念,也許連你也不知。”
她心中的執念麼...
念塵坐在她的面前,“人生在世,執念無非情與愛,名與利,至於是哪種,只有你的心知道。”轉而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方子,遞給還在發愣的女子,“這是我寫的安心凝神的方子,對孩子無害,放心吃吧。”
女子接過白紙,卻是茫然,她到底在執念什麼...
念塵又起身從書櫃中取出一本經書,“這是念塵閒來無事所寫的靜心咒,你拿回去心煩意亂之時,可以寧心靜神。”
女子接過經書之後,便也起身,“打擾念塵主持了,巧柔這就告辭。”
念塵卻在女子轉身的那一刻,輕輕吐出,“一念嗔,一念怒,一念恨,一念愛,執念在心,心有執念。阿彌陀佛。”
女子的身影卻也只是輕輕一頓,一念嗔,一念怒,一念恨,一念愛麼...
走過長長的廊道,走過厚實的松葉,走過陽光萬里的庭院,“妃顏,你拿着這方子去熬藥吧。”
身後的妃顏看着陽光下的女子,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娘娘不需要妃顏陪着麼?”
巧柔淡笑,只是眼底的乾涸誰都看不到,“無事,妃顏,你去吧。”
一個人獨自走進房內,關上房門,背靠着冰涼的門欄,“我到底在執着着什麼...”手中的經書也從手中滑到了地面。
她在執着過去的美好
,還是一切的一切。
她站起身,來到衣櫃旁,從中取出一個畫卷,打開之後,是女子的巧笑嫣然躍然於紙上,“我執着的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她不願忘記,不願離開,她以爲只要珍藏便可以,只是忘了,牽掛瞭然於心,又怎會真正的放下...
明日,就要回宮了吧...
他自從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未來過了....
錦都皇宮,帝妃宮中繁花似錦,不如別院中的百花爭豔,只有帝王花一枝獨秀,男子推着輪椅擡起頭,花瓣輕柔的飄落在他的臉頰,“蘇晴,我知道你在。”
女子走出陰影處,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問出了口,“天影,你告訴我,少主到底有多少機率能夠治好?”
天影低下頭,滿臉的花瓣,散滿了他的膝間,“我不知道....”那樣的毒他沒解過,他不知會怎樣,又不能用人試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女子雙手扶着輪椅的把手,溫暖的陽光突然變得刺眼,“天影,我願做那個試藥的人。”
天影聽後,轉過輪椅,眉目冷淡,語氣漠然,“蘇晴,你以爲你這樣做,小姐和少主就能回到過去麼?”少主,不過是爲了找回丟失之物罷了...
蘇晴蹲下身子,將頭埋在男子的膝間,聲音哽咽,“可是,我好心疼小姐...”每日的歡笑,卻不知她夜裡是怎樣的惆悵...
男子將手溫柔的放在女子的頭頂,“我們都很想過去的小姐,只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回不來的...”
若是人執着在過去,那當下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花樹下的兩人,暖暖的對話,卻一字不落的落進了屋頂上一人的耳中,直到人影的消失,他們也未曾發現。
蕭條的庭院中,女子一個人站在陽光下,雙手放在小腹處,“孩子,我該拿你父親怎麼辦...”
上官如風從她的身後走過去,“冉柔,你怎麼站在這裡?你現在有了身子,就不要到處亂走了。”
冉柔淡笑,“嗯,這就回去了。”
男子摟着她,回頭輕輕一喚,“皖月,你從今天開始照顧少夫人的起居飲食。”
站在他們面前的女子,正是當初照顧巧柔的皖月,沒想到時隔今日,已然變了模樣,“是,少主。”
冉柔只見她低着頭,並未太留意,“如風,我想回去了。”
身後的男子就輕輕放了手,“如此也好,皖月,扶着少夫人回去吧。”
皖月走上前去,扶着女子的手,“少夫人,小心臺階。”
冉柔低下頭,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
而他們身後的上官如風,一直站在那裡,看着他們離開的身影...
皖月扶着女子一路回到了房間,倒了一杯暖茶,“少夫人,你手冰涼的,喝杯茶暖暖手吧。”
冉柔不動聲色的接過茶杯,低下頭喝了一口茶,雙手捧着茶杯,“皖月,你在鬼龍山莊有多久了?”
女子輕輕看了她一眼,“五年有餘了。”
冉柔低下頭,裝作不經意般問道,“
那你們少主以前還有別的女人麼?”
皖月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有過,只是都爲成親。”曾經那一場風波,她並沒有開口。
正在喝茶的女子突然擡起頭,憂愁的看着皖月,口氣歉然,“如風知道我懷孕之後,似乎很不高興,他以前最喜歡的是誰?”
皖月看着女子不算太美的五官,只是太妖,不如那人的清雅,“有過,是紅俏。”
冉柔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微微一愣,原以爲會是她,“那她現在在哪裡?”
只是眼前的女子卻不再多言,“少夫人,茶冷了,我再去倒一壺。”
冉柔看着眼前女子離開的背影,低下頭,眉頭緊皺,這個紅俏會是誰,如今她又在哪裡...
太幗寺內,男子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笑道,“婉茹,你看着這個種子,已經很久了。”卻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隻字不提。
婉茹只當不知,看着眼前眼前一個個黑子的種子,“少天,你說這些繡球花開,會和主持種的一模一樣麼?”
少天看着手中的兵書,“這我怎會知道。”
女子輕輕放下手中的種子,“那少天,你快樂麼?”和她在一起快樂麼...
男子聽後,正在翻閱的兵書停在了空中,“婉茹,我很快樂。”不可否認,他和她在一起,是快樂無憂的,只是這其中沒有愛...
婉茹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起身拿着種子走進了房內,“那就好...”
少天看着她的背影,低下頭,他愛着那個人本是一個秘密,一個傷人的秘密...
廚房內飄着各種香氣,卻也一絲藥香夾雜在其中,女子額頭都是細密的汗珠,卻依然仔細的看着眼前的藥爐。
桃葉手上包着厚厚的紗布,端着湯碗,看着眼前的女子,“妃顏姑娘,還在熬藥呢?”
蹲着的女子擡起頭,看着她,笑了笑,“嗯,主子身子還是不舒服,你的手好點了麼?”也不知她還疼不疼,更不知她用藥了沒...
桃葉將湯碗放在地上,蹲下身子,低下頭,“妃顏姑娘,替我謝謝你家主子,她給的藥很靈...”那是師兄的藥,如何能不靈....
妃顏聽後笑着搖了搖頭,“本就是我不小心將你的手燙到的,不過我會替你帶到的。”說罷,繼續低下頭看着藥爐。
而眼前的女子卻是手中微微一動,火苗瞬間變大了,使得妃顏不得不遠離了藥爐,“妃顏姑娘,你沒事吧?”
妃顏看着眼前突然小下去的火苗,鬆了一口氣,“剛剛也不知道怎麼了,火苗突然變大了...”
桃葉轉身伸手打開了藥爐的蓋子,看看裡面,“妃顏姑娘,這藥差不多該好了。”
妃顏只見女子起身端着湯碗離開,她也倒出了藥爐中的藥,只是她沒有看到桃葉當時輕輕一動的手...
當桃葉回到房中之後,看着眼前的貴妃,低下頭,“娘娘,都辦好了。”
貴妃輕擡雙眼,手下輕輕撫摸着小腹,“那就好...”
女子妖嬈的微笑與桃葉低下頭掩蓋去的歉意,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