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隔了這麼久,她會忘記那染血的畫面,可至如今,她都還是不能忘記,尤其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她就會很清楚的記得那是怎樣的一個血腥畫面,潔白的雪花上都是戰士們鮮紅的血。
她想,也許這對慕容林來說是暢快淋漓的發泄,望着敵軍一個個死相難看的倒在自己的腳下,他心裡得到最大的滿足,可有誰會想到那些死去戰士們的家人呢,他們也是人啊,只是身在闌國而已。
所以從那一刻起,沐清便開始痛恨戰爭,痛恨那雙手沾滿鮮血之人,同時也痛恨慕容林沒有聽得自己的話收兵,直到現在,她的心裡也永記着慕容林那執刀穿過別人的胸膛,讓她想起了自己那還未出世的孩子,當冰冷的刀子穿過腹部,她能清楚的感覺到痛意。
所以,她即使是愛也要用恨來代替,也就是後來慕容林那麼的求她不要走,她卻不再看他一眼。
她不是什麼聖人,對做錯了事情的人沒辦法做到永遠的寬恕,那麼她只能用自己地方式來討回。如今她做到了,那日,她清楚的看見慕容林眼眸裡的痛,那麼深沉,那麼濃烈,她的心裡升起一絲快意,她知道自己在選擇嫁給皇普明是有些極端的,而這極端多半是爲了報復慕容林。
可如今她真的這麼做了,心卻涌上一股涼意。
在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她不用走時,她決然甩開,轉身離去,她知道,而這一轉身,今生,他們的命運將會真的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只因,他有他的妻,她亦有她的夫君。
爲何心還這般痛,指尖觸及眼角,一片冰涼。
原來,她哭了。
是啊,她是應該好好的哭一場,淡漠的太久,都已忘記了哭泣。
眼淚是人類最好的發泄武器,哭過也許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清晨,沐清打開窗戶,任由陽光灑進屋裡,又是一個清朗的天氣,勾起脣角,臉上浮現一抹絕美的笑容,絲毫沒有昨晚的哀愁的影子,喚得外間的凝香走進來,幫自己打得熱水來,熟悉一番,這才驚覺,這些天正是闌翼兩國向虞國進貢的日子,不知那日她讓那些夫人們做的事情可辦的怎麼樣了。
“凝香,你去準備些蔘湯,我要去探望皇上。”
凝香笑起來,娘娘終於肯主動找皇上了,說起來,這幾日皇上也沒有來這梅園了,她還一直瞅着,娘娘會不會失寵,現在好了,只有娘娘肯主動,她相信皇上還是會回心轉意的。
御書房,皇普明盛怒的將桌子一疊厚厚的奏摺仍在地上,口氣不佳,“最近這些老傢伙都是怎麼了,個個上奏要求朕取消進貢這一事,都反了是不是?”
周旁的太監宮女都被嚇得腿軟跪倒在地上,他們的皇上一向謙和溫柔,今日這是怎麼了,看了幾本奏摺就發起這麼大火了,倒是門外的李公公看見沐清來,擡手一擦額角的汗,低聲道,“呦,梅妃娘娘啊,您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皇上正在御書房裡發大火了,奴家看,您還是不要進去的話,免得惹火燒身吶。”
沐清一聽,
一直掛在心中擔心的事情終於放下了,皇普明發火,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闌翼兩國進貢這一事。她倒沒有表現的多驚訝,反而笑着與李公公說,“公公這是辛苦了,本宮看皇上近日來都忙於朝政特意燉了些人蔘湯來給皇上補補身體,這還得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呢。”
見她仍舊要進去,李公公哀嘆一聲,也只好爲她通傳,皇上,梅妃求見。”
“不見。”
不知皇普明是心情糟糕到了極點,還是這次真的觸及到了他的忍耐極限,沐清竟然第一次聽到他生這麼大的怒氣。平時他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沐清不禁心想,若是他知道這取消進貢的事情的幕後操縱者是她的話,會不會想要殺了她呢?
想到這裡,沐清不禁心驚,這老虎的尾巴還是莫不得啊。
被這麼一聲怒吼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李公公再次擡手擦拭額角的汗珠,有些爲難的看向沐清,“娘娘,您看,這皇上心情是差到了極點,奴才看您還是等皇上火氣消了下去再來看他可好?”
沐清仍舊笑笑,從袖中掏出一定金寶遞與他,“勞煩公公了,只是本宮今日想見見皇上,還請公公行個方面。”
“這……”
見他爲難的樣子,沐清又從袖中掏出一定金子來,遞與他,笑着道,“若是皇上怪罪下來,本宮會一人承擔,公公放心,絕不會牽扯到公公身上的。”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若他再推三阻四的就不成規矩了,李公公看看她,再看看御書房,終究是哀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沐清提起腳步剛踏入御書房,就飛來一本奏摺,接着就是皇普明怒急的聲音,“不是說了不見,朕誰也不見。”
沐清心驚,幸虧閃得快,要不然這腦袋可就中彈了,她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笑着道,“皇上這是生誰的氣呢,這麼大火氣?”
一聽是她聲音,皇普明頓時大驚,轉過身來,見沐清手裡拿着個食盒站在門口,眉宇皺了皺,忍不住責備道,“你怎麼來了,剛纔朕有沒有砸着你?”
說話間,他人已經走到沐清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左右端詳,生怕剛纔誤傷了她。沐清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愧疚來,搖搖頭,將手裡的食盒打開,盛出一碗人蔘湯來,“皇上近日來都沒有去梅園,臣妾想定是爲朝政之事繁忙,便熬製了這人蔘湯來看望皇上,還請皇上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皇普明望着她,漆黑的眸子裡盛滿濃情,讓沐清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你這是心疼朕嗎?”
沐清面上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皇上……”
半響,聽得頭頂傳來一陣哈哈大笑,皇普明一掃剛纔怒氣沖天的樣子,滿臉柔情的將沐清擁入懷中,“清兒,朕有你真好。”
他滿面柔情,如沐春風,讓沐清平靜已久的心底盪漾起一片漣漪,隨着他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瞬間噴灑開來。
面前的這個男子,確實是一個癡情的人,若他不是君
王,或許,真的能夠令女人託付終身的男人。只是,他不是普通男人,是一代帝王。
嫁入皇家,本就與愛無關,這一點,沐清是懂得。更何況,君王的愛,細如綿綿細雨,當灑到你身上的那一刻,會令你如被三月春風撫摸,升至天堂,但若是長久沒有被滋潤,就會乾涸,最後化爲枯葉。
“皇上這是爲何事而生這麼大的氣呢?”
一提到剛纔奏摺的事情,皇普明原本溫柔如水的臉上變得暗沉下來,“別提了,都是些朝政之事。”
“雖然臣妾是後宮之人,也不該過問朝綱之事,但若是能夠爲皇上排憂解難,臣妾願意揹負輿論的罵名。”
他抱着沐清腰間的大手明顯一緊,黝黑的眸子溢上一絲柔軟,半響,才聽得他嘆息一聲,“這一年一度的進貢快要到了,可是今年,那些王孫大臣們卻突然提出要廢除這一項規矩,今天下三分,闌虞翼三國,本就以虞國爲大國,其他的兩國每年都要進貢的,這是歷年來的規定,如今那幫老傢伙卻突然提出要廢棄,清兒,你說說,這叫朕能如何不氣?”
沐清歪着頭似做在思考,“嗯,這君臣之禮不可廢,而他國向虞國進貢這一制度也不可廢,可是,皇上,你可曾想過,翼闌兩國本就是小國,若讓他們每年都向朝廷進貢,恐怕又會出現以前闌國的那一場雪災,民不聊生,最後引發了那一場戰爭。”
每每提及那一場雪災,沐清都可以想象得到,當時,上官端與上官鈺是怎麼死裡逃生的,而他們苟活在虞國多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一洗以往的恥辱。可如今又因那一場大雪,上官鈺瘋了。上官端從此隱居,這樣的變故,都是他們始料未及的,只是在這之前,他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到頭來卻功虧一簣。
若不是她縱身樓下阻止了那一場雪戰,相信今時今日,那個四季如春美好的國家早就隨着那一場戰爭徹底覆滅了。
“愛妃,你的意思是同意那些王公大臣的意見了?”皇普明面色有些不善的望着,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這也未必不可,如今虞國已經是這三國中的大國,若是可以取消進貢這一項規定,那麼天下百姓定當皇上是慈悲,心胸寬廣,且說我們虞國本就不卻那些東西,若是赦免這一項規定,因此能夠獲得明君的稱讚,也不失美德一場。皇上,您說是吧。”
沐清說的委婉,嘴角帶笑,眸中含春,望着皇普明,竟讓他心中升起一片旖旎。
半響,他才哀嘆一口氣,“或許是朕太較真了吧,只是這若是取笑了進貢,那闌翼兩國就會覺得以後沒有向虞國俯首稱臣的必要了。”
“這道未必,臣妾想,也許能夠讓他們對虞國更加誠心相待。”
見他有些鬆動,沐清又說道,“皇上,您就當爲後輩子孫祈福吧。”
皇普明黝黑的眸子暗了暗,“這件事情朕自會處理。”
沐清明白,亦不再說什麼,話都說到這份上,若是他不想,她再說也無意,一切全憑他意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