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老了，真的老了。
歲月不擾人，如此剝奪了他們的年華。
走上前，如個孩子似的依偎在孃親的懷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好似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也是這般在她懷中撒嬌。
只是，沐清知道，那些存留在腦中的記憶，是屬於洛青嵐的，那個真正屬於這裡，屬於這個家庭的人。
想來，沐清覺得自己仍舊是個幸福之人，雖趕來時與這些人不隔，但最起碼還有人整日牽掛擔憂她。
心中一陣溫暖。
“孃親，我只是帶着麟兒去帝都遊玩了一番，小傢伙玩性上來，非得不肯回來，沒來得及告知你一聲，害得孃親擔心了，是女兒的過錯。孃親看，這是女兒爲您挑選的絲綢，怎麼樣，喜歡嗎？”
沐清將下午回來在集市上買的綢緞遞至老夫人面前，滿臉笑意，心中卻慎地慌，幸虧她臨回來時買了一匹絲綢，若不然，真不知該怎麼跟孃親交代這消失了一天一夜。
老夫人點頭笑笑，滿臉慈祥，“你呀，總是這麼莽莽撞撞，如今都有了麟兒，還像個孩子似的，一點也不知分寸。”
“是啊，在孃親的面前，女兒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沐清依偎在她懷裡，撒嬌。
心中暖暖的，有個家真好！
介於上次的教訓，這些天不論麟兒怎麼吵着鬧着要出去，沐清都硬着心腸不答應。腦中每每只要一想起那馬蹄嘶鳴，朝他奔來的場面，沐清的心臟就如針刺，痛的幾乎不能呼吸，午夜夢迴，她驚醒，都要側眸看着旁邊小小人兒才能安心入睡。
爲此，老夫人不知埋怨了多次，說這孩子還小，喜歡貪玩，叫她何必管得這麼嚴厲，奪取了孩子的樂趣。
對此，沐清只有低頭懺悔，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種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瞬間消失不見的恐懼感，如被人用力掐住了脖子，不論她怎麼掙扎、嘶吼都無用。
那種絕望，瀕臨死亡的恐懼，她再也不要嘗試第二次。
母親覺得她是個死板教條之人，那就讓她這麼認爲吧。
“孃親，爲什麼你不肯讓外婆帶我去街上玩啊？”
千遍一律的問話，這句話幾乎成了麟兒每天質問她的話了。沐清頭疼的揉揉額角，正想着要找個什麼理由哄騙他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小姐，不好了……”
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朝沐清這邊跑來。見她跑的這麼急促，沐清不禁微微皺眉，開口詢問，“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小姐，二公子回來了，老爺正在客廳裡發脾氣呢，還說……還說要與二公子斷絕父子之間關係，小姐，你快去看看吧？老爺的脾氣一上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看她這副焦急的摸樣，平時定與二哥的關係不錯，沐清沒來得及多想，將麟兒託付給她照顧便返回房中換了衣裳就急急朝正廳走去。
沐清明白這些日子爹爹雖然表面不說，但心裡還是擔心的，畢竟二哥這麼大了，拒婚不說還主動要求帶兵討伐邊疆，如今三國尚且和諧，若哪天羽王不安分守己，二哥又不是如慕容林那般擅於打戰，只怕會有去無回。
儘管自己與他並不是那麼熟絡，可他畢竟是洛青嵐的親哥哥，與這句身體流着同樣的血液，親情濃於水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思緒間，已來到前廳，正傳來洛尚書氣急攻心的話語。
“你這個逆子，當初叫你娶藺丞相家的千金有什麼不好，你非但不娶還跑去請求皇上帶兵討伐，那翼國的羽王本就是不安分之人，你又出身尚書之家，對帶兵打仗之時毫無知曉，我跟你娘都這麼大年紀了，若是你發生個什麼三長兩短，你……你說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們？咳咳……”
他一陣咳嗽，面色通紅，而跪地之人，仍舊倔強，只是那俊朗的面容出現內疚與痛意，是無法也掩飾不了的。
“爹，爲何您不聽孩兒說呢，孩兒只是不想娶親，與帶兵討伐無關，再說了，孩兒都已經這麼大了，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爹的羽翼之下吧，帶兵打仗有什麼不好，還可以保家衛國，這不是您一向教導孩兒的嗎？”
洛尚書被他氣的面色發白，伸手指着他，說不出話來，“你……”
氣血不順，一口鮮血噴灑出來，“咳咳……你這個逆子！”
“爹，爹，你怎麼樣？”沐清急忙上前扶住了他，面色焦急的喚着，跪在一旁的洛天成見她來，眸中有一瞬間的驚訝與竊喜，可下一秒卻換爲愧疚。
“二哥，你還愣着做什麼，快叫大夫，還有，孃親，出去了，這事不要讓她知道，免得她擔心。”
管家找來了大夫，把過脈說，“令堂只是一時氣血不順，怒氣攻心，老夫開幾副將血壓的藥，你們熬製湯藥給他喝下，休息幾日便可，只是等他醒來時，你們切記不可再激怒他，否則，他將再經受不住血壓上升了。”
沐清在一旁連連點頭，送走了大夫，她望一眼身旁的男子，便轉身出了去，洛天成會意亦跟着她一起來到前廳。
“洛兒，你是何時回來的，怎不跟二哥說一聲？”聽得出，他的語氣中夾雜喜悅與激動，俊朗的面龐一片喜色。
“我回來時，你去了皇宮要求帶兵討伐邊疆，所以就沒通知你。”沐清語氣平淡，目光轉向窗外，庭院裡的花草經不起天寒地凍，被霜打死，只有一些粗壯的樹木，沒了葉子，光禿禿的，有些淒涼。
她轉眸，語氣中似是無奈與哀婉，“爲何不與藺丞相的千金成親？我聽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多少豪門公子哥上門提親都被拒絕，卻偏偏惟獨答應爹爹爲你的提親？”
“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就連我這個做妹妹的都有了孩子，爹孃也老了，你若是再不成親，他們會擔心死的。就算你有什麼豪情壯志，但也得爲爹孃他們着想啊？”
“你以爲我是一時意氣用
事嗎？爲了逃婚而去帶兵討伐邊疆的嗎？”他眸中似是有痛意，卻無奈苦澀一笑，“洛兒，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我不相信你會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來！”
“……”沐清瞪大眼睛望着他，脣角努了努，指甲緊緊扣進掌心裡，可終究沒有說什麼。
忽然，他原本黯然失神的眸子轉爲光彩，看着沐清的瞳眸似是染上一層光亮，心內的掙扎，終於在這一刻釋放，他握住她的肩，緊緊地，顫抖着，沐清終於意識到什麼，面色變得難堪。
不要說，不要說。
“洛兒，你可知，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最重要的那個人，以前不論我去哪兒你都非要跟着，而我亦習慣你的存在，雖然我們是兄妹，卻似是戀人，後來，你漸漸長大了，明白了什麼是男女之情就開始對我疏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當看着你和江俊龍出雙入對時，我好恨，卻又無奈，爲什麼我和你是親兄妹……”
“夠了，你不要說了……”
“不，我要說，你聽我說完，這些話早在很多年前我就想跟你說了。”他的執拗讓沐清恐慌，面對親哥哥的滿腔熱情，她真的無言以對，即使作爲現代人，她也無法接受亂倫。
她想逃，可他卻不給她機會。
“洛兒，你可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壓抑着自己對你的感情，生怕你知道了會更加遠離我，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要獨自承受那種折磨人的思念。”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他嘴角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如今，再也不用了，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頸脖間，酥麻一片，沐清掙扎，想推開這具溫暖的懷抱，卻力氣不如他，只能氣急怒吼，“洛天成，我是你妹妹，有着血緣關係的妹妹。”
“我知道！”
“那你還不放開我，二哥，你這樣是亂倫，你知道嗎？”
“我知道！”
“……”她無語了，氣得面色發青，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只得輕輕嘆息一口氣，“你快些鬆開我，若是被下人看了去不知要怎樣在背後輿論。”
他緊了緊手臂，“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就這麼脫口而出，她感覺到摟住自己的那兩條手臂僵了僵。洛天成面色難看的凝視着她，眼眸中滑過一絲受傷，似是嘲弄，聲音抖擻，“洛兒……”
儘管知道她會拒絕，可他仍舊堅持己見，想要將自己的滿腔熱情全部傾訴與她，卻不想更加令她厭倦。
沐清別過頭去，不看他眸中的痛意，聲音清清冷冷，“二哥，我已經嫁人了，如今又有了麟兒，你這樣只會讓我爲難，希望以後你不要說這話，還有就算你不喜歡娶妻生子，也沒必要要求帶兵討伐邊疆，你可知，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爹孃是有多麼的擔心你？”
他無心出口而出，“那你呢？你又何時讓他們放心過？”
沐清瞪大眼眸，似是不解他的話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