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雨連綿不斷直至深夜,地上早已沒了下腳之處,那德海都是踩在水中讓人上膳食。
沐清埋怨道:“德公公,你看吧,我就說這塊地兒不太適合紮營,地勢太低,一下雨,雨水都灌了進來。”
德海也有些尷尬,他不知道都已經入秋了,竟然還會下如此大的雷雨:“娘娘,您快別教訓老奴了。老奴也後悔呀!”
“回去讓將士們踩進這雨水中的,定要用熱水洗淨!免得滋生病菌,可別生了病。”沐清絮絮叨叨地念着,一再叮囑德海。
皇甫明忍俊不禁,調侃道:“怎生得好,咱家這位皇后娘娘都快成老姑婆了,如此嘮叨。”
沐清捏緊拳頭輕捶了他一下,嘟囔道:“還不是替你擔憂!”
“是是是,皇后娘娘萬福!”他將頭埋進她的懷中,悶笑出聲。
清晨醒來,那雨水已經退去,只是這地上的泥土早已被浸泡成一灘泥水,走上去便是一鞋底的泥,偶爾還會陷下去。
枕畔微涼,尤以見得皇甫明起牀很久了。
她正在洗漱之際,皇甫明撩起帳簾走了進來。
“今兒起這麼早做什麼?”他溫柔地捋了捋她的髮絲。
她嫣然一笑,說道:“睡不着就起來了。”
這一晚她都睡得不太安穩,總覺着這場雨下得實在蹊蹺,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走出營帳,那一股撲鼻而來的泥土腥味不禁讓她皺起了眉頭,然而泥土的腥味之中混雜着一縷清香,她有些好奇,這樣淡雅的香氣究竟從何而來呢。往前走了幾步,卻被皇甫明拉住。
她不明所以,不解地看向他,只見他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束不知名的花來,塞到她手中。
她驚愕地看着他,那陣陣飄入鼻間的香氣正是這一束花兒散發出來的。
“怕你聞着土腥味難受,去採了些,喜歡嗎?”他的臉頰微紅,有些羞赧。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花,他的貼心讓她越來越情難自禁了,隱約感覺眸中有什麼快要涌出來,她立刻扯起嘴角,笑道:“勞皇上費心了。”
還是喜歡聽她直呼自己的姓名,皇上,是那樣遙遠的一個稱呼。不過,她的笑靨讓他心神盪漾,原本的惴惴不安此刻也消失殆盡,一股喜悅涌上心頭。
不知該說些什麼,兩人又是相顧無言。
沐清捧着花轉過身來看向遠方,彷彿那泥土的腥味越來越淡了,滿鼻間都充斥着那樣清雅的淡香。
原本是如此美好的場景,竟被一支橫射過來的箭給打破了,箭直直地從她的胸前穿過,不偏不倚,打落了她手中的花。被箭支射散的花瓣飄飄揚揚灑落了一地。
她愣住了。
皇甫明的心跳都差點停止了,但是他當即就反應過來,立刻抱着沐清轉回了帳中,而帳前被士兵重重圍住。
那突如其來的箭支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若是再偏一點點,皇后娘娘可就……
不敢去想象那樣的後果。
皇甫明緊緊摟住沐清那削瘦的身軀,他好怕,好
怕就這樣失去她。
這支箭也嚇傻了一個人——上官珏。
他明明只是在心中想着那束花實在太刺眼,身旁的人就將箭射了出去,若不是那百發百中的神槍手,這一支箭豈不是要了沐清的命。看到皇甫明將她抱了進去,他擔心起來,她有沒有受傷?
“你怎麼搞的!”他低聲呵斥身邊的一個士兵。
士兵低垂着頭不言語,好似一個沒有生命的木頭人。
本想用箭除去皇甫明,可他不想讓他死得那麼簡單,便宜了他,他要讓皇甫明心碎,恐怕看到他的模樣,皇甫明一定會很錯愕吧。
一小隊士兵從他們身後不遠處偷偷靠近,上官珏本在看前面的情況,忽然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立刻扭頭,發現被包圍住了,神色大變。
“糟糕!”他暗叫不好,立刻指揮趴在泥濘中的士兵趕緊準備應戰。
那一小隊士兵的領頭是遲尉,他看到起來應戰的敵軍士兵,愣住,那不是自家的兵嗎?看他們那副傻愣愣的模樣,很明顯是被人控制了。
這下倒讓他下不手了,畢竟是自己的人,被控制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上官珏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要出什麼事。他指揮士兵上前迎戰,士兵們整齊地向前走了幾步,然而再次下令,那羣士兵竟然不動了。
怎地,他們爲什麼不聽指揮了?難道瞳術失效了?
果不其然,士兵們齊刷刷倒在地上。
明知道瞳術可能會失效,可他沒想過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果真是天要亡他?他做夢都沒想到,事情竟會變得如此戲劇性。
“狗賊,納命來!”遲尉看到士兵們都像是熟睡了一般,吼道,領着身後的士兵衝上前。
上官珏看着地上躺着的士兵和正在衝向他的遲尉,他眯起了眼睛,何時他要變得如此狼狽,他不甘心,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殺了皇甫明。
他轉身衝向不遠處的山林。
遲尉緊隨其後,直把上官珏逼到那青山之巔。
“投降吧,你無路可走了。”遲尉的劍直指向上官珏,因他一直戴着面具,始終看不清他的模樣。
上官珏不言語,冷笑了一聲,扭頭看了一眼斷崖,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遲尉衝到崖邊,看向那崖底,層層雲霧繚繞,根本深不見底。
不曾抓到那賊子,遲尉有些氣惱,身後跟來的是大部隊,領頭的是德海。
“可曾抓到那賊子?”老遠,他尖細的聲音就傳來。
遲尉搖了搖頭,說道:“他跳崖了。”
德海倒吸一口氣,跳崖?那賊子竟然如此剛烈,跳了那斷崖,掉下去可謂屍骨無存哪!
“回吧!回吧!”德海嘆了一口氣,準備回去覆命。
“德公公,您說這跳崖可有生還的機率?”遲尉卻有些遲疑,也許是習武之人的直覺,他總覺得那賊子並不可能那麼輕易地就跳崖了。
德海濃眉一挑,說道:“生還?能找到骸骨就算不錯了!”
聽德公公如此說,遲尉只
得帶着兵回到軍營之中。
皇甫明仍舊抱着沐清,一刻都不肯鬆開,差點失去她,他始終心有餘悸。
沐清則是一臉無奈,掙脫不開,只好任由他抱着。
德海揮手示意遲尉在帳外等着。
“皇上……”他開口道,“那賊人跳了崖。”
皇甫明還是沒有反應。
“就是那個打頭的,帶面具的人,咱們的人也都回來了,不曾損失一兵一卒。”德海繼續稟告。
沐清聽到帶面具的人跳了崖,心裡咯噔一下,上官珏他……跳崖了嗎?那一箭是他射的嗎?她能看得出來那一箭只是想打落她手中的花束,並不想置她於死地。
很明顯,若是來尋仇,上官珏那樣的人若是想用暗箭傷人,這一支箭指定是射向皇甫明,不會是穿過她手中的花,她看到了那束花的花瓣都被打落了。
可是他,跳崖了……
她想起了那個道長的話,難道他說順其自然,是讓她不要再管這些事情了嗎?上官珏曾經爲她所救,如今跳了崖,是順應天意?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一直不能得到解答,她感覺自己都快成了那十萬個爲什麼了。
皇甫明擡起頭,問道:“可曾見到屍體?”不見到屍體,怎能確定他已死?
“那斷崖,掉下去便是屍骨無存。”德海說道。
皇甫明卻若有所思,說道:“讓遲尉帶一隊人馬去崖底搜一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德海領命退了出去,他了然,皇上從來都心思縝密,認真得很,見不到那賊人的屍體,他不放心。
皇甫明見沐清愣愣地盯着某一處,聲音有些低沉顫抖,說道:“在想什麼呢?”
沐清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在想敵人並非想置我於死地。我一個弱女子,殺了我有什麼好處,反而會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那支箭不過是不小心射過來的?”皇甫明挑眉,不敢苟同。
沐清摟住他的脖子,將臉貼上他的臉摩挲了一下,說道:“只是想讓你放心,我的小命不是那麼多人想要的。所以,你現在可以把我鬆開了。”
“不放!”他願意就這樣到天荒地老。
這一場仗勝得太蹊蹺,被控制已解的士兵們陸續回到了營前,跪在泥濘的地上。
遲尉看着營前的那羣穿着自家盔甲的士兵們,嘆了一口氣,問身旁同樣一臉無奈的德海,說道:“德公公,你看這可如何是好?”
“老奴怎會知曉,如今皇上不讓他們歸營,定是氣他們倒戈相向。”可皇上分明知道那是因爲瞳術的控制。
“皇上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啊!”遲尉感嘆,轉身卻對上了剛從營帳中走出來的沐清。
沐清聽到這樣的話,撲哧一下樂了,說道:“遲尉將軍如此感嘆,定是對皇上有諸多怨言呢!”
遲尉聞言惶恐地跪倒在地,說道:“娘娘明鑑,臣絕非此意!”
“起來吧,開個玩笑而已。”她笑道,看着營外整整齊齊跪着大片的將士,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