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碗見底，拋開一切雜念，沐清只想着快些調養好身體，原本食之無味的粥，面前的男人卻給了她最大的口味。
“還要麼？”經過一晚上的時光，面前的男人對她的態度已經從冷漠轉變爲小心翼翼，沐清心知，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皇普明是如此的信任自己，絲毫都不懷疑昨晚的那場變故。
沐清搖搖頭，“皇上，臣妾累了。”
“那好，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門外的丫鬟。”幫她壓好被角，皇普明這才起身出去。望着他的背影，牀上女子陷入沉思。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出現那刺痛的一幕，但是殿中一片黑暗，她清楚的感覺到有人大力推了她一把，才導致她撲向皇普明，替他擋了這一劍，但沐清知道，不管推她的人是否有意，這一切都與那人脫不了干係，只要一想到，那刀子如若再刺得深一點，那她是不是就此離開這個世界。
這些，他可曾想過。
沐清心痛，卻不是因爲傷口，而是心，爲他對自己如此絕情而感到心寒，爲什麼他可以這麼對她，而她偏偏卻是心甘情願的承受這份痛苦？
想到方纔皇普明對自己的呵護，淚水一瞬間涌上眼眶，模糊了雙眼。她想，如果自己沒有帶着那一份哀怨，是不是她也可以向別的女子一樣享受着君王的寵，君王的愛。
她甚至想，如若那一劍就此結束了她的生命，那麼他會不會有一絲的懊悔呢。要是在以前，或許他還會，可是如今的他，沐清也不敢確定了。
沐清躺在牀上，思緒萬千，閉上眼，一滴淚滑過眼角，忽的，臉上一陣冰涼拂過，她睜眼，對上的卻是一雙冷漠深邃的眸子。
“是你……”
那人擡手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藏在銀色面具下的面容，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聲音放柔了些，“傷勢怎麼樣？”
躺在牀上的女子突然覺得好笑，這傷，明明就是他親手造成的，現在這個男人居然還問她怎麼樣？多麼可笑，當時，他爲何不一劍要了她的命，這樣更讓皇普明信服。
“死不了。”她冷冷的開口，帶着一絲疏離與怨恨。
面前之人嘆息一口氣，“沒事就好，清兒，你也該知道，如若我不這樣做，皇普明是不會相信的。”
“那你就犧牲我的命來換得他信任麼，上官鈺，難道我在你的眼裡就只是一顆棋子，隨時都可以廢棄的棋子？”她忽然擡眸，目光凌厲的逼破他，“當那冰冷的刀子刺進我的身體裡，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就爲了博得他的信任，你居然可以這麼絕情絕義，還是說，你本就是這樣的人，當年只是在我面前裝作一副浪蕩不羈的摸樣？”
若說之前在闌國的他是裝出來的，那麼沐清怎麼也不敢相信，那是要有多大的耐力纔可以做到那麼長時間的改變自己的性格，可現在沐清看見他冷漠的眼神，卻也不得不質疑過去的他。
面前男子，微微垂下眸子，冰冷的指尖撫上她的面容，一遍遍，描繪，可是不管他怎麼溫柔如水，他的眸中始
終毫無溫度，半響，他纔開口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闌翼虞三國勢力相差太大，若我還像從前那樣不問世事，估計連最後的金陵也保不住，清兒，你該明白我的苦衷的，等到這一切都結束，我定與你一起退隱山林，從此與星辰做伴，過着閒雲野鶴的日子，可好？”
沐清望着他，想要從他眸中看出一絲真情，可惜沒有，一絲也沒有，不管他說得有多麼的動聽，他的眸子仍舊了無溫度，但這沒關係，她會等，等到他愛上自己的那一刻。
於是，她便點頭，勾脣一笑，如沐春風，“好。”
就這麼簡單，自此她的命運就牽扯在這場戰爭之中。
他笑了，可沐清仍舊沒在他臉上看到一絲溫暖。
“這次你替皇普明擋了一劍，他對你必定已經信任十分，不過你若是想牽制他的權利，光做這些遠遠還是不夠的。”
“那我要如何做？”
“利用他對你的寵將爪子伸向朝堂之上。”他說着，眸中一片冰冷，恍惚間，沐清有些不認識面前的男人了，曾經的他，就算有着深沉的心思，但也不會這般冰冷，令她忍不住從心底打一個寒寒顫。
好似察覺她的畏懼，面前男子勾脣一笑，瞬間融化了她的眸。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他溫柔的扶起她的身子，掀開被褥，當目光觸及她小腹上那抹刺目的紅時，他的身影本能的僵直住，可很快又被他調整過來，銀衣男子別開目光，從懷中掏出一小瓶藥，“這是西域進貢的金瘡藥，專治一些刀傷，我幫你敷上。”
從他小心翼翼的幫她上藥，包紮傷口，沐清都一直盯着他，半秒也不捨得移開。
面前的男子，雖帶着面具，可那一雙邪魅促狹的鳳眸，卻令她看得清楚，長而翹的羽睫，微微垂着，隨着幫她上藥的動作，偶爾會輕輕顫抖，就連這微笑的細節都落入了她的眸中。
他說，等這一切都結束就會與她一起隱居，從此過着閒雲野鶴的生活，沐清的眸中忽然露出美好而癡迷的笑容，她開始嚮往那樣美好的日子，那裡有他，有她，有他們的孩子，碧海藍天，應該是最美的吧。
“好了，傷口不深，不過這些天你要注意些，不能讓傷口見水，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知道嗎？”將藥收回懷裡，這一擡頭便撞見她癡迷的眸光，他不自在的輕聲咳嗽一下，拉回了她的理智。
沐清臉上染上兩抹紅暈，天吶，剛纔，她竟然對一個男人犯花癡，還被人家逮個正着，真是丟臉死了。
“若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
在他轉身之際，沐清出聲叫住了他，“等一下。”只見她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樣玲瓏剔透的玉佩，與他送給她的那枚形狀差不多，只是上面刻着個“清”字。她將玉佩遞給他。
“這個是我自己刻上的，送給你。”
面前男子勾脣一笑，接過揣如懷中，一個轉身，便縱身窗戶外。沐清望着那抹走遠的黑影，心中升起了無限的惆悵，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如今的她，已沒有了退路，只是希
望那些無辜的人不要受連累就好。
燈火褪去，人散盡，帝都的集市永遠是最熱鬧的。
然，此刻，坐落在市中心的一家府邸卻被一層陰鬱籠罩着，王府庭院中，一抹背影矗立在夜色中已久。
身後卻是一位身形略微發福的女子，她定定的望着前方的男子，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麼，卻又閉了口，任由微風吹動身後髮絲，隨風飛舞。
從宮中回來，他就一直這麼站着，眉宇間總是有散步開的憂鬱，樓清羽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與他，自從七夕那日，他們在客棧中又見到那女子，他的心就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全部隨着那名女子飛走了。
她以爲，最起碼，這些天，他對自己的溫情是真的，多少也是期待這個孩子的吧，可惜她不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藏着那抹水月鏡花，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想，或者他眉宇間的憂愁是來自她肚子裡的孩子吧，如果沒有了他，他們也就不會發生那麼多關係，也就沒有錯誤，他就又可以光明正大的追隨那名女子。
想着，她心裡就涌上一股酸澀，她樓清羽只許不比沐清差，可爲什麼，在他的眼裡始終看不到她的影子呢。
深吸一口氣，她終是提起腳步向前，她在心裡只告訴自己，面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爹，不管怎樣，她都有勸慰他的權利，因爲她是這個府中的王妃，他的妻子，就這麼簡單。
來到庭中人面前，擡起修長的手指，想要去觸碰他的肩膀，卻終是停在了半路中，“王爺，夜深了，還是回屋休息吧，彆着涼了。”
原本是想問他究竟是爲何事費心費神，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她明白，她對他而已只是一個無關要緊的路人甲，而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問及他心中的事情，想到這裡，清羽不禁自嘲一笑，在翼國，她是受萬人擁戴的王朝公主，如今卻爲了愛，活的如此卑微，甚至連最起碼的尊嚴也丟棄了。
“你先去歇息吧，本王待會兒睡。”
他仍舊背對着她，毫無溫度的對話，讓她的心如跌入谷底，望着他的背影，她終究是沒有再開口，而是轉身，走開。
或許，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她在心底這麼跟自己說的。
庭院中，慕容林依舊矗立着，待到身後腳步聲走遠，方纔擡起頭來看向天邊，冷月如鉤。雖是十月，但仍舊能感覺到寒意襲來，風中有桂花香飄過，十月桂花，十月情。
想起昨晚在宮中發生的一切，他俊朗的臉上就浮現一抹愁苦，當時，大殿中的燈火突然被滅，而刀光劍影間，他親眼看見那素衣女子撲向另一個男人的懷中，替他擋了一劍，正是那一劍，彷彿刺中的人是他一般。
當燈火被點亮，他看見那女子滿身是血，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停止了，簡直不敢相信，她會爲了皇兄而付出生命，曾經，她是他的妃，可如今，她卻爲了別的男人甘願被傷。
可前些日子，她煽動大臣逼得皇兄廢貢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疑惑了，爲什麼這些事情都跟她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