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背後的事情,李天畤並不知情,教官也是想提前給對方透個實底,滬都大案和張志強的極度變態引起了上級的高度重視,教官有關對張家秘聞的調查彙報也直接起到了催化作用,促使上級下定決心徹查張志強本人及其張家有關的一切不實傳聞。
這兩天教官並沒有呆在SZ市,而是回了帝都,事實上在跟白雲老道談完話的當晚,他就被急招回去了,從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洞悉了滬都事件引起了內在邏輯的變化,上級的態度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也不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非常緊湊的一天半時間,教官幾乎沒怎麼閤眼,分別向有關領導詳細陳述了自裕興大案開始到粵東開發區投毒事件,再到封鎖區的戰鬥,最後的重點放在了他的西山之行和滬都大案,全部經過都是客觀陳述,不加絲毫修飾和隱瞞,也不做任何評論,一切由聽着分析判斷。
結果出乎意料的好,甚至提及二十年前的舊案也不再是那麼避諱的事情,一個由教官牽頭的新的秘密專案組正在醞釀,規模不超過十個人,主要人員由教官選定報備,但關於‘行者’的啓用需要再討論。
此次教官豁出老命的帝都之行也算有了豐厚的回報,按某位領導私下裡打氣的話說,張志強固然要徹查,‘血影’也必須儘快重拳打掉,拿出成績來,再談二十年前的事兒,我給你兜底。
“我還需要多久才能出去?”李天畤終於停止了暴走,一把搶過教官手中的香菸猛吸了數口,被嗆的一通劇烈的猛咳。
“這個不好說,但是已經有了很重要的轉機。”教官也不再賣關子,把他的此次帝都之行在腦子裡稍微剪輯了一下,只要是能讓李天畤知道的,都簡要的敘述了一遍,至於李天畤最終能否被重新啓用,教官隻字未提,沒有把握的事兒,他從不做念想。
李天畤沉默了,手上捏着菸頭緩緩的坐了下來,其實心裡極度震驚,紫園的消失讓他不敢相信,而張志強居然妖魔附身讓他更加不可思議,原本以爲神乎其神的事情只有他碰上了,還是源於那個伴生的靈魂,一直被李天畤視爲最大的秘密加以呵護,除了白雲老道,從未讓第三個人知曉過,而在流雲觀的機緣更是一次匪夷所思的奇遇。
但是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的機遇比他更奇特,張志強本身行事就極爲陰狠、兇殘,再碰上個惡魔,豈不更加肆無忌憚?發生在滬都和流雲觀兇案就是很好的證明,一時間,李天畤都有了一種錯覺,這個世界是不是正在悄然改變,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包括他前不久誤入的‘奚老秘境’,所見所聞就像神話故事一般,跟現實世界絕對格格不入。
“我覺得不要有任何猶豫,那枚扳指必須立刻毀掉。”
“我也這麼認爲。”教官點點頭,但目光卻看向了小圓桌上的那個公文袋,“但這件事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簡單,那東西引起了更高管理層的重視,一切消息都已經被封鎖,就連我都不知道扳指被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麼危險的東西,會造成巨大的麻煩……”
“今後你也不許再提這個玩意兒。”教官知道李天畤想要說什麼,很嚴厲的打斷了對方,眼睛也終於離開了小圓桌上的公文袋,很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學生,“你就不想說說裡面的東西的來歷,或者對你有什麼用麼?”
李天畤一驚,他剛纔聽教官提到跟白雲有過深談,難道對方已經瞭解到了一切?他忘記了剛纔自己想要堅持說什麼,頹然坐下,伸手緩緩的打開了文件袋,那疊似黃非黃的絹布還是老樣子疊成四方形躺在那裡,李天畤能夠感應到七彩羽毛的羽根處微弱的氣息,但是那枝菩提葉卻毫無動靜,貌似已經斷了跟他之間的聯繫。
不對,教官只是說了迴廊牆壁倒塌的事情,白雲生病的心結也在於此,但並不知道什麼紫園,剛纔自己聽說後一激動纔會條件反射,紫園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只有親自去驗證才知道準確的消息。
而且白雲老道人老成精,沒那麼好糊弄,他把紫園的秘密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絕不會輕易向外透露任何風聲,教官應該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才巴巴的跑來問個究竟,順道把東西送還,期望能夠詐出什麼信息。
一根漂亮點的羽毛和一條枯樹枝在常人看來連破爛都算不上,他們應該已經做了檢查分析,若是有什麼發現,黃絹布早就跟張志強的那枚扳指一樣被收繳帶走了,斷無再奉還的道理。
想到此處,李天畤立刻平靜下來,思路也豁然清晰,他大大方方的打開黃絹,小心翼翼的端詳着七彩羽毛,意識的觸覺已經深入其中,羽根處的那抹紅光還在,只是暗淡了不少,一旁的菩提葉倒是跟之前沒有太大變化,但其中蘊含着的靈力卻已所剩無幾,原本以爲交給白雲後能放入紫園的石臺上溫養,但是失算了,情況已經糟糕無法再耽擱的地步,看來必須要回流雲觀一趟,至少要見白雲一面。
“這兩樣東西,紀念意義大於實際作用。”
“這話怎麼說?”
“兩年半前,我初上流雲觀,是因爲煩心事兒多,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待一段時間。”
“這我知道,你剛從滇南迴來不久,受了些委屈,但那時候你好像不是初次去流雲觀吧?”教官今天似乎習慣於打斷李天畤的話。
“確切的說是第二次,因爲我很早就認識白雲道長。”李天畤面不改色。
“哦?很早就認識?”教官來了興趣,從煙盒裡重新抽出兩支香菸,扔給李天畤一支,自己點燃一支。
“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白雲道長就替我改過名字,那時候他在我老家遊方,當時攏北大旱,我父親覺得災年出生要討個吉利,所以去了附近的道觀測字,天疇兩個字就是白雲給改的。道觀的名字說來奇怪,跟流雲觀很像,叫蔚雲觀,可惜現在裡面已經沒有道士了。
“我在部隊時候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失手傷了戰友後就復員了,在家待了一年,沒混什麼名堂,但一直有個噩夢伴隨着我,那是一個很奇怪的戰場,每次做夢的時候我都身臨其境,戰友們都犧牲了,場景很殘酷,彷彿自己也其中的一份子,這個夢每隔一段時間都做一回,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情節和場景,很折磨人。
“後來去打工,這個做噩夢的習慣也沒斷過,剛開始我以爲是精神上的某種疾病,但去了醫院檢查,什麼毛病都沒有,索性就不管了,後來遇到了耿叔,之後很多的事情你都清楚,兜兜轉轉的從福山回到SZ市,很多事情都變了,但這個噩夢從未停止過,趁着閒暇我被一個叫船長的小兄弟拉着去見他師傅,說是能過解夢,所以去了流雲觀,船長的師傅就是白雲道長。”
“那麼道長有沒有替你把這個噩夢解開呢?”
“沒有。”李天畤搖搖頭,思前想後,他還是隱瞞了夢境會不斷變化翻新的詭異事情,就像電視連續劇一樣會有後續情節,直到他被那個秘密機構抓去當小白鼠,夢境才中斷,但那伴生的靈魂也飛灰湮滅,這是他心裡一直難忘的痛點,暫時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夢中第二個出現的真實名字叫張志強,也是眼下的老冤家,這個滑稽玩大了的巧合,教官是知道的,而且他相信有關二十年前的那樁舊案,教官一定比他知道的多得多,但教官絕不會知道到當時戰場上的場景已經在他的噩夢種反覆還原出現,周圍的戰友,他至少已經知道了四個名字,可惜隨着噩夢的中斷,後面的事情就再也無法瞭解了。
“跑題了。”李天畤深吸了一口,繼續道,“第二次去流雲觀,我索性就住了下來,跟白雲道長聊聊天,或者看看經書,沒事兒出去溜達,有一天和白雲一同散步,在後山遇見了一隻大鳥,渾身閃着七彩的光芒,它站在一株菩提樹上,振翅長鳴,我倒沒覺得什麼,但白雲老頭非常緊張和興奮,他說這鳥是重鳴鳥,上古傳說的神鳥。”
“後來呢?神鳥沒對你們做什麼?”教官不動聲色,就像在聽童話故事一般津津有味,還笑眯眯的。
“沒有,大約不到半分鐘的樣子,它飛走了,落下了一根羽毛和一枝菩提枝葉,老頭撿起來說這兩樣東西能逢凶化吉,讓我揣着。”李天畤說到這裡就編不下去了,不重要的部分沒撒謊,重要的部分統統省去,雲裡霧裡的很費腦子,說謊話還真的要承受一定的心裡壓力。
“就這樣結束了?”教官依然老神在在的一副我瞭解的樣子,但眼神中難掩失望的情緒,被李天畤很敏銳的捕捉到了,在心底大大的鬆了口氣,暗道賭對了,白雲老頭沒有透露紫園的秘密。
“沒什麼了,後來天天修習道家真經、練功,一晃就是兩年多。”
“呵呵,你還真是個修道的奇才,才兩年的時間,你就是玄雲大師啦,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來比外勤這份差事有前途的多。”教官冷笑一聲,顯然不會相信李天畤的這番鬼話,但是他從白雲那裡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東西,聽了半晚上李天畤在流雲觀的軼事,瞌睡都打了好幾回,老頭也是個成精的狐狸。
李天畤佯裝聽不懂,也不理會教官的冷嘲熱諷,該臉皮厚的時候也不能含糊,被迫說謊,他並沒有惡意,只是很多事情他還吃不準、看不透。
教官站起了身,他坐不住了,既有失望,也有心緒上的煩躁,‘鬃鼠’還沒有回覆電話,怕是情況不好,他也不會當着李天畤的面再打電話,另外,他原本想跟李天畤聊一聊西山之行有關張家祠堂的事情,爲日後的行動做個暗示,但現在完全沒了這個心思。
“我想去見一下白雲道長。”望着教官離去的背影,李天畤嚷嚷。
“我試着爭取一下,看運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