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人家總算對李天畤放了心,申英傑也就鬆了一口氣,從言談中可以看出一家人在張志強手中除了擔驚受怕以外,並沒有吃大苦,對方還算以禮相待,所以心裡干預上側重排解和疏導,她會找醫生再瞭解一下,反正每天要來,倒也不急在一時,心裡惦記的是李天畤的頭盔,所以告辭離開了。
而且申英傑還發現了一個被忽視的情況,或許‘鬃鼠’沒有提到過,也或許教官沒顧得過來,就是被對方長達兩週多的拘禁中,李天畤一家人從來都沒見過宋曉彤,毫無疑問,實施綁架的是兩批人,應該是分開行動,至於是不是關在同一個地方,很不好說,‘信鴿’在盯依維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很讓人放心不下。
想了想,申英傑還是決定先跟‘鬃鼠’確認以後再跟教官說,至少要提醒審訊人員,這個線索可以做一個突破口。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夜裡十一點鐘,本來這麼晚了貌似不合適,但左思右想不放心,申英傑還是去了一趟物證室,找孫志玲嘴裡的那個姓高的傢伙膩歪一下。
臨時物證室就設在市國安局大院後面的一棟小樓內,單獨一個小院,守衛森嚴,離着怡景街10號不遠,申英傑的臨時宿舍也被安排在這間大院裡,只不過是前面的一棟樓,有點像招待所性質,跟後面的辦公區是隔開的。
物證室是一間在二樓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間,大部分從封鎖區內提取的物證,經過消毒處理後都暫時集中在這裡,地方明顯不夠,也根本來不及移交。
小房間的燈還亮着,但申英傑卻驚訝的發現李天畤那天開來的機車就安安靜靜的停在樓下的一株榕樹旁,被一個大的透明塑料布蒙着,藉着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機車左邊把頭上正掛着那頂頭盔。
這也太馬虎了吧?申英傑並不爲找到頭盔高興,而是連聲抱怨工作人員的責任心,本想立刻過去把頭盔抓在手上看個究竟,但想想不太好,儘管是打着教官的旗號,但也不能做的太出格,物證的嚴肅性毋庸置疑,可這樣放着不合適,好歹給拿到房間裡,於是她毫不猶豫的蹭蹭上了二樓。
可惜沒有人在,值班的人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會不會是那個姓高的也不得而知,申英傑下樓等了半天,有點按耐不住了,頭盔近在咫尺,看上一眼應該沒啥問題吧?又沒貼封條,也不帶走。
申英傑本來就是一個十分乾練果斷之人,一旦有這個心思了就沒能控制的住,取了頭盔,藉着燈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門道,很正常,很漂亮的頭盔,但她畢竟是外勤出身,憑經驗猜測如果頭盔沒什麼異常,一定是在其中藏匿了細碎的物品。
這一次猜對了,反覆摸索之後,申英傑發現了頭盔內部靠右側的一面有異物,而且內襯的海綿防護軟墊是可以拉開的,從其中取出了一疊非常柔軟的物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她二話不說就藏在了衣兜裡,心裡撲通撲通的直跳,飛快的整理好頭盔內部,看看沒有異常之後,又將頭盔掛回了龍頭上。
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申英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跟做賊一樣,總覺得這次弄不好會犯大錯誤,至少程序上的違規讓她恐慌和內疚,特別是因爲是打了教官的旗號,最起碼孫志玲是知道的,萬一有什麼問題,豈不把教官也連累了?
但做都已經做了,也沒啥好後悔的,申英傑扭頭再看了看那輛機車,然後快步離開小樓。
“她沒拿頭盔。”遠處黑暗的角落中,一個女聲壓得很低。
“但帶走了一樣東西。”另一個聲音強調。
“要不現在就把她控制起來?”
“不急,看她有什麼反應,盯緊了就好。”
簡短的交談後,角落安靜下來,不一會兒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從暗中出來,一個上了樓,一個直接離開了這間小院。
出了這間小院的身影身材窈窕,像個女子,小碎步疾走,動作輕盈,足尖踏地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響,她行進的方向自然也是招待所,此刻的申英傑應該剛剛上樓。
未料到才走到花壇的拐彎處,一個黑影冷不丁的衝了出來攔住了去路,女子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連連後退,試圖與之拉開距離,黑影帶着口罩,顯然有備而來,但在國安局內遭遇攔截還是頭一回聽說的新鮮事。
可未料到對方似乎有恃無恐,步步緊逼,三兩步就到了女子的面前,並閃電般的探出右手,五指如爪,直奔女子的肩膀。
欺人太甚!女子顯然也不是庸手,左腿佯裝後撤,同時上半身微微向左傾斜,右足已經飛快的踢向來人的襠部,一出手就是狠招,她並不願意呼叫,因爲剛纔跟蹤了申英傑,心裡多少有點顧忌,突然出現的身影肯定跟申英傑是一夥的,事情鬧的太難看不好收場,先脫身了再說。
來人冷哼一聲,伸出去的右手五指變爪爲拳,然後一挺腰身,他的右臂忽然間暴漲,嘭的一聲悶響,擊中了女子的肩膀,同時右腿微微一臺,膝蓋穩穩擋住了對方已經失去力道的足尖。
女子悶哼一聲,一個趔趄,這一拳的力量很大,半個膀子都麻了,眼看對方又要上手,知道不是此人的對手,連忙喝道,“站住!你是什麼人?”
“爲什麼跟蹤別人?”黑影反問,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再不表明身份,我叫警衛了。”
“隨便,我還真怕你不叫。”黑影輕蔑的笑了起來。
“你想怎麼樣?”女子爲之氣結,看來對方識破了什麼,真要是叫了警衛,會驚動很多人,到時候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
“警告,再跟着她,我就對你不客氣!”
“知道你在做什麼?”女子忽然覺得此人的體型很眼熟,只可惜技不如人,不能揭開對方的口罩看個明白,但是她也不怕,奉命行事,真出了問題,自然有人兜着,出言威脅也是讓對方知難而退。
“這個話應該我問你,我的警告不會有第二遍。”黑影十分囂張,說完話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而此刻坐在宿舍裡的申英傑驚魂初定,掏出那團軟乎乎的東西在臺燈下仔細查看,是黃色的絹布,外層皺皺巴巴的,邊緣都被燒成了糊狀,還有很多連成串的黑色小顆粒,極爲堅硬,明顯是被煙火撩過。
這麼破爛的東西,李天畤居然當寶貝?大惑不解的申英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絹布的外層,裡面還有一層,不過比外層要好多了,再次揭開後,她呆住了,眼前一根蔫蔫的羽毛,一支快要乾涸了的枝條,最下面的兩片葉子都黑的快要乾癟了。
“這是什麼東西?”申英傑無語,弄半天,冒了風險居然會弄回這麼個東西,李天畤不會就是要跟我開個玩笑吧?
她不甘心的拿起羽毛左看右看,毫無稀奇之處,無非就是顏色多了幾種而已,比這種好看的羽毛多的是,再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根枝條,情況更爲糟糕,蔫不拉及的葉片已經沒什麼水分,可以做標本了。
儘管失望透頂,申英傑還是把這兩樣東西重新放好,託着腮幫子發了一會呆,反覆回味着李天畤當時的話,流雲觀?白雲道長?他應該不會亂開玩笑,說不定這兩樣東西是個什麼信物,對於別人來說沒什麼用處,但對於李天畤應該是要完成一個心願。
對呀,他不是神經兮兮的一路裝道士麼?之前失蹤了那麼久,他一定是在流雲觀裡混的,拿了人家的東西還不上,自己又覺得不好意思,乾脆找個信物濫竽充數一下。
申英傑自顧自的想了半天,自我感覺這個解釋最能說得通,不知不覺間又立刻心情大好,不管怎麼說,李天畤囑咐的事情她辦妥了,明後兩日找個時間去流雲觀,就算猜錯了,人家道士也能解釋,可千萬別是什麼令人難堪的糗事哦。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教官一直忙到了大天亮,太陽升起來老高,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整整五個小時,除了看現場、開會,就是看屍體,混亂不堪,光滬都市公安局的法醫、刑偵專家就抽調來了好幾個,連着幾場會的內容,在教官的腦子裡都攪成了一團漿糊。
但案件的確離奇詭異,不僅前後兩具乾屍的死因一模一樣,還有其他很多共同點,都是渾身的體液被迅速抽乾後死亡,可能在抽乾的瞬間還有意識,非常的殘忍;屍體上都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傷口;現場沒有第三者進入的痕跡;物證室內也沒有丟失任何物證;在出事的時點上,監控錄像全都變成了雪花點等等。
有一個法醫的觀點引起了爭論,他認爲,屍體生前應該是被突然出現的高溫蒸騰,而導致的快速脫水,在短短數分鐘內形成了乾屍。
這個觀念一說出來就立刻遭到了反對,小小的物證室,哪裡來的高溫形成條件?放火麼?如此高溫的大火還不把整棟樓給燒掉了?也有說死者生前是不是被綁架走了,殺害後弄成了乾屍又被放了回來?各種腦洞紛紛大開,教官聽了半天,沒有一個靠譜的,感覺最先那個法醫提出的觀點可能反而可能接近真相。
這還不算完,還有湊熱鬧的馬上就到,教官隨便吃了幾口早飯就要去接機,去接九處的超自然現象調查組,滬都當地的同行從來就沒聽說過這麼一個部門,而白曉軍又耍滑頭找理由推給了他,教官只好趕鴨子上架,跟和尚道士實在沒什麼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