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聞言吃驚不小,一定要將耿叔至於死地的人竟然不是飈七?如此深仇大恨,此人也應該是大有名氣,怎地在車行這段時間從未聽說過?
他猛然間想起昨天晚上在車上,耿叔曾提到過一個人名,似乎叫唐士銘,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名字,李天疇非常確信自己是第一次聽說。悶頭髮愣之際,耿叔已經出門離去。
罷了,飈七也好,唐士銘也罷。那是別人之間的恩怨,自己沒由來的替人家想那麼多,實在是吃飽了撐的。
但李天疇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耿叔和宿敵之間恩怨的總爆發,被自己無巧不巧的給趕上了。謝富順無疑是個關鍵,而自己替吳天寶出頭之時,正是這個**桶子爆炸之際,利不利用的已經不太重要。那天即使不去救吳天寶,彭偉華恐怕也要綁謝富順。
想通了這一層,李天疇頓時有了一種泄氣的感覺,看來真是運氣使然。心底本來還有個耿叔可以找找怨氣,現在連這個也沒了方向,他很頹然的再次躺倒在牀上。
“噹噹”兩聲象徵性的敲門,不待回答,小宋已經端着盤子閃身而入,“哎呀,怎麼還睡呀?”
李天疇聞聲,騰的一下從牀上坐起,面露尷尬,“沒睡,在想事兒”眼見盤子裡豐盛的食物,不禁面露難色,“我剛吃過,現在還飽着呢。你這是……”
“都下午兩點啦,還剛吃過?”小宋不滿的喊了一聲,放下盤子一轉身,突然又喜上眉梢,“我叔同意我們一會可以到附近轉轉。快點吃啊,別耽誤時間。”
這倒是個好消息,看着小宋一臉期盼的樣子,自己也真想出去走走,總勝過悶在房間裡發呆。於是只好強打精神,勉爲其難。在小宋的嚴厲監督下,真是吃撐着了。
二人先去看了一下祁寶柱,房間里居然還有個不認識的小夥子,正坐在一旁打瞌睡,應該是海叔派來照顧祁寶柱起居的。
兩句問候的話說完,三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語言交流,即便是小宋亦無話可說。祁寶柱的臉色冷漠之極,目光中燃燒着仇恨的怒火,絲毫不加以掩飾,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兩個小兄弟不幸的消息了。
從祁寶柱房間出來,二人的心情也很不好,任何安慰的話在這個孤傲、怪癖的男子面前都顯得十分蒼白,他的心結恐怕只有“血債血還”還四個字了。
下樓到了堂屋,只剩下阿浩和幾個年輕人在納涼,其他人又跟早上一樣出去忙事了。李天疇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後,便和小宋出了院門。
到了外邊,李天疇才發現海叔的這處院落並不似孤立的,院子後面還連了好大一圈圍牆,不清楚裡面是做什麼用的,外面堆放着不少黃沙,他猜測恐怕是個沙場。
二人並無目的,小宋選擇往北走,因爲那裡綠樹成蔭,李天疇沒有異議,在他看來往哪個方向都一樣,能散散心就好。
一條土路彎彎曲曲的走了挺遠,李天疇發現根本碰不到人影。這裡並非是一個村莊,除了海叔住的地方和那一大圈圍牆外,周圍幾乎看不到像樣的建築,到處都是濃密的灌木和矮樹。放眼望去,翠綠一片的遠端水天一色,看樣子還真有條大河。
小宋十分興奮,嚷嚷着要去河邊,拉着李天疇一路前行。李天疇也頓感心底一寬來了興致,二人加快了腳步,再走走就是大片的樹林,很美的景緻,心情也真的輕鬆了許多。
剛進入樹林,李天疇就感覺周圍有些異樣,說不上來的味道。他很警覺的豎起耳朵傾聽四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響,但心頭總是癢癢的,似乎是被一雙眼睛盯着的感覺。小宋卻渾然未覺,依然嘰嘰喳喳的催促李天疇走快一點。
林中樹木茂密,已經沒有了路,但隨處可見不知名的野花,小宋邊走邊採,不一會兒手中就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此情此景,李天疇忽然想起了家鄉每年的五月,滿山遍野的杜鵑花開,小妹經常採來一大把,也如這般開心。
“快走啊,想心事了?”小宋回頭看了一眼發癡的李天疇,乾脆趁其不備,在他的耳根處插了一朵紅色小花,然後笑着快速跳開了。
李天疇一下臉紅了,長這麼大,還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手足無措。小宋笑的更加開心,他慌忙拿下那朵小花,卻沒有捨得扔掉。
小宋在前面蹦蹦跳跳,李天疇則一路跟着,心情也是越來越輕快,已經能夠清晰的聽到流水的聲音。走出樹林時,突然眼界一寬,眼前一條大河像碧綠的玉帶一般靜靜的盤伏着。水面波光粼粼,河邊似蘆葦般的高大植物隨風搖動,真的是上佳的風景。這就是傳說中的香河麼?
南方多山地丘陵,所以河灘不但很窄而且有坡度。小宋卻已經顧不得許多,“好漂亮啊。”她發了一聲喊,便飛步朝河邊跑去,
“小心!”李天疇急忙提醒,人也緊隨其後。河灘果然陡峭,白白的水線下面盡是礫石和沙子,小宋興奮的過了頭,一個不留神,人已經滑倒,“啊”的驚叫聲中衝向河中。
李天疇手疾眼快,側身一個扎馬,右手探出,一把拽住了小宋的臂膀,竟然吃不住勁兒,乾脆往地上一趴用左手死死的摳住一塊突起的岩石,“別慌,千萬別亂動。”李天疇咬着牙提醒,他不清楚手中的這塊岩石能承受多大的力道。
此時小宋的小腿以下都泡在了水中,已經嚇得花容失色,但她的反應也很快,李天疇說不讓亂動,她就拼命約束自己還在亂揮的另一隻手,只是所有采來的小花都掉在了河裡。
李天疇試着慢慢用力往上拽,還好,岩石紋絲不動,他再試着加把力氣,人卻已經疼的滿頭大汗。好容易將小宋拽了上來,二人已經筋疲力盡。
大口喘氣了好久,李天疇才爬了起來,待要伸手去扶小宋時,沒想到她卻自己坐了起來。表情已經沒有了剛纔的驚慌失措,卻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隨和水滿滿飄走的花朵,就像突然中邪一樣。
“你沒事兒吧?”李天疇察覺出了小宋的異樣,關心的問道。
“沒事兒。”小宋扭頭笑笑,一拉衣袖,粉嫩雪白的肌膚上幾道長長的血痕,已經滲出了血跡。
“咱們回去包紮一下吧。”
小宋搖搖頭,“小問題,這裡這麼美,咱們再呆一會兒。”
李天疇無奈,只好蹲在了小宋身邊,“你剛纔走神了,好像一點兒也不害拍呀?”
“當然怕呀。不過看着那些花飄走,突然想了起了我的家鄉,也是這樣的河水。那是我很小的時候唯一的記憶。”小宋說着,幽幽的嘆了口氣,眉宇間無盡的懷念和嚮往。
原來這麼回事,李天疇無法體會小宋此刻的心情,卻知道思念故土和親人時的痛楚。他默不作聲的陪在小宋身旁,看着緩緩流動的河水,心中也開始翻騰起來。小宋是無家可歸,被人收養,自己則是闖下了大禍,有家難回,一樣的命苦。
不知道爹孃見到自己變成這副模樣會作何感想,妹妹年底結婚,到時候能不能回去看看都是個未知數,有家難回似乎更痛苦一些。
美景能夠放飛人的心情,也一樣能夠攪亂人的思緒,李天疇就這樣看着河水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的頭竟然暈了起來。他感覺整個大地都在移動,這是凝視河水太久產生的視線錯覺,他的心裡一緊,不由的猛然一把抓住了小宋的手臂,
“你怎麼啦?”小宋的臉一紅,卻發現李天疇的神色不對。
“啊呦,對不起,我剛纔頭暈,有些走神了。”李天疇聞言扭頭,不覺吃了一驚,頓時面紅耳赤,媽媽的,自己怎麼又抓着人家的手啊?
小宋看着李天疇的窘樣,撲哧一笑,心裡竟有些甜甜的,“我們沿河灘走走吧?”看來得給這傻小子解圍,她岔開了話題。
李天疇忙鬆手點頭,“你褲子上的水還沒幹。”
“不要緊,走走就幹了,我沒那麼講究。”小宋說着已經站起身來。
兩人沿着陡峭的河岸慢慢前行,小宋不時指着前方的美景驚呼不已,李天疇卻突然警覺起來,剛纔樹林中很不舒服的感覺又重新出現了。
他不動聲色的四處觀察,卻仍然沒有發現異常,這回他比較確信躲在暗處之物應該是個人。李天疇不由的暗暗稱奇,這種鬼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也有什麼高手嗎?如此鬼鬼祟祟的,但並無威脅和殺機,或許是變態在偷窺?
河流拐彎處,河灘漸漸開闊,站在高處遠望,目光所及的地方居然有一大片空地。空地由河流沖積而成,幾乎是白花花的礫石組成,罕有植被。更讓人吃驚的是,緊靠河岸處似乎還有一間小房子,這裡竟然還有人居住?
“快看,那裡還有人家。”小宋顯然也發現了那間小房子。“我們去看看。”
“沒得到主人邀請,這樣不好吧?”李天疇有些猶豫。
“怕什麼,不偷不搶的,去拜訪一下新鄰居嘛。”小宋很是興致勃勃,說話間已經快步向前,李天疇搖搖頭,這丫頭的好奇心還真重。
隨着斜坡下傾,剛轉過一個彎,前面的小宋突然驚呼一聲。李天疇疾步上前,發現小宋正愣在那裡,前面的河岸邊一塊不大的岩石上坐着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