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定格,李天疇看清了此人的相貌。這是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面相,吊眼眉,大長臉,雙頰消瘦而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嘴脣又大又厚,像馬戲團的小丑。鬧心的是此人頭髮緊貼在腦門上,感覺溼漉漉的,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這麼一副鬼德性,就是大白天走在街上也會嚇人一跳。
最讓李天疇意外的是,這個短命傢伙的實戰經驗和搏擊能力要遠超想象。對方雖然被拿住了手腕,但一點也不慌張。突然雙腳點地往猛回沖,另一隻手已經從懷裡掏出了一把亮閃閃的短小匕首,悄無聲息的朝李天疇的肋下刺來。看似平淡無奇,但藉着李天疇回拉的力道,所以動作快的離譜。
形式變化,電光火石之間,李天疇心中一凜,這傢伙一上來就是玩命的搞法,剛纔大意了。他只好迅速側身避讓,左拳揮出直擊對方面門,與此同時右手發力猛然下壓對方的手腕。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應變的速度更快,
兩個人一照面就是以快打快,而且痛下狠手,沒留絲毫餘地,外行人看不出來,但兩個打鬥的人卻十分清楚其中的兇險。
“砰,砰”兩聲脆響,外加一聲悶哼,小丑模樣的人已經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三米開外,鼻樑被李天疇一拳擊中,肋骨同時也捱了一腳,趴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
李天疇也好不了多少,不但腰側被劃了一刀,而且小腹也被對方踢中一腳,好在側身的動作夠快,刀傷不深。即便是這樣也令李天疇驚訝不已,自從復員以後還從未遇到過這種身手的人,單看此人的應變能力,他回想曾經熟悉的幾個人,包括申英傑在內恐怕都不是對手。
但是沒工夫容他細想,呼呼兩股勁風從腦後襲來,力量驚人,身後那兩個大塊兒頭一聲不吭就動手了。李天疇並不清楚對方用的是什麼傢伙,聽風聲勢大力沉,還是逼其鋒芒爲好,於是就地一滾,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這兩個大塊頭無論模樣、打扮都十分相似,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臉上肌肉橫陳,面相實在不敢恭維。二人手上各拎着一根碗口粗的四棱木棒,凶神惡煞一般,眼看一擊不中,也不說話,再次欺身而上。
看這二人的架勢也屬於那種見面就死掐的瘋子,一句話不說,上來就要命,絕對是專業打手,李天疇自嘲自己今天運氣十分的好,竟然捅了馬蜂窩。
不過他也猜了個大概,這三人能力出衆,應該是孫柺子的貼身打手,但在水天一色看場子,似乎有點大材小用。不過也難怪,李天疇剛剛送給孫柺子一串開心果,這老王八蛋現在全力戒備也是可以理解的。
必須快速擺脫糾纏,因爲李天疇不知道除了這三人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打手趕來。近身肉搏他很自信,但像這種水平的再來幾個他也吃不消,萬一對方還有槍支那就更麻煩。
所以他突然大喝一聲,迎着對方揮來的棒影欺身而上,他儘量將身體縮成一團,把速度發揮到極致,身體像炮彈一樣朝着左側的大塊兒頭橫撞過去。
這一招看似兇險,稍微拿捏不準就會被大棒掃到,輕則骨斷筋折,十分的划不來。但李天疇很有自信,因爲兩個大漢雖然蠻力無窮,但吃虧在動作較慢,雖然只是慢半拍,但憑李天疇的反應能力,很容易能找到對方的空隙。
左側大漢剛把棒子揮出去就赫然發現眼前一團黑影撲面而來,收回木棒是不可能了,倉促應對也已經來不及,“砰”的一聲,胸口被撞了個正着,確切的說是被李天疇的兩個膝蓋頂了個正着。
大漢被撞的個七葷八素,木棍脫手飛出,碩大的身體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好幾步後,仍然沒有把握住重心,轟然摔倒在地上。
一擊得手,李天疇剛要喘口氣,卻猛然發現更大的危險襲來。右側的大漢轉身再次揮棒,這回是從下往上撩的斜掃過來,很像打高爾夫球,看似怪異,實則用心險惡。他想封住李天疇下盤的空間,配合一個人搞偷襲。與此同時李天疇也感覺到了腦後的勁風,還夾帶一聲怪叫,聲音刺耳,如同夜梟。
偷襲之人正是那個像吊死鬼般的小丑,此人遭受重創之後,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活蹦亂跳,發動攻擊,實在兇悍。
李天疇腹背受敵,頓感壓力。對方誌在必得,看樣子就地打滾也不好使了,對方已經把他騰挪的空間全部封死,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搞法。
他很清楚後面那一下子更具危險而且致命,不過前面的木棒捱上一下子也不好受,這種情況下,臨場應變至關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當場翹辮子。
李天疇把牙關一咬,不轉身也不回頭,順着大漢砸過來的方向斜着跳起身,突然在空中伸手抓住了木棍,虎口巨震之下,已經被他卸去了大部分力量,但仍未擋住木棍的慣性,腰間被掃中之後,他的身體借勢橫飛了出去,堪堪躲過背後小丑的襲擊。
身體剛一着地,李天疇就迅速跳起來,站穩了身體,這是極度勉強的做法,目的就是要在氣勢上壓住對方。其實他半個身體發麻,肋骨被掃斷一根,雙手虎口震裂,鮮血直流,如果不馬上爬起來,一時半會恐怕就爬不起來了。
這一招匪夷所思的變化還帶來了意外的收穫,小丑的短刀雖然沒有砍中李天疇,但另一隻手卻沒收住,也被大漢的木棍掃中,頓時打折了。小丑冷哼一聲,強忍住了劇痛,但那個大漢卻吃驚不小,一時目瞪口呆愣在當場。
“幾位一上來就要人命,我和你們有仇麼?”李天疇大口的喘着氣,想用問話的方式拖延片刻,也好給身體爭取點喘息的時間。
“你姓李?叫李天疇?”小丑發話了,聲音像金屬摩擦般難聽,
有意思,李天疇樂了,看來孫柺子對自己做足了功課,他手下的人難道都捧着自己的照片麼?“沒錯,我是李天疇。你們孫老闆真捨得花血本啊。”
“呵呵,那就認命吧。”小丑說完,把手中短刀一揚衝着發愣的大漢喊道,“一塊兒上。”人便一陣風似的又衝將過來。
突然街邊牆頭上發出破空之聲,一個不明物體直奔小丑的面門砸來,剛邁步的小丑大吃一驚,急忙縮脖低頭,那不明物體擦着他的腦袋飛過砸在地面上,“咣啷,嘩啦……”竟然摔得粉碎,原來是一個空酒瓶子。
“我草泥馬,哪個二逼敢偷襲老子?”小丑頓住身形,跳腳大罵。
李天疇不但納悶而且吃驚,又有高人躲在暗處,剛纔打鬥時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這個人物不簡單。正想着,街對過的牆頭上也發出破空的聲響,而且聲音尖銳,手勁兒大的出奇,這回瞄的是小丑的後腦勺。
小丑不罵了,就地一滾根本騰不出嘴來,但剛剛站起了身,又有兩個酒瓶子一左一右呼嘯而至。小丑手忙腳亂,頓時沒有剛纔那種囂張之氣了,但還不忘回頭吩咐一句,“傻逼,閃人了。”說罷,他撒腿就向小巷深處奔去。
那個愣着的大漢終於反應過來,把木棒一丟,扶起他的同伴也往小巷深處跑去。
李天疇本有能力去截住大漢,但他選擇原地未動,靜靜的觀察躲在暗處的人,但奇怪的是再無動靜,於是他張口大聲道謝:“謝謝朋友幫忙,天疇感謝至極。”
“哈哈,你怎麼謝我?”從李天疇對面的圍牆上跳下來一箇中等身材的男子,一臉的得意,這人晃晃悠悠的走到李天疇面前,“小子不錯,懂禮貌,有前途。”
李天疇一看此人的面相,暗暗詫異,長得和彭偉華倒有六分神似。胖乎乎的臉,彎彎的眉毛,圓圓的眼睛和鼻頭,總之五官團團圓圓,笑容可掬。他連忙再次稱謝,那人一擺手,衝着李天疇身後的圍牆喊道,“老遊,裝逼呢?趕緊出來。”
“來嘍。”隨着一聲迴應,一個消瘦的身影從後面圍牆上跳了下來,此人正是上回差點在水天一色闖禍的遊士龍。而那位長得胖胖圓圓的人叫祝磊,也是以前耿叔身邊的老人,最近才趕過來。至此,耿叔讓彭偉華聯絡的五個老兄弟已經到了三個。
由於聶濤和遊士龍太能鬧騰,耿叔不放心,乾脆把他倆給拆開了,正好祝磊趕來,就讓他和遊士龍一起沒事兒盯着水天一色,其他人繼續尋找李天疇。
但是事情偏偏這麼不湊巧,找人的那幾撥人誰也沒有碰上李天疇,而沒心思找人的人卻又意外的撞上了李天疇。
“你真叫李天疇?”遊士龍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根本不講究什麼初次見面,你好我好大家好之類的。
李天疇被看得心裡不舒服,而且防備之心並未鬆懈,只是人家出手相助,也不能太過無禮,只好點點頭。
“你在裕興車行幹過?”遊士龍顯然還不怎麼放心,繼續逼問。
但李天疇聞言卻吃了一驚,對方張口就問車行,難道他和耿叔他們有什麼淵源?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李天疇自然不會輕易表明身份,而且對方問話的態度也讓他十分不爽,於是微笑道:“我在很多地方打過工,所以也有很多地方都記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