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洋嶼山上多了一座孤墳,本來方國馨應該被葬在方家祖墳的,但是方國珍卻提出將他葬在離自己家門口不遠的洋嶼山上,那樣,自己出門就能看見,好提醒自己日後不要忘了給方國馨報仇。方伯奇老年喪子,自然也是悲痛萬分,聽得兒子的解釋,也不反對,於是洋嶼山上便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方國璋跪在墳前,燒着紙錢,方國珍端着一隻大海碗從家裡走到了方國馨的墳前。
“娘怎麼樣了?”方國璋開口問道。
“還能怎麼樣,我剛剛勸過娘了,娘已經好多了。”方國珍苦笑了一下,答道。這周氏聽說了官府不爲自己死去的兒子做主,當場就氣昏了過去,一家人都勸了好幾天了。
“老三,你幹什麼?”方國璋見到方國珍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虎肉放到了方國馨的墳前,忍不住開口問道。要知道,元末的時候,普通百姓家中大多都是食不果腹,方家村是個漁村,在官府巡檢不下來的時候還可以出海打打魚什麼的,填飽肚子,但是也不寬裕,很少有人家有肉吃,像方國珍這樣把這麼一大碗肉供給死人,實在是太奢侈了。
“沒什麼,大哥生前沒吃到我獵的虎肉,現在我多給大哥端點來,讓大哥吃個夠!”方國珍面無表情的答道。實際上,在方國珍心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受過社會主義現代化教育的他根本是不信鬼神的,自然知道把肉供給死人吃沒有任何意義,但他一想到鹽場小屋桌上的那碗虎肉他就覺得心裡頭堵得慌,現在給方國馨的墳前供上一碗肉他才覺得心裡頭鬆了一口氣,也幸好上次獵的虎肉還沒吃完,要不然,哪怕是再上童山獵一次虎,恐怕方國珍都會義無反顧。
方國璋見方國珍一臉的落寞,只得暗暗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兄弟二人,就這般坐在方國馨墳前,直到玉兔東昇。
…………
幾日後,方國馨死亡的陰影終於在方家散去,好在方國馨生前已經有了一個八歲的兒子方明德,倒不算無後,只是苦了方國馨的妻子吳氏,漫漫人生之路,她只能守着一個兒子過活,着實可憐。
這一日,方國珍決定開始他的計劃,於是他找來了陳仲達和方東海。陳仲達和方東海以爲方國珍想去外出販鹽了,都是興高采烈的,畢竟都在家裡憋了好多天了,見了方國珍,齊聲道:“三哥,叫我們來是不是要出去販鹽啊?”
方國珍看着這兩個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笑道:“不着急,我把你們叫來是想讓你們幫我到鹽場裡和村裡找些和想跟着我方國珍混的年輕人,帶他們一起練武。”
“哦,這個啊,不是讓我們去販鹽啊,”方東海一聽不是去外面販鹽,頓時就失了興致。
方國珍忍不住笑道:“你急什麼,咱們把功夫練好了,到時候天下可去,還怕那時候不能到外面闖蕩去啊,我就怕你到那時候天天想家想得哭鼻子!”
“哪能呢,”方東海被方國珍說得不好意思了,陳仲達比方東海年紀大,也穩重些,聽得方國珍的解釋也就明白了方國珍的意思,答道:“好的,三哥,那些小兔崽子怕是聽到打虎英雄要帶他們練功夫恐怕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呢。”
方國珍聽得此言,心下也有些高興,畢竟,他知道,這些人將會是他以後逐鹿天下的基礎,都將是他的子弟兵、親信。接着他又交代了陳仲達和方東海一些注意事項,便命他們去召集人手了。他自己卻是回到自己家的院子,將自己會的一些武藝都耍了一遍,熟悉熟悉。前世的時候,方國珍的叔叔是一名軍人,而方國珍小時候又對武術特別感興趣,因經常纏着叔叔,求他教自己武術,叔叔拗不過他的死纏爛打,只得教了他幾套格鬥技巧,前世的時候,方國珍沒打過幾次架,這些格鬥術都沒派上用場,沒想到,穿越後倒是用上了。而且他現在的這具身體身材高大,體壯如牛,力量大得驚人,用起那些格鬥技巧來,當真威力無窮,甚至有些前世做不到的高難度動作現在都能做得相當到位,這讓方國珍高興萬分,對於以後打天下又多了幾分信心。
第二天,天色微熹的時候,方國珍就起牀來到了洋嶼山腳下,這是他和陳仲達方東海約好的地方,還沒等他走到,就聽見許多人聊天說話的聲音,他不禁有些激動,因爲聽聲音似乎人數不少。果然,等到了近前,方國珍竟然發現有將近六七十人。方國珍自然高興萬分,也不打招呼,徑直叫過了正和人聊天打屁眉飛色舞的陳仲達和方東海問道:“達子,東海,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方東海得意的答道:“三哥,你不知道啊,我們去一說打虎的方三哥要教大家功夫,大家都是高興無比啊,別說那些平日裡無事可幹的呢,就是家裡有事的,都搶着要來啊,我們想到三哥你說人越多越好,就把他們都叫過來了啊。”“是啊是啊,鹽場裡的那些小夥子都不煮鹽了,都跑了過來,勸都勸不住。”陳仲達也搭腔道。
“那鹽場裡不是沒人煮鹽了嗎?那可不行。”現在鹽場裡是方國珍二哥方國璋在管,方國珍可不想弄得鹽場沒法正常開工了,那樣方國璋非得和自己急,便對陳仲達和方東海道:“這樣吧,咱們練武也不能影響村裡的正常生活,那我們以後每天習武只練一個早晨。”
陳仲達顯然比方東海想得多,聽得方國珍的話連連點頭道:“三哥說的是,要是習武時間太長,恐怕這些兔崽子也撐不住。”
方國珍稍微往山坡上走了幾步,使他顯得比衆人高出了一些,接着朗聲說道:“大家都安靜一下!”見得衆人都閉了嘴,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又接着道:“是我叫達子和東海召集大家來的,來這裡的人想比都是相信我方國珍的,那我就不跟大家客套了。”下面的人聽得方國珍頓住了話頭,都大聲道:“我們都聽方三哥的!”
方國珍看着下面的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自己的話,也不禁有些熱血沸騰,讓他忍不住想起日後千軍萬馬在他面前答話的場景,他定了定神接着道:“那好,既然大家都聽我的,我就直說好了,我教大家習武,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服從!”他掃視了下面的人一眼,陳仲達覺得方國珍的目光似乎如刀鋒般銳利,竟似可以將自己的內心看穿,不禁嚇了一條,連忙正色站好,聽方國珍繼續說。
“是的,服從!我的意思就是說大家來到這裡就必須得聽我的,我說什麼你們就得做什麼!當然,你們要是有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走,但是隻要是留下的,那以後就必須聽我的命令,我說一,絕不允許有人說二,我說往東就絕不允許有人往西!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了麼?”方國珍最後一句話是猛地吼出去的,頓時把下面的人嚇了一跳,陳仲達最機靈,立馬大聲答道:“明白了!”那六七十個小夥子被方國珍這番極有氣勢的話給煽動得也有些熱血沸騰,聽得陳仲達回話,幾乎也是不經過腦子般的答道:“明白了。”
“那好,那現在有人想退出的沒有?如果現在不退出,那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有沒有?”方國珍又是一聲大吼。
“沒有!”所有人齊聲答道,本來還有幾個人轉着別的心思,但是當其餘的人一口答“沒有”的時候,他們基本上是來不及反應就脫口而出“沒有”,這不禁讓他們在以後的日子裡後悔不迭,只是很多年後,他們中的一些人回憶這段歲月的時候,卻都是一臉驕傲的對自己的子女道:“想當年,我可是堅定的跟着三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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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本紀》:至正四年,太祖知天下亂世將至,故召集鄉里之民演練兵法,初時得鹽家子弟六十餘人,後太祖之勢日盛,四里俱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