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哲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樑哲轉過頭,望向房子霖:“你說你沒有女朋友?”
房子霖早已站起身來,他的眼睛和嘴巴都睜得很大,一會兒望着那個靚麗的女孩,一會兒望着樑哲,嘴脣嚅動了半天,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女孩一把推開樑哲,衝進了房間。
女孩站到房子霖面前,眼神中的怒氣煙消雲散,變成了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她望了房子霖一會,忽然伸出兩隻拳頭‘砰砰砰’輕打在房子霖的胸前。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整整三天……我飯沒吃飽過……覺沒睡好過……”
女孩捶完之後,一把抱住了房子霖,發出了委屈的哭泣聲。
房子霖的臉色憋的漲紅,他猛地一下掙脫了女孩,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大聲叫道:“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女孩的雙眼中射出兩道不可思議的光芒,只一瞬間,兩行清淚便如同小溪一樣從她的眼窩中滾落而下。
女孩往前走了一步,哭聲道:“房子霖,你再說一遍……你不認識我?”
房子霖斬釘截鐵地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真的認錯人了。”
女孩又往前走一步:“你叫房子霖對不對?你後背有顆黑痣對不對?你今年大三對不對……你……”
房子霖急忙後退:“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這些信息的,我很明確地告訴你,姑娘,我真的真的不認識你,如果你再騷擾我,我就要報警了。”
女孩停在了原地,身子禁不住地顫抖着,眼淚嘩嘩落下,打溼了衣襟。
“啪!”
女孩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房子霖!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算我瞎了眼了!”
樑哲看到事態越發不可理解,急忙走上前去,對女孩說道:“這裡是我的私人診療所,現在是房子霖的診療時間,請你出去可以嗎?”
女孩轉過頭瞪着樑哲,嘴角上掛着淚花,輕蔑地笑了起來:“診療所?呵呵……原來他真的有病!”
女孩身子忽然一轉,面前着樑哲,大聲吼道:“讓開!”
樑哲苦笑一聲,閃身到了旁邊。
“噔噔噔噔!”
女孩踩着高跟鞋憤怒地離去。
“砰!”
房門被甩上。
樑哲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一隻手託着下巴,食指按在鼻翼上,一句話也不說,平靜地望着有些驚慌地房子霖。
“能不要這麼看着我嗎?”
房子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有些惱怒地偏過頭去。
樑哲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深吸了一口氣道:“今天的諮詢時間已經到了,你覺得你還需要繼續治療嗎?”
房子霖重新站了起來,一邊揮舞着手臂,一邊着急地向樑哲解釋着。
“我根本不認識她……”
“她爲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根本不知道……”
“我沒有女朋友,她絕對不是我女朋友……”
“好吧……我知道你不信……”
房子霖徒然地解釋了半天之後,一臉黯然地轉過了身去。
“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
樑哲站起了身子,走到房子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還有,不要試圖解釋,有些事情,也許本身就是那樣子。”
樑哲的嘴角掛着微笑,腦海中一個精緻的女孩面孔一閃即逝。
房子霖轉過身來,雙眼中充滿了驚喜。
片刻之後,房子霖緩緩伸出了他那雙白皙的手掌。
樑哲愣了一會,他看到房子霖臉上洋溢着青春陽光的笑容,雙眼清澈透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心機。
樑哲輕輕握住了房子霖的手,感到他的手掌傳來一股溫暖的熱氣。
房子霖:“下次是什麼時候?”
樑哲:“明天,九點。”
送走了房子霖之後,樑哲躺在沙發上,雙眼盯着天花板。
爲什麼會接收治療房子霖?
一個說自己的症狀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帥小夥子?
樑哲將自己的手掌舉在半空,望着掌心,掌心上似乎還殘留着房子霖手掌的溫度,那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像是有一種神秘的磁力在吸引着他。
樑哲深信房子霖身上肯定隱藏着一個足以讓自己震驚的秘密,因爲他感受到了他在發怒時身上傳來的熱氣,仿似奔騰的火焰正在身旁燃燒。
樑哲根本就不在乎房子霖有沒有女朋友,根本就不在乎他有沒有撒謊,根本就不在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樑哲只想知道,在這樣一個看似不可理喻的表象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這纔是令樑哲唯一感到興奮的地方。
樑哲輕吸了一口氣,儘量平復下激動的心情,每一次面對未知的挑戰,樑哲都會陷入這樣一種無比興奮的狀態。
樑哲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了洗手間。
嘩嘩的水聲響起,流過自己的臉頰。
樑哲擡起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
這是一張英俊的臉,一張堅毅的臉,一張雖然才25歲,但已經承載了太多艱辛和挫折的臉。
他的眼睛,清澈而深邃,他的眼神,平靜而隱秘,這雙眼睛裡,有無數的秘密,無數不爲人知的秘密,每一個秘密都是一個人生命的濃縮。
作爲一名重症心理諮詢師,如果沒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心,沒有一個強大的信念做支撐,很有可能在病人沒瘋之前,自己就先瘋了。
樑哲舔舐着脣角的水滴,平靜的雙眼在一瞬間變得銳利,緊盯着鏡子裡的自己,像是在挑戰內心中那頭潛藏着的怪獸。
鏡面上發出了肉耳不可聞的嗡嗡聲,似乎鏡面都在樑哲的眼神下開始顫抖。
“砰!”
樑哲的雙手一抖。
這聲音來的太突然,像是來自鏡子中的自己。
樑哲的耳朵有些恍惚。
“砰!”
又是一聲,樑哲將頭扭向了洗手間的門口,如果不出所料,聲音來自客廳。
到底是什麼聲音?
樑哲的眼神依然銳利,如果此時客廳中是一頭豹子,樑哲也絲毫不懼。
“砰!砰!砰!”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
樑哲的眉頭忽然一皺,拿起了毛巾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然後便走了出去。
走出洗手間的一剎那,樑哲的狀態便轉變了回來,似乎剛纔他是沉浸在一種意識粘稠的狀態,根本無法對外界傳來的信息做出正確的判斷。
敲門聲響起,一聲又一聲,節奏分明,不急不躁。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打開的房門。
明亮的雙眼,燦爛的笑容,一身清新簡約的裝扮,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樑哲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着的少女氣息。
“我就知道現在這個點,你肯定在裡面,看你雙眼發紅,是不是又睡着啦?”
少女望着樑哲,眼神和聲音中都充滿了關懷。
樑哲望着面前這個跟之前判若兩人的女孩,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跟說什麼好。
在過去短短的幾天裡,面前這個精緻的面龐曾經許多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可真正見到她了之後,樑哲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嘻嘻,你準備就這麼一直看着我?”女孩的眉毛上挑,聲音中帶着一絲俏皮。
像是過了好久,樑哲才徹底甦醒過來,他急忙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浮現出了笑容:“譚維,你……怎麼來了?”
譚維像是早就料到樑哲會這麼問一樣,她繼續微笑着,沒有回答樑哲的問題,直接踏步走進了房間。
譚維環顧四周,忽然眉頭一皺:“呀,你屋子裡好亂……”然後很迅速地便再次笑了起來,“不過,幸好我來了。”
樑哲聽到這話,心底忽然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等等,譚維,你怎麼過來了?”
樑哲以最快地速度恢復平靜,再次開口問道。
“還記得我上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嘛,我跟你說我還要來找你的。”
譚維將揹包順手放在了沙發上,便開始收拾茶几上的東西。
樑哲忽然想了起來:“你是要找你那個風衣鈕釦?”
“那個風衣我再也不穿了……你看我現在穿的,多好看……”
譚維直起身子,先是正對着樑哲做了可愛的造型,然後背轉過身子,舉起了剪刀手。
樑哲望着譚維的穿着,淡黃的短袖,牛仔短裙,粉色休閒鞋,這身裝扮穿在她的身子,比之前看起來年輕了五歲。
樑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確實比之前的好看,不過,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啊。”
譚維將水杯拿在手中,走向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
嘩嘩的水聲響起。
水聲掩蓋中,傳來了譚維的聲音:“我想當你的助理。”
“助理?什麼助理?”
“就是你的助理啊,幫你處理治療之外的事情,比如接聽諮詢電話啊,接待病人啊,端茶送水啊等等,你不會從來都沒有過助理吧?”
“不……”
“真的從來沒請過助理?”
“不,我是說……”
“我不需要你開工資,也不需要你教我什麼,平時你就當我不存在。”
“我是說……這個助理……”樑哲感到自己似乎有些說不出口,他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爲什麼,但是樑哲很明確地知道,自己絕對不需要助理。
“我都已經想好了,再門前那個地方加一個隔門,我在隔門外面,你在裡面,我絕對不會打擾你。”
“我不需要助理,我一個人就夠了。”
樑哲終於說了出來,說出來的一剎那,樑哲似乎聽到了空氣中有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像是一個充氣的氣球,又像是高溫爆裂的彈珠。
譚維洗好了水杯,從樑哲的身邊擦身而過。
譚維開始收拾沙發,她將沙發上歪曲的坐墊縷順,然後重新擺好。
空氣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樑哲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鼻翼發癢。
“你救了我……”
“你讓我從死去中復活……”
譚維打開自己的揹包,從裡面拿出一塊乾淨的抹布,開始擦拭茶几上的水漬。
“我的生命因爲你,才重獲青春……”
“難道,你連讓我報答的機會都不給我……”
樑哲:“我很高興你能夠重新找回自己,可這並不代表你要報答我,而且,我習慣了一個人……”
樑哲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望着譚維忙碌的身影,心底那股奇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難道你已經找到了答案?”譚維忽然站起身子,望着樑哲。
“什麼答案?”
“她。”
“誰?”
“夢中的我。”
樑哲忽然感到腦袋一陣眩暈。
不解釋,有些時候,不是因爲相信,而是因爲根本沒做好找到答案的準備。
譚維彎下腰,跪在地板上,開始擦拭茶几的邊緣和底部。
“心理學拯救了我,我希望能爲心理學做點貢獻,我希望跟你學習,慢慢的,一點一點,我不着急,或者,我只需要幫助你就行了,我根本沒奢求什麼。”
汗水從譚維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馬尾辮隨着她身子的左右晃動,在腦後一搖一擺。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絕譚維。
望着空蕩巨大的心理診療所,樑哲不禁嘆了一口氣:也許,真的需要一個助理。
“來,我幫你。”
樑哲走到茶几旁邊,朝着譚維伸出了手。
譚維擡起頭,汗水掛在她的臉上,她的睫毛很長,長長的睫毛在抖動,她的眼睛很大,感激的淚花在眼眶中盤旋。
此時的她,喜悅的笑容洋溢在臉上,顧盼生輝,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