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
李立立馬迎了上去,有些疑惑地道:“結束了?”
樑哲回過頭去,望了一眼內室裡面的吳燁,此時他再次背對着他們,觀察着牆壁,就像最開始的時候一樣。
樑哲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李立道:“纔剛剛開始。”
樑哲將檔案從桌子上拿起來,一邊翻看着一邊道:“接下來我需要你們配合我完成幾件事。”
李立搓着手道:“你只管吩咐,我們會盡力配合。”
樑哲:“首先,我要見一面鄭君。”
李立點了下頭:“這個沒問題。”
樑哲:“其次,我要見一面那個抓住吳燁的年輕人。”
李立的表情有些爲難,張開口支吾了兩聲沒有說出話。
樑哲將檔案重新放回桌上道:“怎麼,有問題?”
李立的嘴巴撇了一下道:“那個年輕人不屬於我們警部人員,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聯繫上他。”
樑哲表情嚴肅地道:“那就儘快確定,我們時間不多,你比我更清楚。”
李立回過頭去低聲在一名警察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才望着樑哲道:“我們會盡力的。”
樑哲:“我們現在就去見鄭君吧。”
李立和樑哲並肩而行,一邊走着一邊低聲道:“鄭君的事情我們會以最小化處理,其實他犯的事情本來就不大,不過他之前有過前科,這點想必你也知道。”
樑哲嚥了一口唾沫,偏過頭去,望向旁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順手按下了電梯,隨即轉移話題道:“你剛纔和犯罪嫌疑人的對話卻是很精彩,我覺得你審訊犯人肯定比我們還在行,我雖然不懂心理學,但也能看出來,你們是在相互試探和壓制。”
樑哲微微一笑道:“那你覺得最後是壓制了誰?”
李立嘿嘿一笑,肥碩的腮幫子抖了抖道:“不相伯仲。”
樑哲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了起來:“不,你看錯了,他全程壓制了我,不過這也是我故意這麼做的。”
李立嘴角浮現了一抹笑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之後道:“那個被殺的小女孩的樣子你是怎麼猜到了?”
樑哲:“我在看檔案的時候看到了她的畫像,那也是我故意試探他的。”
李立:“試探的結果呢,我不是很懂?”
樑哲望了李立一眼,過了一會之後才道:“沒有成功也沒有失敗,如果他不記得了,那就是成功,如果他直接記起來了,就是失敗,可他卻在中途記起來,也就是說,他的表演或者說真的記憶識別過程天衣無縫,這也是我爲什麼會提前出來的原因。”
李立似乎還不是很懂,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就在此時,電梯來了,李立和樑哲同時走進了電梯。
李立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問道:“咱們什麼時候開始催眠?”
樑哲笑了笑道:“不着急。”
電梯下行,停在了三樓。
拘留室外面,樑哲見到了鄭君,李立和兩名看守警察識時務地退到了旁邊。
樑哲推開了拘留室的門,走了進去,鄭君正躺在角落裡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鄭君的眉頭輕皺着,像是有什麼心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似乎在睡夢中都對整個世界充滿了不屑,鄭君的臉色有些滄桑,鬍子拉碴,腮幫子上有幾塊淤青,但他臉上的線條依舊菱角分明,就和他的性格一樣,愛憎分明,放蕩不羈。
樑哲愣愣地望着鄭君,手掌按在了下巴上,眼神中帶着一絲愧疚,腦中無數畫面浮現了出來,交替滑過——
“他孃的!睡覺都不讓人安生!是不是老子長的太英俊,觸犯了法律?!”
鄭君忽然開口罵道,他的眼睛依舊眯着,但他知道已經有一個人進入了裡面,正在觀察他,但他不知道這個人不是警察,而是他的好兄弟樑哲。
“咳——”樑哲乾咳了一聲之後,開口叫道,“鄭君……”
鄭君的眉頭忽然緊皺在了一起,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盪,過了一會之後才睜開了眼睛。
“樑哲——”鄭君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沉痛,“你怎麼來了?”
樑哲不忍看鄭君的眼神,他偏過頭去道:“除了我,誰還會來?”
鄭君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一絲悲傷,在這個繁華的大城市裡,沒人想和一個具有犯罪前科的無業遊民做朋友。
鄭君張開嘴巴,食指在下嘴脣上來回搓動着,過了一會之後才道:“那筆錢我會還給你的……”
“還有利息呢?”樑哲盯着鄭君,嘴角隨即上揚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鄭君始終是樑哲的好朋友,好兄弟,也許一帆風順的時候他們不會記得對方,甚至還會嫌對方煩,但在深陷困境的時候,卻會義無反顧地伸出援助之手。
他是名心理醫生,有學歷,有工作,有身份,有地位,還有警察局長專門請自己來協助破案。
而他,是名落魄的混混,打架鬥毆,睡過地鐵,吃過牢飯,欠錢無數,還聚衆賣淫。
但只要兩人心底裝着對方,縱然是身份差着十萬八千里,他們依然是好兄弟。
鄭君最好的酒只想和樑哲一起喝,樑哲罵人的話只在鄭君面前纔開的了口。
鄭君低下頭去,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笑起來還是老樣子,有點邪氣,有點魅惑。鄭君笑着笑着,表情忽然就扭曲了起來,他的一隻手捂着自己的臉,喉嚨裡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坐在了地上,撫摸着鄭君的背部,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謔:“行了,影帝,別演戲了。”
樑哲知道,不管是多麼花哨的安慰話語都比不上一句理解性的安慰,他沒有責備他,沒有咒罵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調侃他,哪怕在這樣不該調侃的情況之下。
“操!別叫老子影帝……老子……”鄭君的聲音在哽咽,一隻手捂着面孔,像是不忍心讓樑哲看到自己的樣子。
樑哲繼續拍打着鄭君的背部,沉聲道:“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再進牢房的。”
鄭君擡起頭,眼圈有些泛紅地道:“你……什麼意思?”
樑哲望向拘留室的外面:“還記得兩年前嗎?”
鄭君咬了咬牙道:“不要提了,都過去了。”
樑哲長吁了一口氣道:“我讓你坐了一年的牢。”
鄭君抽了一下鼻子,忽然間就瞪起了眼睛:“是我自己要做的,不管你的事。”
樑哲轉過頭望着鄭君,望着鄭君那張那張剛毅和臉和有些邪氣的眉毛,良久都沒有說出話。
兩個人就這樣背靠着牆壁安靜地坐着,沉默着,沒有說話,也沒覺得尷尬。
過了好一會之後,樑哲才道:“吳燁,你認識嗎?”
鄭君望向樑哲,眼神中帶着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眉頭皺了一下道:“認識,我們是牢友。”
樑哲:“能跟我說說他的情況嗎?”
鄭君仰起頭,望着天花板,像是在追憶,過了良久之後才道:“他是個瘋子,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