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哲離開了北城一中校門,轉入了一條衚衕。
一陣嘈雜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樑哲隨着聲音走了過去。
在拐角處,樑哲看到了四個穿着潮流服飾的年輕人,這四個年輕人正低着頭,圍成一個圈,對着他們的身下狂笑。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在圈子中間,傳來了一個無助又可憐的聲音。
“你丫的!”一個短髮黃毛小個子一腳踢出,發出‘砰’地一聲響,“快學狗叫,學狗叫就放過你!”
“讓他鑽我們的褲襠!”一個身材中等,肌肉發達的小夥子嘿嘿怪笑着道。
“一邊鑽着褲襠,一邊學狗叫!”一個有着爆炸頭的傢伙獰笑了起來,像是對自己的注意頗爲滿意。
站在他們三個人正中間,背對着樑哲的是一個高個子,只聽他低沉着聲音道:“把東西交出來!”
圈子中間再次傳來可憐兮兮的聲音:“老大們,我真的沒有啊,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砰砰砰砰!”
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和痛苦的慘叫聲隨即傳來。
“喂!”
樑哲大喝一聲,緩緩走上前去。
除了高個子之外的另外三個人全都擡起了頭,望向了樑哲。
“別管閒事!”黃毛小個怒目瞪着樑哲。
“快滾!”肌肉發達的小夥子猙獰着臉道。
“難道你丫也想學狗叫嗎?!”爆炸頭的小夥子嘿嘿獰笑着。
樑哲一邊往前走着,一邊道:“你們四個人欺負一個人,不覺得丟臉嗎?”
“你丫是活膩歪了吧!”肌肉發達的小夥子眼睛瞪起,握緊了拳頭就要朝着樑哲衝去。
高個子就在此時轉過了身,他的皮膚白皙,臉型瘦削,睫毛很長,一雙眼睛疲倦而又冷漠,脖子上掛着一條金鍊子。
高個子整理了一下白色的皮衣,直起腰,冷漠地望着樑哲,沉聲道:“大叔,這裡沒你的事,我們只是在尋點樂子。”
樑哲知道這個高個子應該就是這四個人的頭,他看起來至少一米九,身材勻稱,眼神冷漠,一看就不是善茬。
樑哲輕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大白天的,碰到了這種事,我不知道別人能不能忍,反正我不能。”
高個子嘲諷般地一笑,重新轉過了身去,對着地上一個短髮戴眼鏡的年輕人就是一腳。
另外三個年輕人一邊搖晃着腦袋,一邊摩拳擦掌地準備將樑哲暴揍一頓。
樑哲絲毫無懼,依舊緩步往前走着。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厲喝:“你們在幹嘛?!”
“快跑!”黃毛小個一聽這個聲音,隨即大叫一聲,邁開步子便朝着另外一條衚衕裡跑去。
另外兩個年輕人也跟着跑了過去,高個子緩緩轉過頭,目光兇狠地望了一眼樑哲,然後緩步朝着那條衚衕裡走去。
就在此時,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快步跑了過來,他將那個倒地的學生扶了起來,一邊咒罵着,一邊觀察着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這羣目無紀律的臭小子,竟然在校門口打人,而且還是在大白天!”中年男子對着那條衚衕大聲罵着。
“主任,謝謝你……”那個學生擦掉了嘴角的血跡,然後他的頭緩緩擡起,望向了樑哲:“大哥,也謝謝你……”
樑哲點頭致意,一言不發,隨即轉過身,朝着遠處走去。
樑哲一邊拐出了衚衕,一邊在心中暗道,現在這幫年輕人真是讓人搞不懂,就算自己是學心理學的,怕也猜不透他們心裡真正的想法,而且在他們這個年紀本來就是什麼都不怕,自己剛纔要真的和他們打起來,估計很快就被揍趴下了。
樑哲苦笑了一聲,不由地想起了沈奕菲的前男友雷厲,還有警察局長李立,那兩個人都曾經被自己的氣勢所嚇倒,其實那根本不是他身上有多強的能量,而是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看透了那兩人的心理。
每個人的心理都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有優點也有缺陷,在優點和缺陷中間,層層羅網交織下,隱藏着一個或幾個敏感和脆弱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做心閥。
只要找到那個心閥的點,便可以讓那個人在瞬間不攻自降。
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相當地難,對於雷厲,他最得意的是自己的身材,但最不滿意的當屬他的知識和學歷,如果掌控不好他的這個心閥,很有可能會讓雷厲適得其反,由痛生恨,但如果掌控的好,那麼則會在無形之中讓雷厲自己感覺到自己的弱勢,並引發深深的恐懼。
以彼之長,攻彼之短。
但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他們尚在校園,本來對社會接觸就很少,心閥還未完全成型,或者說,他們連他們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樑哲輕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着。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他很懷念過去,可他很早以前就已經明白,生命是一條不可逆的直線,對大家都公平的——唯有時間。
在固有的時間內,要麼奮鬥,要麼墮落,要麼介於兩者之間搖擺不定。
誠然,我們的生命就在這三種狀態裡的某一種狀態下流逝了過去。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望着已經西斜的太陽,忽然有感而發,朗聲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珍惜此刻,期待明天!
樑哲走着走着,腳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迎着太陽,迎着風,他竟然跑動了起來。
他邁開步子,甩起胳膊,口中呼呼地喘息着。
風越來越大,耳邊傳來了呼嘯聲。
在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陽光正好直射到了樑哲的雙眼,樑哲放慢腳步,一隻手遮在額前,剛跑了兩步,腦袋忽然‘砰’地一聲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他撞到了一根路燈。
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樑哲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哐!”樑哲擡起腳,一腳揣在路燈上,隨即撫摸了幾下額頭,再次奔跑了起來。
當樑哲跑到診療所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肺都好像要炸了,他彎下腰去,氣喘吁吁,連着咳嗽了好幾聲。
過了十多分鐘之後,樑哲才終於休息了過來。
他叫了一個外賣,直接在診療所裡面吃了起來。
這樣的生活有些浪費時間,但這樣的生活,卻很愜意。
享受孤獨,保持清醒,遠離人羣,創造思想。
從小的時候,樑哲就是一個孤獨者,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融入普通的人羣,對他來說,那簡直比殺了他都難受。
一個徹底的孤獨者,要麼是心理疾病,要麼就是某方面有些獨特的天賦。
對於樑哲來說,他的人生就像被一層層壁壘包裹的碉堡,只有不停地攻打,找準角度,才能最終拿下據點,取得勝利。
樑哲吃完了飯,躺在沙發上,一邊剔着牙,一邊思考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很小,很細,像不是手掌敲擊而發出的。
樑哲的眉頭輕輕皺起,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白色的焰火。
焰火垂直向上,在空中左右晃動,焰火的正中心有一點藍色,藍的像妖姬,充滿魅惑。
在焰火的後面,有一張憂鬱的臉,憂鬱的雙眼,憂鬱的嘴角,憂鬱的鼻子上,掛着幾顆細小的憂鬱汗珠。
這是一個女孩,穿着雪白長裙,蹬着粉紅涼鞋,有着一頭飄逸的長頭髮,手中拿着一盒火柴。
女孩望着樑哲,輕聲道:“樑醫生,你好。”
樑哲的嘴角動了兩下,他想要說話,可是沒有說出來,他的心臟又開始疼了,但他不能去捂。
樑哲緊咬着牙關,額頭上的汗珠如同雨水一般一顆顆滾落而下。
緊張,恐懼,焦慮和激動,這些情緒在一瞬間充斥了樑哲的大腦。
猝不及防的樑哲被瞬間擊潰。
“砰!”地一聲,樑哲單膝跪地,發出了一聲悲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