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長望着樑哲有些發愣的表情,隨即說道:“你找黎墨做啥,要不我明天用大喇叭在村裡幫你問問?我記得村裡應該沒有姓黎的……”
良久過後,樑哲忽然搖了搖頭,臉上現出了疲憊的神色:“不用了。”
樑哲似乎已經意識到了,黎墨瞞着他的事情,不僅僅是譚維的事情,還有他自己的事情。
他根本就不叫黎墨,準確地說,是他在風鈴村裡根本就不叫黎墨。
他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爲什麼三手和黎墨長得這麼像,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黎墨現在在哪,他究竟來風鈴村做什麼?
爲什麼他們來的第一天,偏偏就發生了泥石流?
樑哲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無數的問題涌入腦海,一切看似是巧合的東西,卻透出了一絲關聯,樑哲想抓,卻抓不住,這些東西散落在不同的角落,缺少一根牽引的線。
樑哲本沒有必要去關心這些東西的,但隱約之間,樑哲又感覺這些東西跟自己有着某種聯繫,到底是什麼聯繫,樑哲一時之間自己也說不上來。
樑哲想到這的時候,身上忽然傳來一股無力感。
這一切的一切,最根本的問題還是來自於他自己。
自己爲什麼就會突然說出那句話:我跟你一起去。
難道真的就是爲了來旅遊的?
樑哲搞不懂了,按理說,自己不應該這麼衝動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在影響着自己的判斷,讓自己做出了一個如此草率的決定?
“樑醫生,你沒事吧?”
李村長看見樑哲的表情在瞬間黯然了下去,不由地問道。
“我沒事……”
樑哲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李村長:“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村長像是還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之後,沒有說出來,最終只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在這守一會三爺。”
樑哲望了一眼三爺,他知道現在不是治療的時機,一來自己今天太過疲憊,二來,有些東西還沒有準備好。
心理治療這種腦力活加體力活,就跟打仗一樣,需要充分的準備,否則,一旦準備不周,或者判斷失誤,很有可能就前功盡棄,害人害己。
樑哲望向了草屋門欄上一直坐在那的鈴鐺,鈴鐺將腦袋埋進膝蓋裡,背部一起一伏,還在無聲地哭泣。
樑哲走到門欄旁,彎下身子道:“鈴鐺,你爺爺會好起來的。”
鈴鐺依舊埋着腦袋,背部起伏的更劇烈了。
樑哲輕輕撫摸了一下鈴鐺的背部,開始轉移鈴鐺的情感注意力,用盡量柔和平緩的聲音道:“鈴鐺,你的名字很好聽,是你爺爺給你起的嗎?”
鈴鐺的背部起伏變小了,過了一會之後,她緩緩擡起了頭,眼圈通紅地望着樑哲:“嗯,爺爺說,這個名字很討喜。”
樑哲立馬微笑了起來,雙眼直視着鈴鐺,眼神中帶着堅定,語氣有力地道:“你相信你爺爺會好起來來嗎?”
鈴鐺似乎被樑哲的情緒給感染了,她摸了摸臉上的淚痕,撅了撅嘴道:“那是當然。”
樑哲拉起了鈴鐺的手,準備將鈴鐺對於爺爺的情感期望轉移到自己身上,於是道:“你相信我能治好你爺爺的病嗎?”
鈴鐺望着樑哲,感受到了樑哲手上傳來的力量感,以及樑哲周身所散發出的那種讓人信任的感覺,不由地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
樑哲忽然做了一個鬼臉道:“你難道不是該叫我表哥嗎?”
“噗!”鈴鐺破涕爲笑,“好,我相信表哥。”
到此爲止,樑哲已經徹底將鈴鐺對於爺爺的傷心情感,轉爲了對自己的強烈期待。
剛纔和鈴鐺的一系列對話,都是樑哲早就想好了的,也是他精心安排的,每一步都很關鍵,先是情感共鳴,然後是情感引導,再是情感轉移,接着是情感釋放。
在心理學上,這四個步驟被歸納成爲一個結論,叫做‘情感互動四步走’。
它算是比較基礎的應用心理知識,如今被廣泛用於銷售領域,演講領域等等。
一旁的李村長早已看呆了,他實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小子竟然能在三分鐘之內讓如此傷心的鈴鐺破涕爲笑。
樑哲拉着鈴鐺的手,走到了李村長旁邊。
鈴鐺的眼中還有淚花在閃動,臉上也全是一道道的淚痕,她朝着李村長揚了揚手:“村長,再見。”然後又朝着破布裡面的三爺揚了揚手:“爺爺,我明天再來看你。”
破布鼓盪着,一聲聲詭異的悶叫聲從破布裡面傳來,但聲音較之前已經小了很多。
樑哲和鈴鐺跨出了大門,走上了夜色籠罩的大街。
院子裡的李村長表情漸漸冷淡了下去,他坐在了石凳上,點上了一支菸,煙霧繚繞,李村長的表情扭動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哭……
樑哲和鈴鐺並肩而行。
樑哲語氣隨意地問道:“鈴鐺,你爺爺從山上回來之後就這樣了嗎?”
鈴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樑哲知道鈴鐺不想提她爺爺的事情,但爲了能夠更快地瞭解三爺的情況,他還是不得不繼續問道:“有沒有特別引起你注意的情況?”
鈴鐺想了想之後,才道:“他白天就是正常的,到了晚上纔會變成那樣,村裡的人都叫爺爺雙面人。”
樑哲身子忽然一震,腳步立馬停住。
白天正常,晚上神經?
樑哲低下頭,盯着鈴鐺,臉色有些發青地問道:“白天是什麼時候變好的,晚上又是什麼時候變壞的?”
鈴鐺像是被樑哲的突然舉動給嚇到了,她的臉蛋發白,眼神有些顫抖,過了好一會才道:“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太陽落下去的時候……”
樑哲立馬搖了搖頭:“要是沒有太陽呢?”
鈴鐺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樑哲擡起頭,望着星光朦朧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地道:“也許,根本就沒有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