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倉的震盪逐漸平息了下來。
羅悠睜開雙眼之後,第一感覺是自己的腦袋有點疼,而且還暈暈乎乎的,他一隻手按着自己的後腦勺,一隻手扶着旁邊的椅子把手,緩緩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羅悠發現子彈倉已經趨於平穩了。
他打開自己的透明倉,來到了楊子的透明倉,先是查看了一番楊子,楊子的身體都已經發硬了,氣息全無,看起來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了比較長的時間。
羅悠忽然對自己的昏迷時間產生了懷疑,在他的自我感覺中,他覺得自己可能只是昏迷了十幾分鍾,最多也就是個把小時,但是,通過楊子的身體反應來看,至少已經過去了七八個小時了,有可能還要更長。而且,羅悠發現自己額頭上的傷疤都已經開始癒合了。
羅悠將楊子拉出透明倉,放在一邊,他則走進了楊子的透明倉中,通過楊子所控制的監控總機,來觀測四周的狀況,但觀察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觀察到。
四周黑乎乎的,異常空曠,除了黑暗之外,什麼都沒有。
而且,羅悠發現,子彈倉的一些具體的行進數值也完全沒有了,既沒有速度和方向,也沒有具體的里程數。
羅悠眉頭緊皺,在儀器上操作了幾下,發現完全不起作用,但是儀器卻並沒有壞掉,這讓羅悠感到有些不對勁。
羅悠又研究了一會之後,也是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便也作罷。
隨後,羅悠走出了楊子的透明倉,走向了樊道明的透明倉,羅悠甦醒後就看見過樊道明的透明倉,當時透明倉裡面有着一層霧氣一樣的東西,遮蔽了羅悠的視線,羅悠以爲是樊道明啓動了應急措施,也就沒太在意,當他查看完楊子的狀態和子彈倉的情況之後,這纔想起樊道明來。
羅悠打開了樊道明的透明倉,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樊道明並沒有在裡面,但安全帶卻崩斷了,而且,裡面還有一些血跡,不過並不是很多。
羅悠檢查了一番之後,並未發現太多別的跡象,而且從透明倉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樊道明自己主動打開的。
可是子彈倉的空間就這麼大,樊道明去哪了?
羅悠心中疑惑,環顧四周,這時候,他才發現,雨墨的透明倉內也是什麼都沒有。
他來到雨墨的透明倉前,觀察片刻之後,發現了一個疑點。
雨墨的透明倉是關着的,而且是從裡面關着的。
羅悠觀察片刻之後,也沒有發現透明倉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更沒發現哪裡有缺口什麼的。
可既然透明倉關的嚴嚴實實的,那雨墨去哪了?
羅悠疑竇叢生,一邊環顧四周,一邊檢查着周邊的角落。
子彈倉的整個空間範圍連十平米都不到,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
羅悠找了一會之後,便可以基本確定,雨墨和樊道明已經不在子彈倉內了。
羅悠來到小窗口前,透過玻璃,望向黑乎乎的外面。
外面太黑了,黑的什麼都看不清,也什麼都看不見,黑的就像是粘稠的墨汁充斥在四周一樣。
這裡是哪?羅悠不知道。
他即將去往哪?羅悠更不知道,而且,他也完全沒法控制。
就在羅悠通過小窗口眺望遠方的時候,無意之中,他忽然發現窗口的玻璃上,竟然有一個手印的輪廓。
羅悠貼近玻璃,調整着自己的視線方位,觀察着玻璃上的手形輪廓。
看了一會之後,他將自己的手擡了起來,在玻璃前比量了一下。
毫無疑問,在玻璃上留下這個手印的,是一隻男人的手。
羅悠又觀察了許久之後,覺得這隻手印,很可能是樊道明的。
如果真是樊道明的,那也就是說,在樊道明消失在子彈倉內之前,他曾經站在這裡,透過窗戶玻璃,望向外面的世界……
羅悠想了一會,又在空間狹小的子彈倉內走了幾圈,觀察許久之後,也沒有發現子彈倉內具有絲毫的裂痕或者裂縫之類的地方。
羅悠記得,在他們遭受了那次劇烈撞擊之後,子彈倉曾經出現過裂縫,而且,當時還傳來一聲斷裂般的脆響,那時候的羅悠就深刻地意識到,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壞掉了。
但是現在,羅悠檢查過子彈倉的所有裝置,全部完好無損,除了他不能自主操控子彈倉的行進之外,一切全都再正常不過了。
羅悠再次陷入了疑惑當中,他停在子彈倉的中間,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腿部傳來一陣抽痛感,他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聲,這讓他明白這裡是現實,而不是夢境。
可衆多匪夷所思的地方讓羅悠感到難以理解。
沒法控制子彈倉的行進過程,又沒事可做的羅悠不停地在十平米左右的子彈倉內來回走動着,走了許久之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想明白。
而且,逐漸地,周圍的黑暗和空蕩讓羅悠有些受不了了。
羅悠又去楊子的透明倉內試探了許久,研究了很久,越是研究,他越是感到迷惑,明明儀器沒有一丁點的問題,但就是不受他控制,或者說無論他做什麼,子彈倉都不聽他使喚。
那現在子彈倉究竟是聽誰在使喚?是誰在控制着子彈倉的行進路線和速度?
羅悠又從楊子的透明倉內走出來,進入了他自己的透明倉,他的透明倉主要是觀測數據,記錄內容,以及對於子彈倉內各儀器的綜合調度,現在,他的透明倉內的儀器也是沒有絲毫的損毀,但就是不能用了。
羅悠看着那些不聽使喚的儀器,發了許久的呆,他逐漸意識到,子彈倉現在很可能進入了另外一層空間當中,在這層空間裡面,在地表世界上可以起到作用的能量元素全都失效了,什麼電流電磁啊電子什麼的,全部都失效了。
羅悠從自己的透明倉中走了出來,又開始在子彈倉內度起了步子。
越走,他越是感到着急,感到心慌。
因爲,他沒有目標,他不知道自己即將去哪,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呆多久。
從他甦醒之後,到現在,過去了多長時間?他完全不知道。他感覺像是僅僅過去了半個小時,但又像是過去了三五個小時那麼久。
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羅悠能夠活動的空間,只有這十平米不到的地方,他能看到的所有東西,只有子彈倉內這些已經完全失效的儀器,還有一具楊子的屍體。
沒有聲音,四周沒有一丁點的聲音,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還有來回走動的腳步摩擦聲。
慢慢地,羅悠感覺到了一種無比的孤獨感。那感覺就像是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一樣,所過之處,一片荒蕪,毫無人煙。
羅悠走累了,坐在了地上,背靠倉壁,將頭扭頭小窗口的位置。
外面黑沉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這樣純粹的黑暗讓羅悠的想象力得到了馳騁的機會,除了想象,他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方法能夠讓他能夠順利地消遣掉如此漫長的時間。
羅悠想象着,想象着……他想象着黑暗中的世界,想象着四周的景物,想象着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想象着他最終的目的地究竟是什麼樣子……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睡着了。
當他醒來之後,他除了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酸之外,沒有察覺到更多的變化,當然,還有他變得更清醒了,體力也更充沛了。
同樣地,他依舊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環顧四周,希望發現一些變化和不同之處,但讓他失望的是,一丁點的變化都沒有,甚至,連楊子的屍體,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羅悠站起身來,再次在子彈倉內走動着。
走了一會之後,他開始說起了話來,當然,他是在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了一會後,他逐漸提高音量,開始喊叫了起來。
他先是喊叫樊道明和雨墨的名字,喊叫了一會後,他開始叫罵了起來,罵着罵着,他的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淚。
他搖晃着腦袋,涕淚聚下,靠在倉壁上,後背抽搐。
他似乎是喊累了,又似乎是走累了,他再次背靠倉壁,躺了下去,躺下去之後,他就感覺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下,他長吁一口氣,再次閉上了雙眼。
慢慢地,他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了。
醒來後,他站起身,又在倉內走動,只不過這一次,他變得冷靜了一些,變得理智了一些。
他開始思索一些具體的事宜了。
但是,思索到最後,當他再次扭頭看到黑乎乎的窗外,再次感受到四周的寂靜和空曠,以及他自己的無能爲力之後,他的那些思索和假設便也變得毫無意義了。
他停住腳步,用力一拳打在玻璃上。
玻璃紋絲未動,沒有一丁點反應,但他的手卻被震的生疼。
也就在這時候,羅悠忽然意識到,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有點像是監獄。
隨後,很快,他就明白了他該怎麼做了。
他要出去。
不管外面是什麼,他都要出去看看。
否則,若是讓他一直在這裡面待下去,會將他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