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趕着馬車到了逍遙塢,車上裝着宋志剛、兩個武修和幾個帶修爲的打手。
凌妙影的膠布是真的管用,貼在傷口上,不僅能止血,還能暫時控制傷勢,這幾個人雖說不能動了,但還都勉強活着。
晚上八點,李伴峰趕着馬車到了逍遙塢,這個時間,逍遙塢人來人往,正當熱鬧。
李伴峰趕着馬車,繞到了逍遙塢後院的倉房,趁着沒人注意,讓放映機叫個幫手出來卸車。
放映機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沒敢叫姑娘出來,他叫出來的姑娘總是先脫衣服後幹活。
凌妙影之前錄製的膠片還在,放映機放出了凌妙影的影像,幫李伴峰把十幾人搬進了倉庫。
卸完了車,李伴峰迴了自己的房間,在牀底下找到了鑰匙,重新返回倉庫,用放映機錄了一段影像,開門進了隨身居。
唱機怒喝一聲道:“喂呀瘋漢,你又跑到哪裡逍遙去了?你心裡還有沒有我?你心裡有沒有這個家,你心,心……辛苦了,相公!”
看到李伴峰帶了十幾人回來,娘子語氣立刻溫和了下來。
“相公,快來這邊坐,
相公,先喝杯熱茶,
相公,你這衣裳怎麼這麼多泥污,小奴給你洗,
相公呀,別抓小奴咯吱窩,小奴真的怕癢……”
唱機用蒸汽把李伴峰護住,怕宅子衝李伴峰發火。
等了許久,宅子沒動靜,唱機好奇道:“今天這宅子怎麼這麼安分?”
李伴峰冷笑一聲:“他不安分怎地?要不是他搞事情,我至於在外邊飄了這麼多天?”
娘子沉默片刻,聽李伴峰剛纔的話,他好像對這宅子也有些瞭解。
看李伴峰怒氣未消,娘子關切問道:“喂呀相公,這些天遇到什麼事情了?”
李伴峰問道:“你知道臉不大這個人麼?”
呼哧~
“臉不大?這是個人名麼?小奴從來沒聽說過。”
李伴峰轉臉又問洪瑩:“你聽說過麼?”
“我也沒聽過。”洪瑩回答的非常乾脆,乾脆之中帶着緊張。
李伴峰盯着洪瑩看了片刻,問道:“伱怎麼穿着褲子?”
“我一個女兒家,穿着褲子不應該麼?”
“身上怎麼還多了一條紅纓?”
“紅纓槍唄,槍上有紅纓,不是挺好看的麼?”
洪瑩身上原本沒有紅纓,這條紅纓,是剛剛掛上去的,用來遮擋良心和手臂的。
“你這紅纓裡,怎麼還有黑線?”
這些黑線,是洪瑩長出來的頭髮。
“紅纓這東西,要都是紅線,也太無趣了。”洪瑩快編不下去了。
娘子在旁替洪瑩解圍:“相公,別理會那個賤人了,菜都快涼了。”
“娘子先別急,讓我問他們幾句話。”
李伴峰先看了看宋志剛,讓酒葫蘆餵了他一口酒。
有了這口酒,宋志剛恢復了些生氣,勉強能說話了。
李伴峰點了根蠟燭,插在了宋志剛面前:“宋大爺,我把你請到家裡來敘話,這誠意也算夠了,今天你把事情給我說個明白,到底是誰讓你來藍楊村生事的?”
宋志剛喘息道:“七爺,是陸老太爺讓我來的,我之前說的句句屬實。”
真是陸茂先麼?
陸茂先的確給李伴峰找過不少麻煩,李伴峰和猴子邱關係密切,陸茂先給李伴峰找麻煩,也符合他的利益。
可問題是爲什麼要把麻煩找在藍楊村?
藍楊村對陸茂先而言,並沒有什麼特殊價值,他要是在黑石坡生事,破壞李伴峰和馬五的生意,這事才更合情理。
這裡邊另有緣故。
李伴峰又問:“你親眼看見陸茂先了麼?”
宋志剛道:“陸老太爺什麼身份,哪能親自見我,是這兩位支掛找上門來,讓我去把藍楊村收回來!”
李伴峰看了看兩個武修,他們就是宋志剛所說的支掛
斷了喉嚨那位,肯定說不了話了,但斷了脊柱的那個還能出聲。
李伴峰把他嘴上的膠布撕了下來,也讓酒葫蘆給他喝了點酒,問道:“是陸茂先讓你們兩個去找宋志剛的?”
“不是老太爺親自下的命令,是大管家許陽波給我們下的命令。”
陸茂先的大管家?
李伴峰和這人沒什麼接觸,只聽猴子邱說過,這個人深得陸茂先的信任。
如果這不是陸茂先本人的意思,如果這位大管家另有心機,他的目的顯然是要激化李伴峰和陸茂先的矛盾。
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如果他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又會是誰?
這些人能問出來的消息有限,李伴峰也不想多費口舌:“娘子,用飯吧。”
“謝相公疼惜!”娘子迫不及待開飯,放映機在旁悄悄錄製影像。
娘子怒喝一聲:“你想做甚?”
放映機一哆嗦,趕緊轉過了鏡頭。
娘子用唱針把放映機鉤住,把之前錄好的膠片扯了出來,剪了個稀碎,放映機心疼的直哆嗦。
好在他錄了不止一段,這些天的見聞,他都記錄了下來。
“每個場景只有兩分多鐘,要不是因爲膠片不夠,還能多錄製一些。”
李伴峰正好想讓娘子看看臉不大的長相,放映機放出了在油湖時的場景,結果畫面一片油黃,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放映機驚呼一聲,“我認真錄了!”
李伴峰推測出了原因:“臉不大位格很高,他這是不想讓你留下他的真容,臉不大也不是他的真名。” 懊惱之間,放映機又打開了第二段素材,
地頭神孟玉春,背對着李伴峰,脫去長衫,展現着身上的傷疤。
娘子輕輕咳嗽了一聲:“喂呀相公,這位姑娘就是臉不大?臉大不大我是沒看見,這桃子真是挺大的,不光大,還白,相公這七天可真是辛苦了!”
李伴峰踹了放映機一腳:“別光放這個呀!我在地頭上怎麼和異怪廝殺的,放出來看看!”
放映機聲音嘹亮道:“那些東西,都沒有錄!”
李伴峰一腳踹開放映機,準備和娘子仔細講述一下這些天的經歷。
剛講到油湖,忽聽三房之中傳來一聲手套的喊聲:“當家的,你之前冤枉了我呀,哪是我偷的油啊?這些油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偷來的,都在這呢!”
李伴峰進了三房一看,三房裡瓶子、罐子、罈子、桶子、水缸……凡是能裝液體的東西,都裝滿了油,和李伴峰在油湖看到的油一模一樣。
李伴峰看着手套道:“這些油是哪來的?”
手套怒道:“肯定不是我拿的呀!我怎麼能裝得下這麼多?不管是誰拿的,這事都不該冤枉我呀!”
李伴峰碰了碰裝油的瓶子,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來到了耳畔:“小心些,別弄灑了。”
“誰?”李伴峰驚呼一聲,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唱機趕緊喊道:“相公,不要動怒,這是咱家宅子在說話!”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在以前,除了娘子、洪瑩和紅蓮,沒有人能聽見隨身居的聲音,因爲其他人位格不夠。
但今天所有人都聽見了,隨身居改變了說話的方式。
安靜了十幾秒,李伴峰突然問道:“你偷油做什麼?”
“燒。”隨身居回了一個字。
這個字唱機聽不清楚,紅蓮、洪瑩和一衆法寶也都聽不清楚,只有李伴峰聽的清楚。
洪瑩擔心李伴峰正在和宅子爭吵,對唱機道:“惡婦,你勸勸那瘋漢,千萬別亂來,他不是這宅子對手,一招都支應不過去!”
沒等唱機再勸,李伴峰又問:“你爲什麼不燒煤?”
這一句把娘子聽愣了。
燒煤?
這宅子爲什麼要燒煤?
取暖麼?
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天天跟你跑,那點煤,早燒完了。”
唱機還是聽不清,不光宅子的話她聽不清,她連李伴峰的話都聽不清楚,耳畔總有低沉的噪音在干擾她的聽力。
“相公,你還是別……”
李伴峰接着問隨身居:“你帶我去油湖,就是爲了偷油?”
“是你自己要去油湖,油是我順路拿的。”
“之前你都是跟着鑰匙走,怎麼現在學會自己動了?”
“因爲有鐵軌呀,嘿嘿嘿!”隨身居笑了。
“什麼時候有了鐵軌?”
隨身居沒再回應。
唱機始終聽不清兩人的對話,她壓低聲音勸道:“相公呀,別再招惹他,小奴讓你上機油還不行麼?”
……
越州三院,何家慶胸前的鈕釦一直顫動,可何海生就在身邊坐着,何家慶也沒法接聽。
等到午飯後,何海生抽菸去了,何家慶攥了攥鈕釦,聽到了萬晉賢的聲音:
“家慶,凌妙影還活着!”
“活着?”何家慶一陣欣喜,轉而又有些懷疑,“陸家不是都放出消息,拿到妙影的人頭了麼?”
“咱們在逍遙塢的諜子,看到他去了逍遙塢的倉庫,就是昨晚的事情。”
“逍遙塢……”
凌妙影去逍遙塢做什麼?
難道說凌妙影只是詐死,他還在暗中監視馬五?
他和凌妙文終究不一樣,能把心機藏得這麼深。
今後得多加防備,但眼下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馬五這裡不用我再多費心思,而今可以專心對付陸茂先。
沒等何家慶迴應萬晉賢,一團煙霧突然飄到了面前。
煙霧在何家慶身邊繚繞許久,何家慶的汗珠落了下來。
“家慶?”何海生的身形在何家慶面前慢慢浮現出來,“你醒了?”
何家慶沉默片刻,慢慢睜開了眼睛:“三叔,我醒了。”
何海生默默注視着何家慶,雖說不願相信,可這就是事實。
“大哥不信你,我還和大哥爭,我說他親兒子絕對不會騙他,你說我這人多特麼傻?”
說這番話的時候,何海生不住的咬牙。
何家慶面色平靜道:“三叔,能容我說句話麼?”
“你說,我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