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年叔……
不要!
在她閉上眼睛時,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
在將被他打暈過去的趙水光交給趙樹海時,面對趙老爺子以及厲隊滿臉的痛惜和紅了的眼眶,盛靳年深吸一口氣,“雖然我不是一名軍人,也不屬於任何警署編制,一直以來都是特聘合作關係,但我知道,像這種情況最適當的做法是遠離人羣,遠離車輛和樓房……”
“盛,你是我這麼多年,最讓我佩服的男人!”厲隊嗓音沙啞的道。
盛靳年低頭看了眼時間,最後深深的看了趙樹海懷裡的趙水光一眼,“爸,替我照顧好她。還有,幫我跟水光說聲對不起。”
那一眼,有內疚,也有着深沉的不捨。彷彿要將她所有的印象都記在腦中一般。
待到他走到門邊是時,趙老爺子顫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孩子。我從未後悔讓你當趙家的孫女婿,你是我們整個趙家的驕傲!”
盛靳年腳步微頓,暗暗攢緊拳頭,隨之頭也不回的走了。
……
趙水光醒來時,已是半個小時以後了。
這漫長的時間,周圍圍聚的人中獨獨少了那張魂牽夢縈的臉,她知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就那樣睜着一雙空洞的眼睛,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猶如溪流般汩汩而下。心像是破了個窟窿,所有的淚水和血液都蜂擁般的涌向那裡,卻依舊填不滿那巨大的洞。
初醒時,是那種強烈的,想要掙脫黑暗夢寐的感覺讓她努力睜開眼睛,卻在醒來時,那種肚子清晰的,一波接一波的痛處讓她身上瞬間冷汗密佈!
原來召喚她醒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明湛。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父親出了事,那種血濃於水的聯繫讓她肚子一陣接一陣的抽痛,讓她身體緊繃,無法呼吸!
“快,快把水光送去醫院……靳年這最後的血脈一定要保住啊!否則我愧對蕭老爺子啊……”
耳畔的聲音越發的渾濁起來,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化模糊,心臟的聲音猶如擂鼓般一下下,清晰可見的在耳畔敲響。像是被一陣巨大的痛苦包裹着,呼喚着她名字的聲音忽遠忽近,就像她與他們之間始終有一層穿不透的厚膜一般。有人想要一層層的撕開那厚繭的外層,卻好似離她越發的遠。
又彷彿她整個人都浸入深不見底的湖水,感官開始屏蔽周圍的一切時,她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那粗重的呼吸聲彷彿蓋過了震耳欲聾的心跳。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起來,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卻反而讓她並沒有做任何求生欲強烈的掙扎,甚至身體順應了這種感覺,逐漸讓自己放鬆下來。
年叔。
帶我一起走吧。
我不想留在這個只有我一個人孤苦臨丁的世界上……
我不想當誰的孫女,誰的女兒,誰的母親……
我只想任性的當你的妻,總是跟你唱反調,惹你生氣讓你無奈卻又忍不住去寵的趙懟懟……
你走了,你不在了。
我怎麼辦……
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帶我一起走吧……不要讓我睜開眼就面對從此世界一片荒涼,這個冬天太冷了,沒有了你,我的世界永遠都不會有春天,也永遠都不會再有期待。
因爲他溫暖深情的眼眸,已經把她所有的光與熱都帶走了。只剩下一具僵化的軀殼。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履行承諾,他答應過她,讓她相信他,等他回來。她是這樣做的,可是他呢?怎麼可以說到做不到的言而無信呢?
所以,她也不要聽他的話了。她要當面去問個明白,問問他爲什麼不遵守承諾,爲什麼扔下她一個人……
“不好,孕婦的血壓正在持續性降低,心跳指數低於平時……“
“一定要維持住孕婦的生命體徵,否則肚子裡的孩子也會有危險……”
她什麼都不想管了,不想要了。就讓她任性這最後一次吧。
對不起,她真的沒有他們的想的那麼堅強。
堅忍是因爲有期待,沒有了希望,她要怎麼活下去?
趙水光覺得自己就像一枚投入湖中的石子,由水面到水中的漸漸沉了底。
湖水很冷,冷得像冰一樣,卻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溫暖襲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溫暖的手撫摸過臉頰,最後緊緊握住她的手,告訴她,醒過來,懟懟醒過來,堅持住……不論任何她都絕對不可以放棄!
那種感覺太熟悉,熟悉的讓她忍不住想要從昏沉中清醒過來,去聽一聽那個聲音是誰,那個人是誰?爲什麼會和她的年叔這麼的像?
“懟懟,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也不可以放棄,一定要快點清醒過來,不然你和孩子都會有危險……我回來了,你也一定要回來……聽到了嗎懟懟……”
“趙水光,我命令你必須醒過來!”
……
那張巨大的,將她籠罩的嚴嚴實實的網讓趙水光皺緊眉心,努力的想要去撕碎它,去打破這個讓她繼續沉溺下去的夢寐,斬斷那攔腰束縛住她的水草。因爲她聽出來了,那聲音是年叔的……沒錯就是年叔的!
不管年叔現在已經死去,還是活着,她只知道她要拼了命的向他靠攏!體內零落渙散的希望彷彿又重新彙集起來,她的身體充滿了力量和堅持,不顧一切的也要去擁抱那熟悉的讓她骨頭髮疼的聲音。
隨着趙水光的手指微微動了下,睫毛輕眨間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下來。
“孕婦血壓回歸正常,體徵重新恢復平穩……”
說話的醫生明顯鬆了一口氣,整個搶救室緊張的氣氛這才鬆弛下來。
……
翌日,趙水光醒來後,一睜眼便看到坐在牀邊的盛靳年。他就那樣握她的手,深邃的眸子凝着她的臉,目光深情而溫柔的彷彿在看着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雖然下巴隱隱的長出青茬,卻越發成熟英俊的連她呼吸都牽扯的心疼。
她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驚喜也不驚嚇,只是眼裡像打開的水龍頭一般默默的流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