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芳公主由侍女攙扶着上前,對逐月王一福:“柔芳拜見陛下,見過各位殿下。”
一旁的二王子忍不住就要上前扶她,卻被自己的父王搶了先。逐月王滿臉疼惜地託着柔芳公主的手將她扶起,愛憐地道:“一路上辛苦了,今後就將這兒當成自己的家,本王絕不會虧待你。”
此話一出,衆王子已然明白這絕世美人是與自己無緣了,紛紛興味索然地上前向他們的父王道賀。唯有那二王子愣在原地,硬是擠不出半個字。柔芳公主像是注意到了他,略帶好奇地瞥了過去,逐月王便趁機介紹:“這是本王的次子,我逐月國無人能敵的大將軍,與靖軍的大戰中,也是他一手擒得敵將,大敗五千靖軍。”
柔芳公主微微一笑:“虎父焉有犬子,是陛下有福,諸位王子才能如此英勇。”眼眸卻留在了那神情複雜的二王子身上。
“美人果然會說話,”逐月王心花怒放,攬上她的腰肢,“來,隨本王到營帳中去。”
是夜,逐月王大擺宴席款待使臣,柔芳公主身着華美舞衣翩翩獻舞,引得在場男子均是讚不絕口,逐月王面上有光心中高興,便又賞了使臣不少寶貝。
“陛下,公主所穿嫋羅華裳亦是我靖皇獻與筆下的薄禮,乃是前代名動天下的女紅巧手繡妃所制,若在月下舞動便有如銀河仙子下凡,美麗不可方物,與柔芳公主想襯,故特意獻與陛下。”使臣接了賞賜,便又說道。
“果真?”逐月王大喜過望,立刻要求到草地上觀看舞蹈。
月撒荒野,柔芳公主身着嫋羅華裳隨樂起舞,那裾袖翻飛間,流光四溢,不似反物,直看得在場衆人忘了邊拍手叫好。
人羣之外,唯有失意的二王子神色冷淡,望着那意氣風發的父王眼神不覺帶上了殺意。
***
韓如詡驚醒過來時,已是後半夜。他躺在陌生的房間內,月亮掛在窗外的樹梢。
來不及厭惡身下那些不知何人睡過的被褥,他飛快地掀了被子下牀來,四處找尋着自己的佩刀——幸而那刀就在角落的矮櫃上靜靜地放着。韓如詡確認了刀並未被人做手腳,懸起的心才放回了肚子裡,緊接着又緊張起來。
“太子殿下……”記得自己是陪同太子來到千繡閣喝花酒,這裡定是那千繡閣當中的一間房了,那太子去了何方,爲何只有自己一人躺在這兒?
正當他拼命回憶着當時的情況,門忽然咣噹一聲被推開了。韓如詡如驚弓之鳥般轉過去盯着門,進來的人端了一盆水,神情卻是一片淡定。
“你……”是了,這傢伙不是也跟來了嗎,也並未飲酒。
衛檀衣見他醒了,只是微微一點頭,將水盆放到了盆架上,曲中指扣了扣盆沿:“盆和布巾都是剛買的,請吧。”
先是自己居然醉倒在青樓裡,然後是太子殿下不知所蹤,緊接着又是這以天氣太熱懶得動爲由十天不開店門的傢伙去給自己打洗臉水,韓如詡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這是怎麼了?
“殿下已經先行返回了宮中,韓大人若無不適也請拾掇妥當趕緊離開吧。”衛檀衣說着轉身就要出門。
“畫扇姑娘呢?”丟下恩客呼呼大睡自己走掉怕不是青樓女子會做的事吧?
衛檀衣嘴角一勾,譏笑道:“怎麼,一覺醒來發現沒有軟玉溫香抱滿懷,便失落了?”
韓如詡眼一瞪:“胡說八道!”哪怕是花魁,也終究是青樓女子,千人摟萬人抱,白給他都嫌髒不要,怎可能失落。
“說起來我醒過來時也不曾見到她,興許是有更大的主顧,丟下這兒跑了吧。”
彷彿對這花魁的不告而別一點兒也不介意,衛檀衣撣了撣袖子,踏出門去。
卻不知爲何,韓如詡隱約在心中感到不好,自己並非不勝酒力之人,卻越喝越暈,那感覺像是醉酒又像不是,暈倒以後更是完全不醒人事,也和過去完全不同。可若是被下了什麼迷藥,又怎可能讓他這麼簡單地睡一覺,因此唯一的解釋便是那個滴酒不沾的傢伙做了手腳,千繡閣的花魁,多半已不在人世。
“在這樣熙來攘往的地方……殺人?”韓如詡忽然感覺全身彆扭,不知畫扇的屍體會不會就藏在這房間的那個角落裡。他雖然隨明步經辦案年餘,卻也不敢自己去發現一具被藏起來的屍體,由於過後還是決定先離開再作打算。
不幾日後,坊間傳開了花魁墜樓的消息,韓如詡交班後回到家中,偶然間聽到婢女們經過院子時在議論這件事,立刻抓住她們仔細詢問。
畫扇在兩天前的正午反鎖上自己的房門,從窗戶一縱躍下,當場摔斷了脖子一命嗚呼。千繡閣的衆多姑娘都作證房中並無他人,現場也並未留下可疑跡象,便當作自盡處理了。
絕不是自盡那麼簡單!強烈的恐懼像一隻手緊緊攥住了韓如詡的心,讓他呼吸困難。
一定是衛檀衣對她做了什麼,她纔會自盡,否則以她花魁的身份,無數達官貴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斷無自盡的可能,千繡閣的老鴇更視她如搖錢樹,絕不會加害於她,若是樓內有誰妒忌她,半年前她奪魁之日就該下手了。
只有他!一定是他!
***
逐月王終究不是年輕力勝的兒子的對手,一百個回合不到便被一劍刺穿了胸口,只來得及怒斥一聲“逆子”,便倒地不起。
氈帳內早已是一片狼藉,皆是拜剛結束的那一場父子相弒所賜。
年輕男子喘着粗氣,雖說年輕能在體力上站不小的優勢,他畢竟不如逐月王那麼老練,方纔的一戰他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比起這些傷,他所得到的要更加重要。
從一開始就縮在角落裡去的柔芳公主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雖活了下來卻一身傷痕血染浸泡的兒子,和白刃穿胸撒手人寰的父親,他們所爭奪的,是自己,也是這日益強盛的逐月國的至高權力。
“柔芳……”年輕男子艱難地保持站立,輕聲呼喚那緊挨着氈帳壁站立的女子。他一生從未對任何人動心,卻惟獨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這個女人讓他不惜殺光了所有的兄弟,手刃自己的父親,如今自己終於可以得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