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我無情
次日。
綠荷一早起來就叫上巧笑去買下人,言錚起來,郜鑌已經帶了幾個侍女來,說是言太子讓送來的。
言錚雖然不是很想要拓跋言的人,只是一時也沒有可用的人,就把她們留了下來窀。
這幾個侍女都是滄焰人,言錚隨便問了一下她們的情況,都說是沒家人的孤兒,言錚看一個侍女比較機靈,問了她的名字叫羅衣,就讓她負責管理這幾個新來的妲。
等用午膳前,綠荷和巧笑帶了四人回來,這四人中有兩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女,長得很瘦小,是對孿生姐妹,巧笑說她們是逃難來的,家人都死了,她們被人牙子賣到帝都,妹妹生病了人牙子也不幫看,綠荷見她們可憐,問了價錢也不貴就買下了。
言錚一見那妹妹臉通紅,明顯在發燒,就皺了皺眉,那姐姐一見噗通就跪下叫道:“大小姐,求求你留下我們,我什麼都會做,我會把我妹妹該做的事都做了的,決不會吃閒飯的!”
言錚苦笑,她沒嫌她吃閒飯的意思啊!她耐心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的話,我叫蔣青青,她叫蔣草草。”蔣青青怯怯地說:“大小姐要是嫌我們的名字不好聽,請給我們賜名吧!”
言錚搖搖頭:“名字是父母賜的,我沒權利給你們改名字,你們喜歡就繼續叫這個名字吧!綠荷,你先安排她們住處,再給草草請個大夫,先把病養好再說吧!”
蔣青青跪在地上給言錚磕了三個頭:“謝謝大小姐,大小姐救命之恩青青、草草沒齒不忘,一定會好好侍候大小姐的!”
綠荷把姐妹兩帶下去,巧笑把另外兩個下人帶了上來,這是一對爺孫,爺爺五十多歲,孫子十二三歲,兩人也是逃難來的,盤纏用盡,爲活命才自賣爲奴。
言錚看那爺爺一身硬朗,問了一下,才知道他叫周海正,以前是走鏢的,腿受了傷後就回家務農,這次家鄉遭了水災就帶了孫子出來逃難。
他的孫子周喆長的也很結實,虎頭虎腦的,一雙眼睛圓圓的,好奇地看着言錚,也不多話,就聽着她和爺爺對話。
言錚很喜歡他的沉穩,讓他和爺爺一起做門房,讓巧笑給他安排了房間,就先打發兩人去用膳了。
一會綠荷來了,內疚地說:“小……小姐,我本來想……想買兩個婆子做……做廚娘,可……可是沒有適合的……怎麼辦?”
言錚安慰道:“別急,這事也急不得,這幾個人的飯倩兮還能應付,你慢慢找就行了!”
“可是……今天你……你不是要請……言……言太子來做客嗎?沒有廚娘……怎麼辦?”綠荷急道。
“這個也不是難事啊,一會你和巧笑去買菜,我來做就行了!”
正說着,拓跋言帶了人送牌位來了,言錚聽到稟告就趕緊迎了出去,看見拓跋言換了一身白衣,捧了一個遮住黑布的牌位走在了前面。
“大哥,我來就行了,怎麼勞煩你呢!”言錚想到他的手還有傷,趕緊上前想接過他手中的牌位。
“沒事,我擡進去就行了!”拓跋言徑直往祠堂走去,邊走邊說:“你也來吧,擺好牌位,給你的先祖磕幾個頭,告訴他們,讓他們放心,你會好好活下去的!”
言錚怔了怔,拓跋言的語氣有些傷感,這已經超越了他對白家的敬仰,他對白家到底是什麼感情啊!
後面的侍衛跟着走進了祠堂,言錚站在一邊,看拓跋言認真地把白家的祖宗牌位都擺好,她雖然不是熙言錚,也看出拓跋言擺的順序都對。
“我研究過白家,知道白將軍父輩的名字,所以這次幫你全刻好了!以後你想他們,就可以來這裡看看他們!”
拓跋言將侍衛打發出去,自己親自點了香,遞了三支給言錚:“來,我們一起給他們上香吧!”
“嗯!”言錚點點頭,上前和他一起跪在蒲團上,她磕了三個頭,想起來去插香,看到拓跋言閉着眼跪着,口中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言錚怔住了,細心聽,卻聽不清他在念什麼。
許久,才見拓跋言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睜眼的一瞬間,言錚似乎看到了他眼眶中有淚花閃過……就算真有淚,也滾進了面具裡。
“好了,有他們保佑你,以後你在白府會平平安安的!”拓跋言插好香,輪流把牌位都看了個遍,才道:“我們出去吧,我昨晚沒睡好,我要住的院子你幫我收好了嗎?我去睡一會!”
“收好了,大哥隨我來吧!”言錚帶着拓跋言到他指定的院子。
這院子裡面有幾棵木蘭樹,這兩天花開的正好,拓跋言進來看到木蘭花就站住了,擡頭久久地看着那些花,眉目間慢慢柔和下來,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這一幕,還以爲他在凝視自己的心上人呢!
言錚識趣地說:“大哥你休息吧,我去忙了,等晚飯好了我再來叫你!”
“嗯,去吧!”拓跋言頭也不回地說道。
言錚退了出去,關門時看到拓跋言擡手,解下了面具,她頓住了,他會轉過身嗎?這樣她就能看看他長什麼樣子了!
可是拓跋言始終沒轉過身,言錚自嘲地笑了笑,關上了門。
門輕微地響過後,拓跋言才慢慢地轉過身,看着緊閉的院門,棱角分明的臉上帶了溫柔的笑,那雙黝黑的眼睛中泛着神秘莫測的光芒,眼角下一顆淡色的淚痣在他白玉般的肌膚上更顯無情……
他的臉重新轉向木蘭花,陽光透過樹縫隙照到他臉上,令人驚奇的事發生了,只見那張臉上,一會黑,一會白,黑白交替,竟如魔鬼般猙獰……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臉會變化,手撫過那顆淚痣,自言自語般地說:“言兒,別怪我無情……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不讓你看我的臉是爲了什麼……我是不想嚇到你啊……我的小言兒……”
言錚正準備晚膳,府上又來了幾個不速之客,似乎都是來蹭飯的,先來的是颯芥,帶了一大堆禮物,說是慶祝言錚做了白府的女主人。
颯芥屁股還沒坐熱,趙天楚和趙天敬還有端木翊也來了,照樣帶了禮物。趙天楚送了貴重的擺設,趙天敬不甘落後,把父皇賞賜的東西搬了一堆過來,讓言錚哭笑不得。
端木翊倒沒帶什麼禮物,似乎他知道言錚不會收自己的東西,他只是作爲趙天楚的跟班來的。
門房周大爺才上任,就接待了這幾個帝都尊貴,驚訝了好一會,才知道自己這個女主人不是一般的大小姐,拉着綠荷問了許多注意事項,說要幫大小姐看好門。
多了這些意外的客人,言錚自己倒沒什麼,巧笑和倩兮卻替她擔心,說她還沒嫁人,在家裡招待這些男人對名聲不好!
言錚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總不能趕人啊,再說她就算不讓他們進門,她的名聲也不會好到哪,索性大大方方地接待,人家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
颯芥和趙天楚等人都認識,幾人在花廳喝茶閒聊,趙天楚不懷好意地問道:“封少,本宮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言錚交情好了?”
颯芥嘻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我對言錚仰慕已久,特別是那晚奉陳夫人的命送言錚回家,我就覺得言錚很合我的胃口,要是能做夫妻自然求之不得,做不了夫妻做朋友我也心滿意足了!”
他說着瞟了眼端木翊,那晚送言錚回家的事次日帝都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也不遮着掩着,大大方方地承認。
端木翊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這些話都是說給自己聽的,人家都能光明正大地追言錚,只有他,朋友做不了,更別說夫妻了!
颯芥還不肯放過他,看着他說:“端木將軍,聽說府上已經在給你準備婚事了,我就好奇了,你和言錚是仇人,三殿下來吃飯倒還說的過去,你來算什麼呢?我要是你,這飯我就吃不下了!”
端木翊板着臉說:“我不是來吃飯的,我就是陪着三殿而已下,封公子,言錚都沒說什麼,似乎也輪不到你說我吧!”
颯芥聳了聳肩:“言錚大度,自然不會說你,我說你也是爲你好,要是你沒過門的妻子知道你經常見言錚,會不會以爲你對言錚餘情未了呢?”
端木翊本能地說:“她沒那麼小氣,她知道我和言錚不可能的……”
“哦,這麼說端木將軍和姚小姐已經兩情相悅,感情深厚的誰也無法插進去了!嘿嘿,那我就放心了……”颯芥誇張地拍拍自己的胸膛,這放心指的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端木翊煩躁起來,他的退出在成全誰啊!
趙天楚看到端木翊狼狽,就笑道:“封公子也別擠兌他,你想娶言錚,可別忘記還有關二爺攔在你前面呢!”
說到關洛飛,颯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不是去接安遠郡主了嗎?這一路來會發生什麼事還不知道呢!說不定關二爺一回來,就成了郡主夫婿了!”
趙天楚眸光沉了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端木翊,他也忘記了安遠郡主,是聽說關洛飛去接了纔想起這事,早知道他就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了。
安遠郡主雖然沒什麼用,可是她背後那股力量可不容小窺,要是能爲自己所用,不是比給太子好嗎?
端木翊也想到了這一點,和趙天楚交換了一下目光,兩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各懷心思地低頭想事。
趙天敬可沒那麼多想法,見幾人說些自己不愛聽的,就起身跑到廚房去看言錚做飯。
“錚姐姐,你知道洛飛哥哥去接安遠郡主的事嗎?”他倚在門邊問言錚。
言錚從關洛飛跑走就沒見過他,聽到這話就知道他已經走了,就不在意地點點頭說:“他和我說過!”
“哦,那你知道安遠郡主還沒許配人家嗎?你就不怕洛飛哥哥變心嗎?”趙天敬好奇地問道。
言錚一笑:“我怕他就不會變心嗎?小敬子,你覺得關二爺是容易見異思遷的人嗎?”
趙天敬撇撇嘴:“他不是,可是女人手段很多,看看小綹就知道那安遠郡主也不會差到哪裡……錚姐姐,我這是替你擔心啊,你怎麼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你不知道,宮裡那些女人爲了得到父皇的寵愛,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你這樣無所謂,可是會吃虧的!”
言錚愣了一下,低頭繼續做事,她無所謂嗎?或許是吧,因爲愛的不夠深,所以聽到關洛飛去找別的女人也不會傷心……
只是想到那天摔壞了關洛飛的手鐲,言錚又內疚了,她對關洛飛是不是太無情了?
他不顧家裡人反對執意娶自己,自己是不是該對他多一點寬容呢,不能拿現代男人的素質標準來要求他啊!
這時代,他已經算很不錯的男人了……
這樣想着,言錚莫名地想到了拓跋言,和他被吊在山崖下的一幕又浮現在腦海中,她知道自己那一刻有點動心了!和關洛飛相比,拓跋言更穩重,更容易溝通……
“錚姐姐,你在想什麼啊?和你說話都沒反應!”趙天敬不滿地叫道。
言錚回過神:“你說什麼了?”
趙天敬擠擠眼說:“我說端木翊也夠臉皮厚的,和你鬧成那樣,還有臉到你家吃飯,難道他對你還不死心嗎?錚姐姐,我告訴你,他說什麼花言巧語你都別信,他是想把你娶回去再折磨你呢!”
言錚失笑:“我不會和他有什麼的,你放心吧!那些過去我都忘記了,恩也好怨也罷,放下往前看,做人才不會太累!”
她說着轉身去炒菜,趙天敬回頭衝門邊的端木翊做了個鬼臉,端木翊臉色陰沉,轉身就走了。他很想給自己一巴掌,巴巴過來就是爲了聽言錚說這些話嗎?
端木翊走到半路,就見拓跋言信步走過來,端木翊不想和他說話,剛想繞路走,拓跋言已經看見他,冷笑了一聲:“端木翊,你還有臉到白府?怎麼,看言兒現在做了白府女主人,又想打她的主意了嗎?本宮告訴你,就算你三跪九叩上門求娶,你也別想娶言兒!”
端木翊咬了咬牙站住,冷笑道:“言太子哪隻耳朵聽說我想娶言錚?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她,就算她三跪九叩求我,也別想讓我改變心意!”
這話說的言不由衷,端木翊心中苦澀,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一定要說的如此難聽。
“言兒也不會對你三跪九叩的!你不想娶她最好,免得本宮還要傷腦筋對付你!”
拓跋言冷冷一笑:“言兒大度不和你計較,本宮卻不怕做小人,端木將軍要臉面的話,以後別再以任何藉口來白府了!白府不歡迎你!”
拓跋言這話氣得端木翊臉色頓時就變了,有心和他辯解,可是在想到這白府是拓跋言買回來送給言錚的,他也算白府的主人,主人都說不歡迎自己了,難道他還有臉繼續呆下去嗎?
“言太子,我會走的!走之前我有個問題希望言太子能回答我!你對言錚到底有什麼目的?”他按捺着怒火問道。
拓跋言冷笑道:“你沒資格讓本宮回答你任何問題!端木翊,別以爲你臉上的傷就夠彌補言兒受過的傷害,本宮告訴你……欺負過言兒的人,本宮會十倍百倍地幫她討回來。你從現在開始可以祈禱了,你端木家的滅亡速度也許會因爲你的虔誠減緩一些……”
端木翊面無表情:“你這是爲她出頭,還是爲你將要攻打滄焰鋪墊?”
“你怎麼想都可以!反正以後別纏着言兒就行!”拓跋言說完傲慢地走了。
端木翊恨的咬牙,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只希望拓跋言儘快來打滄焰,到時他會在戰場上和他一決死戰的。
等用晚膳時,端木翊已經走了,趙天楚和趙天敬兄弟兩吃着言錚做的美食都讚不絕口,哪管拓跋言一臉的不悅。
言錚沒見到龍四有些奇怪,她不是對拓跋言如影隨形嗎?只是想想她也沒放在心上,給拓跋言佈菜,看他什麼都吃,她心情很好。
趙天敬看不下去了,洛飛哥哥不在,錚姐姐怎麼對拓跋言這樣好啊!
等聽說拓跋言要留宿,趙天敬就叫道:“我也要在錚姐姐家住一晚,皇兄你回去向父皇說一聲,我今晚不回去了!”
趙天楚面色一沉:“不行,要說你自己去說,我可不做這樣的事!要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父皇交待!”
言錚也不想擔這個責任,頭天府上都還出事,五殿下要是在這出事,她有幾個頭都不夠砍的!
趙天敬見言錚不敢留她,委屈地拉着言錚的手說:“錚姐姐,你就留我在這住一晚吧,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拓跋言哪願意這小子留在白府,就沉聲說:“五殿下還是隨三殿下回去吧!白府簡陋,只怕怠慢你!”
趙天敬立刻反駁道:“你住的我怎麼就住不得……錚姐姐,我知道你是怕我出事,這樣吧,我現在就回宮和父皇說,父皇同意的話你就不能拒絕了!”
他沒等言錚同意就跑了,言錚哭笑不得,只希望皇上不會允許他胡鬧,否則自己府上今晚要不安生了,天知道皇上會派多少御林軍一起過來啊!
趙天楚也不喜歡拓跋言住白府,陰陽怪氣地說:“言太子,你既然是言錚的義兄,也該爲言錚考慮一下,孤男寡女,你就不怕給她惹閒話啊?”
拓跋言扭頭問言錚:“言兒,你怕人說閒話嗎?”
言錚一笑:“帝都說的閒話多的數不勝數,再多一樁也沒什麼!”
拓跋言就得意地看向趙天楚,趙天楚無奈,勸道:“言錚,你還要嫁人,名聲什麼的還是注意點,要不這樣吧,我派幾個嬤嬤來,她們都是宮裡出來的,禮儀方面無可挑剔,有她們在,沒人會說你半句不是的!”
“多謝三殿下的美意,我這裡廟小,容不下那麼多菩薩,還是算了吧!言錚只相信,不管做什麼事,只要行的正,不怕影兒歪!”
比起被人說閒話,她更怕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趙天楚的人一旦進了白府,又豈是她隨便能趕的出去的!她纔不上這個當!
言錚軟硬不吃,趙天楚也沒辦法強塞人進來,只好自嘲地一笑:“言錚對我還有成見啊!罷,我也不爲自己解釋了,日久見人心,你以後會知道我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