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到十五了,在彭曼曼的吵嚷聲中,衆人(仙)都跟她學起了做花燈。
源啓國雖有過正月十五團圓節的習俗,卻是不鬧花燈的,只是會用紙折一葉扁舟,放上蠟燭,將祝福送給遠方未能團圓的家人。
彭曼曼將花燈做成了圓筒形狀,之後用毛筆寫上了‘茅臺’兩個字,之後自己對着花燈笑了很久,而後又在下面寫了小小的兩個字,‘遵義’。
“彭彭!你看我做的好不好?”葉裡看着彭曼曼眼神中的波光流動,不知她是因着想家還是因着情路坎坷,竟是百感交集般,在臉上露出完全不屬於這個年齡該有的苦澀表情。
她苦澀的笑着,看着真讓人心疼。
“噗...想做成什麼樣子都可以啊!”彭曼曼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擡眼一看葉裡和趙秋寒的成果,直接噴笑出聲。
這兩個傢伙完全照葫蘆畫瓢,都學着她把花燈做成了小圓筒了......
轉眼再看莫謙君,他手中的蓮花燈已然有模有樣,正拿着毛筆潤色,神情專注,好看的眉眼惹人憐愛,彷彿能夠在此刻忘記他的強大,只想擁他入懷好好呵護。
“那個...是什麼?”莫謙君很快做完了花燈,之後來至彭曼曼身後,見她粘不牢掛穗兒,遂擡手幫忙。
“哪個?”彭曼曼接過莫謙君做的小蓮花,眼見他仔細的粘着她的‘茅臺’,不覺面上一紅。
狐仙大人!還有什麼是您不會的嗎?
這蓮花燈雖然只在花瓣尖端點了些櫻粉,又在底部添了兩片綠葉,可是每一處的着色都像是精心塗抹的,閃閃欲動,活靈活現,她覺得自己彷彿都聞到蓮花香了。
莫謙君雖然不恥下問,其實心裡難受得緊。徒弟寫的字他不識得,沒有比這更令他覺得丟臉的了,可是他又想知道彭彭的想法。
剛纔雖然在做着燈,可他卻沒有忽略彭曼曼的情緒,明明之前還歡呼雀躍的孩子,做着做着就沉默起來。
她漆黑的眼珠凝結了許多他看不懂的東西,他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根本都不瞭解彭曼曼,立時覺得有些難過。
是不是他這個師傅做得還不夠好,不能替徒兒解憂。
彭曼曼眼見莫謙君一臉彆扭的指了指‘遵義’兩個字只覺想笑,這兩個字的寫法與這裡的寫法有很大的出入,也難怪他不認得。
“這是遵義,我曾經的靈魂歸屬...”彭曼曼只說了幾個字,幾欲哽咽。
許是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時候,令她多少有些感傷,因爲她覺得自己的家庭從實際來看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過。
怨過嗎?
怨過。
可是負面情緒不能用來當飯吃,這種東西竟是成了她心中藏在某處的一塊不可碰觸的獨特存在,只偶爾在特定的時候自己翻找出來,獨自品味,獨自哀傷。
其實彭曼曼的生活態度非常的樂觀,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安然處之,因爲她知道與其自憐自艾,不如開心的過好每一天。
活着樂着,真的沒有什麼比這來得更有意義。
“我送你回去跟家人過團圓節?”莫謙君眼見彭曼曼眼泛淚光,卻倔強的不願讓淚留下來,只覺心痛。於是將她攬進了懷裡,溫聲問道。
他不知彭曼曼跟家裡人到底有怎樣的隔閡,以至於她連提起他們都不願,也從來都不想回去。
可是他直覺她該是渴望家人給予的溫暖的,就像他一樣。
想哭的人最是經不住溫言軟語,彭曼曼只覺眼前變得模糊,世界變得夢幻迤邐。待淚珠滾落,眼中霎時清明,於是便見蓮花瓣兒上的一點櫻粉被她的淚暈開,愈顯嬌美。
“現在你們纔是我的家人,淨靈臺纔是我的靈魂歸屬...”彭曼曼破涕爲笑,眼見莫謙君臉上的擔憂尤在,於是擡起雙臂,用兩個食指將莫謙君的嘴角推起,“...我最喜歡看師傅笑了!”
“師傅以後天天笑給你看。”莫謙君因着彭曼曼的話心頭一暖,隨後立刻綻放笑顏,完全不知自己無關情愛的承諾脫口而出,令懷裡的小人即窩心又煩悶。
“謙君大人,有人來廟裡進香......”葉裡本以爲下界有訴求者,去而復返後臉上竟是帶了一絲爲難,“...他們說是...是秋寒的家人...”葉裡說完斜眼瞄着趙秋寒的臉色,越發覺得他可能要離開大家了。
趙秋寒聞言心頭一驚,面上沒表現太多喜悅,卻是急忙起身疾走了兩步,隨後才緩下步子,“我去看一眼。”他跟莫謙君說了一句,隨後穩了穩心神,這才順着特殊通道往下界去。
站在廟門之外,趙秋寒先是做了兩個深呼吸,將衣物整理了一番,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這纔將廟門推開。
此時梅娟和趙清鳶仿若聽不到身後的門聲響動一般,仍是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只趙海天急忙起身來到了趙秋寒的身前。
“近來...可好?”趙海天眼見六年不見的兒子如今長得都跟自己一般高了,不覺心中歡喜,卻也因着長久的疏離無法表現得更加親密。
“好。”趙秋寒給了他爹一個公式化的微笑,之後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難免心下苦澀。
他早已過了幻想着他們會來接他回家的年紀,也不會誤以爲他們這次來是因着這團圓日想要跟他團圓,更不會奢望他們會陪伴他度過幾天后的那個大日子......
可是看到母親和妹妹的態度,仍是令早已鍛鍊得心剛如鐵的他覺得有一絲心傷,“說吧,過來找我有什麼事。”
強撐起笑臉,趙秋寒掛上了自認爲最無懈可擊的面具,眼見母親從蒲團上站起身來,不覺在袖中握緊了雙拳。
“清鳶如今滿十二了,還有兩年就成年了...”梅娟掃了趙秋寒一眼,隨後便再不敢直視,怕被他灼人的目光吞噬。雖然在來時路上想了很多措辭,此時卻覺得有些無顏說出口。
“哥,我現在在家族中很受重視,日後會繼承族長之位,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回家~”這時跪着的趙清鳶突然起身跑到了趙秋寒的身邊,抓着他的袖子搖了搖,聲音糯軟,帶着點兒撒嬌的味道。
莫謙君本是抱着彭曼曼尾隨而來,之後靜立在門外,待聽到這話之後如何也站不住,直接推門而入。
“我們秋寒的成人之日就快到了,我想由我來主持成人禮,兩位該是沒有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