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莫大人像是差錢的人嗎?”趙秋寒見來人似乎並無惡意,於是放開了手,心說莫謙君用仙法能變出無數金銀珠寶,如今又位列仙班,還真不知他眼中的榮華爲何物。
“是鳳遷粗鄙了,那與鳳遷共創盛世如何?”南鳳遷心道有些能耐的人都愛裝清高,也不知如何才能給兩人說得心裡歡暢了,於是屈尊低頭一抱拳,權當是展露最大的誠意了。
“既然五皇子心繫天下,何不跟我等一起去連樑看看,聽聞那裡的百姓連水都吃不上,許多處莊稼顆粒無收......我想五皇子不會置之不理吧。”莫謙君特意避重就輕,拿話激南鳳遷,眼見他聞言眉頭高挑,心說多半是會上鉤了。
“如此甚好,今夜大家好生修養,明日辰時出發。”南鳳遷明知人家是拿話給他下了個套,也往裡鑽了,心說看來人家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
如今不若就解了他們口中的難題,令他們折服後心甘情願的跟隨他,豈不更好。不過他不願事事都被這個莫大人牽着鼻子走,於是也奪回了一些主導權,言罷就帶着衆人離開了。
“哼,真是難伺候,說風就是雨的。”趙秋寒在水盆裡將毛巾洇溼了,隨後給一大一小淨了臉,眼見白色的毛巾上綠糊糊一片,終是笑了出來。
雖然自彭曼曼出現之後,莫謙君一直很反常,可是可以看出他在大多數時候是很開心的,在這點上他對彭曼曼是心存感激的。
趙秋寒掃了眼牀上的衣褲,遂到外頭馬車上給彭曼曼取了套乾淨的中衣,手指觸到一片寒涼,他急忙將中衣塞進懷中,想想又苦笑着拿了出來。
那丫頭肚中有龍魂珠呢,他還真是多此一舉了。
莫謙君給彭曼曼套上乾淨的中衣,之後又招來小二給換了被褥,這才把一直站在門外的趙秋寒叫了進來。
“廚房的藥該是熬好了吧,你去把藥端來,再跟廚子要些蜜餞,之後就去睡吧。”莫謙君拉了張椅子到牀邊,交代完便坐了下來,自懷中拿出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了起來。
彭曼曼乖乖喝了趙秋寒端來的湯藥,連着嚼了三顆蜜餞纔有所好轉,眼見趙秋寒闔上門出去了,只覺有些不敢與牀邊的莫謙君對視。
“師傅,你...你回去睡吧...”彭曼曼越說聲音越小,雖然她現在穿着中衣,周身也裹着被子,可是仍覺自己在莫謙君面前是赤身裸體的,真是見了鬼了。
“我得看看那個大夫的藥到底見不見效,等你身上的紅疙瘩都消了,師傅便離開,乖乖睡吧。”
莫謙君笑着給彭曼曼掖了掖被角,又將她腮邊的亂髮別到了耳後,隨後便用扇子遮住臉孔,只露出一雙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彭曼曼,心說這大夫的外敷藥該是有些效果的,這一會兒彭曼曼的小手只抓了兩次胳膊。
彭曼曼閉上眼,只堅持了一會兒就翻了個身,把臉面向了牀裡,隨後暗自呼出了一口氣。
被他這麼盯着,誰還能睡得着,連大氣兒都不敢喘好嗎。
身上照比剛纔好多了,很多癢處已經是可以忍耐的了,彭曼曼莫名就想到了一次自己發高燒的時候。
也是這般面朝牀裡,也是身體不舒服,也是渴望有個人陪在身邊...
那時爸爸卻忙着釀酒...
彭曼曼閉着眼,緊緊咬着下脣,生怕身後的莫謙君察覺出她在哭泣。胸口的酸脹感覺無以言表,伴隨着幸福感,恐懼油然而生。
她開始覺得害怕,害怕莫謙君的陪伴會到某天戛然而止...
那樣她會跌入萬丈深淵的......
如果陪伴會在某天戛然而止,是否會覺得還是未曾相遇的好呢。
莫謙君緩緩的合上了摺扇,眼見彭曼曼的肩頭微微抖動,卻是沒有出聲詢問。他心知彭曼曼藏着自己的小心事,很多東西都想自己慢慢消化。
所以他給她時間,直到她願意真正對他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
名爲竹子和蒜頭的兩個人性格都很活潑,一路上在車廂外引着駕車的趙秋寒說話,使得旅途似乎變得不那麼枯燥。
南鳳遷雖貴爲皇子,卻也不懼風霜日曬,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偶爾與衆人談笑,倒是令人對其另眼相看。
直到進了連樑縣,本是喧鬧的衆人均是安靜了下來,因着縣城中的衰敗氣味太過濃厚,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街道上塵土飛揚,行人稀少,就是路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處的小攤販也是個個灰頭土臉的,且沒有一人吆喝出聲,只是見有人來買貨的時候,纔會堆起笑臉。
“你這賣得是什麼?都裝到罈子裡不說,還蓋着蓋子...”竹子的話音未落,就被攤主打斷了。
“幾位貴人是外來人吧,我這賣的是水啊。連樑缺水,這一罈子水就值五兩銀子。”攤主是個皮膚黝黑的老人,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道道溝壑,他的語氣中並未有商人的利慾味道,有的只是滿滿的無奈。
南鳳遷聞言咂了砸嘴,不禁喟嘆道:“五兩銀子是尋常人家很多時日的開銷了,這水真是金貴。”
“可不金貴麼,水源在距離連樑幾百裡開外的地方,我家的三個兒子在這段路上往來運水,月餘的功夫也就只得這麼幾壇。本來還要多上兩壇的,可惜昨兒在水車行到縣城外的小黃破的時候,還遭了搶...那些歹人見我的兒子們捨命護着水,這才罷手,我大兒子和小兒子都受了傷...只是可惜了那兩壇被糟蹋了的水呦...”王建中活了幾十年也未見過如此氣度的人,那個貴公子的一句‘尋常人家’令他更加篤定了心頭的想法,心知幾位該是來頭不小的,於是一股腦的把苦水都倒了出來,心說萬一幾人中有哪個是能說得上話的,連樑縣是不是就有救了。
“南水北調到底不是長遠之計,除了那幾百里開外的水源,就沒有更近的水源了嗎?”老人的期盼眼神令南鳳遷心生不忍,如果他不是皇子的身份,而只是個路過的富商,那老人的念想豈不是落了空。
“有是有,不過被中景山給隔開了,也有些癡兒說着愚公移山的蠢話,沒挖個兩天就放棄了......”
南鳳遷聞言眸色愈深,心中權衡着開山取水的可行性,轉眼看了看莫謙君,心說不知這位智者此行來是因着有了解決的辦法,還是想先來看看情況。
莫謙君,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